郁辛一直从傅家离开, 兴致都不是很高。
他的情绪陷入了一场巨大的纷争,各种想法参杂在一起,就好似一团揉乱的毛线,纠缠不清, 看不透彻, 剪不断, 理还乱。
郁辛分不清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都不存在有让自己不高兴的点。
傅恒郢始终与方晏溪保持着距离,牵着他的手, 坚定的将自己介绍给对方。
而方晏溪也是那样的得体, 在得知傅恒郢与郁辛结婚以后,便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在那之后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明明他们都做得那样好了,自己到底还有什么理由像现在这样不高兴呢?
郁辛觉得, 自己或许真的变成了一个小气的人。
他的理智反复告诉着他, 大家都很好, 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可他的情绪却是止不住的蔓延, 还不只是不高兴。
他面对优秀的方晏溪,心里还有彷徨、嫉妒、烦闷, 这样的自己实在是有些讨厌。
他从前从未曾有过这样的感受, 一直以来他面对优秀的人都是平和的佩服,面对与傅恒郢接触的人,也友善而温和。
可今天, 他面对一个对自己怀揣善意的方晏溪, 却是心里诡异的生出来那么多负面情绪。
郁辛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该有这些情绪。
他一边茫然,一边埋怨这自己。
纠结让他本就称不上好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迟迟无法静下心来,理智的思考心中的问题。
坏情绪一直蔓延到家都还未曾缓解。
郁辛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膝盖盯着摆钟一下一下的摇晃。
傅恒郢端着牛奶从厨房出来,就看到盯着摆钟发呆的郁辛。
他在傅家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郁辛的情绪了,但在外面,他们都不好去将问题摊开说,于是决定等到回家再好好解决。
“喝杯牛奶吧。”傅恒郢坐到郁辛的身侧的位置上,将牛奶递给郁辛,说道。
郁辛闻声扭头看来,垂眸盯着傅恒郢手里的牛奶看了一会儿,然后才伸手接过,“谢谢。”
“不客气。”傅恒郢答道。
牛奶被特意热过,是恰达好处可以入口的温度,掌心隔着玻璃杯感受着牛奶的温度,郁辛心中流过一丝酸楚。
他脑海里居然诡异的想,如果当初傅恒郢没有喜欢上自己,那么现在这杯牛奶,该是在方晏溪手里的。
傅恒郢会用对自己那样温柔的口气,和方晏溪说话,会一丝不苟的为她打理好生活中的琐事,会在每晚入眠时,将她牢牢的抱入怀中。
这些明明都是些已经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郁辛也是那样坚定的信任着傅恒郢,可他的大脑却忍不住去做出这些假设。
然后内心,因为这些假设,而嫉妒得发疯。
好没有意义的想法,可他却因此蔓延出不能够收敛的情绪。
或许在这一刻,郁辛已经有些知道,自己今天那些看不透彻的情绪来源于何处了。
他好像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嫉妒、会烦闷,会变成一个小气的自己。
“郁辛。”傅恒郢在这时候叫道。
郁辛对上傅恒郢的眸子,轻声应道:“嗯。”
摆钟“嘀嗒嘀嗒”的响着,郁辛回答得声音很低,或许都被它遮掩了些,但傅恒郢听见了。
傅恒郢缓缓握住郁辛的手腕,将坐在自己旁边的郁辛带去,然后搂住,坐到自己的腿上。
他一只手搂住郁辛的腰,另一只手握住郁辛的手,把玩着郁辛指腹的茧。
郁辛手上端着牛奶,愣愣的让傅恒郢将自己抱起来。
“在意方晏溪?”傅恒郢问。
拿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指节微微曲了起来,郁辛喉结微动,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他看着傅恒郢,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紧张,与此同时百感交集。
他想说自己在意,但是又怕傅恒郢会因此觉得自己小气,会不高兴。
毕竟,无论是他还是方晏溪,都做得足够好了。
于是郁辛缓缓的摇了摇头,抿着唇,给出了否认的答案,“不在意。”
“真的吗?”傅恒郢听着这答案眉眼间浮现出一阵失落,他将下巴搭到郁辛的肩上,声音低低的说:“可是我很希望你会在意。”
“郁辛,你好像都还没为我吃过醋。”傅恒郢说。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他看着傅恒郢,脑海里将傅恒郢的话来回盘旋了好几遍,思维混乱得有些分不清傅恒郢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吃醋?”他默默将这个词咀嚼一遍,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那一瞬间醍醐灌顶,他彻底明白过来,今天这所有的情绪到底来源于何处。
原来是因为吃醋。
他看着优秀的方晏溪,清楚明白的意识到,那是一位足以与傅恒郢相配的女孩,他们站在同等的位置下,是镁光灯投射过去,都会自动将他们同框的存在。
而这样的一位女孩,曾经是傅恒郢的未婚妻他们有着不短时间的一段婚约。
这种认知让郁辛不自觉的去在意,他甚至感觉到彷徨恐慌,于是他一边喜欢着方晏溪,一边内心不断的做着争斗。
他不自觉的去嫉妒、去烦闷、去在意,只是因为吃醋而已。
而吃醋,是因为他爱傅恒郢,在意傅恒郢,这是占有欲之下,不可控制而产生的一种感觉。
这种感觉对于郁辛而言,太陌生了,他少数的感情经历里,几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会这样。
“傅恒郢,我不是没有过吃醋的。”郁辛看着傅恒郢,声音低低的说道。
看明白自己的情绪来源于何种原因以后,郁辛就拥有了敢于直面的勇气。
情绪似是在这一刻豁开了个口子,将里面积攒的所有迅速倾泻而出。
“傅恒郢,我很在意方晏溪。”郁辛的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委屈,他放下手中的牛奶,抬手搂住傅恒郢的脖子,将脸埋入傅恒郢的脖颈出,“我一想到她曾是你的未婚妻,我就觉得好嫉妒。”
“傅恒郢,我好像变成了一个小气鬼。”郁辛声音低低的,软软的说。
傅恒郢听着这话,有些意外,但又觉得高兴他手拍拍郁辛的背,轻声问:“怎么会这样觉得呢?”
