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 你相信诈尸吗?”岑溪好久才小声的说,就是看着表情十分心虚,“不信也没关系, 我再想想别的。”
他说话的时候,对上祁玉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一直很漂亮他是知道的, 眼皮很薄,带点薄情的意思, 所以看人的时候总是显得冷漠又无情。
但此时那双眼睛看着他,里面没有怒气, 也没有往日生气时的偏执,有的只是那种说不来的哀伤和难过。
在这种目光下,岑溪突然觉得自己很过分。
两人沉默半晌,他才听到祁玉低声开口:“为了离开我,你宁愿让自己受伤甚至让自己假死?”
他说着垂下眸子, 遮住眼睛中的情绪, 又自语一般道:“这么做,只是为了离开我。我就这么招你讨厌吗。”
很平淡的语调, 并不激烈高昂,岑溪却感觉自己心口处猛然收紧了一下, 他开口快速地解释:“不是。祁玉, 我真的没有.....”
但是没有什么他却说不上来了。
“没有什么?没有受伤?”祁玉看着他, 声音带着轻微的颤音, “还是没有假死。”
有一瞬间,他似乎看到岑溪无数次在他面前倒下去的场景。在清溪镇, 在东大洲, 在他面前,胸口的血怎么也挡不住。
似乎岑溪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在他面前死去无数次了。
他伸手去碰岑溪胸口的位置。
那里原本有个洞,他甚至还能回忆起鲜血黏糊糊的粘在手上的感觉。
现在眼前的人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他甚至不敢问为什么,一直以来,岑溪的行为都诡异的不同寻常,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祁玉站在树下,他手在岑溪胸口收回,再抬眼时,原本难过的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倏然转身,背对着岑溪:“你走吧。”
他再也承受不住岑溪再次离开他身边的痛苦了,既然这样,不如主动。尽管胸口钻心的疼痛,他还是违背自己想要跑过去,将人死死抱紧怀里的本能,十分绝情的又说了一遍:“走。”
岑溪听到去祁玉对他冷漠的话,倏然愣住了,祁玉刚才说......让他走?
“祁玉......”岑溪看着祁玉的背影,月光在树上的缝隙里落在来,落在他身上,显得他整个人尤为孤寂。
他走过去,身上小动作的拽祁玉的衣服:“祁玉.....”
祁玉冷声说:“趁着我现在还没有反悔。不然我不知道对你做出什么事。”
岑溪愣了一下,祁玉很少这么冷漠的给他讲话,这让他被吓到了,大脑一时间竟然有些转不过来,竟然听话的转头朝着另一方向走。
一边走,一边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祁玉。
祁玉听着身后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紧,直到指甲都泛出白色。他不敢回头,他怕回头自己控制不住对岑溪疯狂的占有欲。
岑溪走到村子的拐角处,一直到身后的人再也看不见——不对,他为什么要走。
他和祁玉在一起,根本不影响这个世界。
岑溪这才缓过神来。
就在这时,身后一声枪响,吵醒了清溪镇的寂静,岑溪被吓的一抖,突然意识到枪响的地方,正是祁玉呆的地方。
“祁玉!”
他一时间忘记了害怕,转身想回跑,却发现哪里果然已经空无一人,甚至地上还有几滴明显的血迹。
这是谁的血?
岑溪更着急了,他在树下转了几转,周围的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人说话的声音:“人呢?就算是死的,也得把祁玉给我翻出来。”
有人要杀祁玉。
“祁玉,祁玉,”岑溪差点哭出来,越过街口,抬头的时候刚好看到一群穿着指挥庭制服的人走在前边。
“你们好——”岑溪刚想过去问问祁玉的情况,却被一双修长冰凉的手堵住。几乎是一瞬间,他想到了隋镇川之前将他掳走那次。
岑溪一口咬了下去,直到听见身后闷哼一声,接着熟悉的冷淡的声音响起:“是我。”
祁玉!
岑溪快速的松口,转身猛然抱住祁玉,因为害怕,声音带着哭腔:“祁玉,你刚才吓死我了。”
“我没事,”祁玉开口,只是声音听起来沙哑,“别过去,刚才那群人是叛军。”
“叛军?”岑溪疑惑的看着人,“这群人不是你带来的吗?”
祁玉摇头。
岑溪这才意识到祁玉不对劲,脸色不对,声音也不对,他低头看去,果不其然腰间的地方已经被血浸透了。
“祁玉,”岑溪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你受伤了?”
“别怕,”祁玉嘴唇泛白,尝试安慰他:“我没事。”
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没事,岑溪抓着人,声音带着哭腔:“我带你去镇长家。”
“不行,”祁玉因为受伤,这会儿身子站不稳,“镇子已经被包围了,必须马上走。”
岑溪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他听着刚才那群叛军的声音越来越近。
“这边还没有搜。”
“看着附近的有没有人。”
岑溪眼框通红,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我们应该向哪边走?”
祁玉皱着眉思考了片刻,想了想说:“西边。”
“西边?”岑溪看向西的方向,“可是那边没有人住。”
祁玉点头:“副官执行任务的地方离着那里不远。”
岑溪瞬间明白了祁玉的意思,叛军离他们越来越近,他低头看着祁玉的伤口,那里还在流血,他咬了咬唇说:“你伤口这么严重,还要走路,要不我背你吧。”
祁玉捂住伤口,原本已经转身,听了岑溪的话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
他回头,见岑溪表情认真又严肃,那神态尤为可爱。看着他的样子,伤口的疼痛似乎都缓解了不少,他看着人问:“你确定?”
岑溪坚定的点了点头:“嗯。”
“我不确定。”祁玉看了他半晌,唇角弧度扬了一下,说了句暂时死不了,转身走了。
岑溪:“?”
“我没开玩笑,”他追了上去,很认真地说,“祁玉,我真的可以背你。”
*
西边荒地树木丛生,地上的荆棘长得有半树高,不知名的鸟叫偶尔会叫几声,沉得周围寂静的可怕。
现在又是晚上,除了头顶的月光,没有一点儿其他的光线。
岑溪看着面前的地方,有点发怵:“真的要走进去?”
祁玉这会儿明显体力不支,看着眼前的路,点了点头,低声说:“走,没时间了。”
岑溪看着不远处已经快追上他们的探察灯,抿了一下唇,扶着祁玉走进草丛里。
丛林遮天蔽日,岑溪折了个木棍,将周围的杂草掰开,方便祁玉行走。
但是还是太慢了,两个人走了三四个小时,却依然看不到路的尽头。
祁玉靠在一棵树上,长睫低垂着,胸口轻微起伏,岑溪能感觉到他现在处于脱水的状态。
“系统先生,系统先生。”岑溪说,“帮我兑换点东西。”
系统:“你要想清楚,这种荒山野岭,他醒了你怎么解释?”
确实没办法解释。但是诈死祁玉都见过了,这又有什么。
岑溪说:“没关系,你帮我兑换吧。”
系统叹了一口气:“治疗外伤的药,止血绷带,水,食物,还有什么?”
岑溪想了想说:“商城里有没有能传递信号的东西?”
系统:“有,信鸽,还有一些无线通讯设备,但没有没有配对的装备,你估计用不到。”
岑溪看向祁玉,觉得他应该会带着和指挥庭联系用的通讯器:“这个先不要兑换了,剩下的你先帮我兑换吧。”
说完,岑溪走到那棵大树下,祁玉还在昏睡,他小声地喊:“祁玉?”
没有回应。
他抿了一下唇,伸手在祁玉胸口和腰带的地方摸了摸。
“没有啊。怎么会没有呢?难道在裤子口袋里”
岑溪皱眉,摸索了几下,刚想再搜搜裤兜的时候,他突然被一双手抓住。
一直昏睡的人,此刻睁开了眼睛,可能是平日喜欢,他全身紧绷,眸光戾气很重,直到看清来人,眼中的戒备才放下。
“你……在干什么?”祁玉虚弱的问。
岑溪对上祁玉打探的目光,突然想起自己刚才他身上摸来摸去还被抓了包,他慌乱地解释:“我……是在找东西。祁玉,你带着通讯器的吧?”
祁玉抓着他的手不放,好半晌,他才沙哑地开口:“在后面。”
“啊?”因为刚才的行为,岑溪现在脸色还通红,帽子一时间转不过来。
祁玉抿了一下起了皮的唇,又开口道:“我说,通讯器在后面。”
岑溪这才反应过来,他抱歉的笑了一下,身后在他腰间的皮带上摸索了半晌,直到摸到了一个盒子类的东西。
“找到了!祁玉。”
岑溪惊喜的抬头看着祁玉,却见眼前的人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他脸色很白,过多的失血让他看起来很虚弱。
祁玉的伤势,不能再拖了,岑溪低头,用通讯器顺利联系到副官。
“你好,是祁玉的副官吗,我们现在在——”
*
祁玉醒来的时候,伤口已经被简单的包扎过了,他的制服松散的披着,露出腰间被绷带缠住的腰腹。
他皱了一下眉,看到旁边放着一些生活的用品。
两个人出逃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他很确定。
那这些东西——
岑溪回头,看着祁玉醒了,慌忙跑了过去,担心地问:“祁玉,你还有哪里难受?”