“因为方晏溪她是那么的优秀,漂亮,自信,她和我完全不一样。”郁辛说,“如果是我,我也会很喜欢她。”
“只要一想到你有喜欢她的可能,我心里就在意得快要疯掉。”
“可是明明你不会这样的。”郁辛说着,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郁辛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普通人,他控制不了自己那些情绪的产生,做不到完全大度。
但他可以选择坦然的面对了这些情绪,将自己的想法一点一点的说给傅恒郢听,哪怕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但至少宣泄了。
因为情绪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错误处理方式以后,所产生的阴暗面。
当这些情绪见了光,阴暗面也就自然不存在了。
郁辛说到这,抬头看向了傅恒郢,他的一双眸子透着水光,眼睛红润的诉说着自己的内心,“我真的,真的好在意。”
听着郁辛这些话的傅恒郢一颗心都要化了,他看着郁辛,像是想要将眼前的人都吸入眸子里,只觉得怎么会这么可爱。
他的手轻抚着郁辛的后脑勺,他说:“那你前面为什么否认?”
郁辛听着这话沉默了,他的眼眶变得更红,声音也带着一点鼻音,但他还是将自己的顾虑告诉傅恒郢了,他说:“因为我怕你会觉得我小气,不喜欢我。”
“你和方晏溪,都没有做错什么。”郁辛低下头,说:“是我自己,想太多。”
“怎么会是想太多呢?”傅恒郢模样有些无奈,“情绪本身就是难以控制的东西,况且还是和爱的人有关。”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郁辛,不瞒你说,我也经常会吃醋。”傅恒郢说,“有时候半夜梦到和别人亲密接触,我都能醋到一整晚睡不着觉。”
“在伴侣之间,吃醋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傅恒郢说,“因为在意,所以会变得小气,这不可避免。”
傅恒郢抓起郁辛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郁辛感受到那胸膛之下心脏的跳动,蓬勃的生命力在他的手心。
“不要因为自己的情绪而感到羞耻。”傅恒郢说,“这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因为我是你的伴侣,我们的关系名正言顺。”傅恒郢说到这忽然笑了,他放在郁辛手背上的手收紧,然后说:“所以,吃醋是你的正当权利。”
郁辛呆呆的看着傅恒郢,他第一次感受到吃醋是什么感觉,他以为这样是错误的,因为他一直以来所受到教育,都告诉着他,嫉妒、小气这些都不正确的负面情绪。
但情绪真的分对错吗?情绪或许分好坏,但不该分对错。
当一个人感受到危机,嫉妒是正确的,难过也是正确的,小气亦是正确的。
人们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被教导羞耻,有些人有身材羞耻,有些人有请假羞耻,有些人有情绪羞耻。
人的许多东西似乎都被压抑着,哪怕是正当的权利。
郁辛一直以为这样才是正确的,但傅恒郢告诉他,另外一种样子,或许才是对的。
在傅恒郢这里,郁辛学会了尊从自己的欲望,也学会了直面自己的情绪。
“况且……”傅恒郢笑着对郁辛说,“哪怕是产生了这些负面情绪,你也会好好的解决,不是吗?”
情绪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错误的解决。
郁辛点点头,他对傅恒郢说:“方晏溪是那样的优秀,我必须承认,我好羡慕,甚至有些嫉妒。”
“但是……”郁辛眨了眨眼,他心中的那些糟糕的情绪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豁达,“我不会想去诋毁她,破坏她。”
郁辛说:“我只会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她那般闪烁的人。”
傅恒郢听着这话,指腹扫过郁辛的脸颊,他说:“郁辛,你本身就已经足够好了。”
“但无论什么,我都始终相信,只要是你想做的,就都一定能做到。”
傅恒郢比郁辛自己,更相信郁辛。
这是郁辛一直都明白的事情,但无论多少次感受到,他还是会情不自禁的感动。
郁辛吻上了傅恒郢,而在一吻结束时,傅恒郢忽然郑重其事的叫道:“郁辛。”
“嗯?”
傅恒郢还喘着气,他看着郁辛的眼中爱意都要溢出,他说:“我们结婚吧。”
结婚?
郁辛有些没明白,然后就听傅恒郢说:“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这件事傅恒郢很早以前就想和郁辛说了,他们结婚的匆忙,并没有办婚礼,虽然傅恒郢从来不羞于告诉别人自己结婚的事情,甚至很多时候会和别人主动说起郁辛。
但是这到底有局限性,很多人还是像方家那样,不知道傅恒郢和郁辛结婚的事情。
傅恒郢的手摸着郁辛脖子上突出的颈骨,他说:“我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伴侣。”
作者有话要说:
婚礼婚礼婚礼,我爱婚礼~
一个文里提了一句但是没仔细写的小细节,傅总是真的半夜想到郁辛和别人亲密接触,都会醋到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