祁玉眼神从那堆东西上移开,却什么都没有,他摇了摇头。
岑溪从瓶子里倒了水给祁玉喝了:“我刚才联系副官了,他找到这里估计还有几个小时。”
以前这么娇气的一个人,现在独自在荒山野地这么恶劣的地方,有条不紊地处理这些事情。
而这些危险,这样恶劣的环境,都是他带给岑溪的。
他今天看到岑溪还活着的那一刻,他的反应竟然是,自己之前是不是真的错了。
是不是他害死了岑溪。
还好,他没事。
祁玉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他垂着眼睛开口:“副官到这里,用不了这么久,很快就能和我汇合,你要是想离开,现在正是好时机——”
话还没说完,岑溪就打断了他的话,他似乎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我不走了。”
“嗯,走吧,”只是还没说完,祁玉突然发应过来岑溪的话,猛然看向他:“你——”
岑溪弯着眼睛,很认真的看向他:“我以后都不走了。”
祁玉看了他好半晌,就算岑溪没有对他究竟怎么回事,他也差不多猜出来了,他找了一个合适的词形容,“你的任务怎么办?”
无论是之前的教书先生,还是嫁到郑府,包括接触后来的隋镇川,都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着岑溪向前走。
他担心岑溪会有危险。他虽然不知道是谁一直在跟岑溪布置任务,但他闻到危险的存在,就像随意摆弄他命运一样危险的存在。
“我不怕,”岑溪眼睛弯的更深了:“从此以后,我的任务只有你。”
【任务进度,百分之99。奖励积分,300积分。】
系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岑溪头一次没有在意,他说:“无论之后怎么样,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周围树木恒生,岑溪漂亮的眼睛在黑暗中却显得格外的亮。
祁玉指尖动了一下,伤口被一种酸酸麻麻的感觉代替,他眼睛很深,看着岑溪:“这是你自己说的。”
岑溪点头:“是我说的。”
祁玉低着声音:“以后再想从我身边逃走,可晚了。我会把你关起来,关在房子里,让你这辈子都只能看到我一个人。”
这段话带着近乎病态的占有欲,但岑溪却没有感觉到害怕,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颗糖,递了过去:“要一起吃糖吗?吃了就不疼了。”
祁玉有些发愣的结果那棵糖,伸手接过,一如当年。
*
周围树影丛丛。
祁玉嘴里含着糖,看着岑溪莹润的唇,喉间动了动。
他凑身过去,刚想吻上那看上去很香很软的唇,那么甜,让人不由自主的靠近,一点,两点,还差一点距离就要触碰到了,身后的草丛中传来一阵训练有序的脚步声,一道焦急的声音惊喜的喊道:“上校!”
祁玉:“……”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是副官带着一队人马,急冲冲的朝着他们这边赶了过来。
“上校,你没事吧。”
祁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的:“没事,死不了。”
副官:“怎么会没事,我听着你声音都变了。”
祁玉斜眯他一眼,接着就叫副官不知道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一屁股坐在地上。
“岑……岑先生。”
他刚才接通讯的时候,就觉得声音特别耳熟,但是没敢向这方面想。如今见到死去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副官差点疯了。
“岑先生,我们扪心自问平时对你挺好的吧,你能不能放过我们家上校,换个人缠?”
他说着,突然想起来什么,“都是黑市的隋镇川害得你,你去找他。”
岑溪看着平时这么沉稳的副官,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刚想开口解释解释,就听身边的祁玉声音阴沉的道:“他是我的人,你想让他去缠谁?”
岑溪:“……”
好霸总的语录。
副官:“……”
完了,上校好像……中邪了。
*
副官的这种表现,岑溪回家的时候又经历了一次。
管家看着他,差点厥过去。
祁玉看着这群人丢人现眼的样子,脸色越来越差,直到岑溪抓住了他的胳膊,对着管家说:“你们好,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岑溪,是你们上校的男朋友。”
上校低头看着他,很多时候,他都不明白岑溪嘴里一些陌生的词汇,就像这个男朋友。
朋友他知道,但是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在岑溪心中,他们的关系只是朋友吗?
“什么是男朋友?”祁玉皱着眉问。
岑溪小声趴在他耳边:“就是互相喜欢的人。”
互相喜欢的人。
这句话成功的祁玉紧皱的眉心开始松开,唇角的弧度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副官:“......”
他们上校不会是真的被脏东西给魇住了吧?
祁玉的伤虽得到了及时的治疗,但还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虽然祁玉很不愿意,但他扭得过大夫,却拗不过岑溪。
指挥庭的公事,只能由副官每天来回送到府里。
祁玉披着外衣,半靠在床上,岑溪也搬着小板凳,坐在祁玉旁边,安静的听着,看起来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但副官依旧还是下意识的吓一跳,若不是祁玉威胁的眼神,他能转身就跑。
他真的想不通,他亲眼看着岑溪中枪,也是亲自来着祁玉悲痛欲绝的将人埋进棺材里的。
怎么会又重新出现。
真的不是鬼么?
副官打量岑溪的时候,忘了他家上校就在旁边看着,只是越来越低气压,让他快速回神。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家上校那双黑眸异常冰冷地看着他:“活够了?”
副官:“……”
他立刻把从岑溪身上打量的眼神收了回去,收拾好自己的神态,装出平时的沉稳道:“上校,郑向衡联合隋镇川收买指挥庭少校的罪名如今已经坐实,你那天亲手抓了隋镇川之后,让他们乱了阵脚,这才对你在清溪镇动了手。”
祁玉低头,嗯了一声。
副官又继续说:“裁决下来了,郑向衡和隋镇川两个人,会在三个月后处以枪决。”
祁玉手指捻磨几下,低声说:“三个月,时间够了。”
副官疑惑,却又不敢多问。
岑溪却疑惑的看着他:“祁玉?”
“礼尚往来,”祁玉冷笑了一下,“在他们死之前,我邀请他们来参加我的婚礼。”
岑溪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
副官在旁边站着,表情微妙,决定以后绝不能惹他们上校,简直杀人诛心。
*
东大洲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整个街道张灯结彩,红绸铺了好几里。
“听说了吗,指挥庭的祁上校要要成亲了。”
“我记得他年龄不大吧,这么年轻就结婚,英年早婚啊。”
“是那家的姑娘啊。”
“不是个姑娘,是个男人,隔壁的街上的岑氏裁缝铺你知道吗?就是他。”
“他之前不是嫁给郑向衡了吗?怎么又嫁给祁上校了?”
“还不是祁上校当众抢婚。哈哈哈哈,看来是真爱了,也不知道这个男人长什么样,让一样冷清的上校为他做这么多。”
“别说了,来了。”
祁玉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他穿着指挥庭的制服,身前带了一顶大红花,身后是两排长长的队伍,场面可谓是给的很足够,比当时在郑府的时候,好了百倍。
胡秀秀穿着一身漂亮的红裙子站在门口,听到周围马蹄声,抓紧进了房间。
“岑溪,来了,祁玉来了。”
岑溪穿着红色的唐装,坐在床上,他手指揪紧了衣服上的金丝线,有些紧张的看着胡秀秀问:“我现在应该干什么?出门吗?”
胡秀秀还没有开口,岑溪旁边的喜娘笑着说:“岑先生,你什么都不用做,等着上校进来接你就行了。”
胡秀秀说:“是啊是啊,你就坐好了,等着就行了。”
岑溪点了点头,这时门口已经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胡秀秀抓紧走到门口,看着门外身材挺拔的身影逐渐靠近。
她快速地堵住门,对着外面喊道:“上校,想进来得有点表示。”
东大洲凡是明媒正娶,都习惯堵亲,胡秀秀还担心她自己一个人堵不住祁玉,结果就听见外面的说:“东十三的铺子我送给岑溪,以后你可以当那里的店长,报酬自己开。”
自己开工资。
胡秀秀两眼放光,那不就是自己想要多少钱,就可以拿多少钱,她推门的手一转,十分狗腿的打开门:“上校,快进去,岑溪都等急了,要出门找您呢。”
岑溪:“......”
他头上蒙着盖头,虽然看不见,光听两个人之间的谈话,就差不多能想象到胡秀秀此时的神色。
脚步声逐渐靠近,岑溪就看到前方人影停了下来,接着头上的盖头倏然被人掀掉。
岑溪抬头,看着一身正装的祁玉,愣了一下。
喜婆大惊:“上校,这不合规矩,没行完礼之前,是不能给别人看的。”
祁玉将人直接抱进怀里:“我的人,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翻身上马,一气呵成,等着岑溪反应过来的时候,耳边都是风声,祁玉已经带着他奔跑在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坪。
“我们不回府吗?”岑溪看着人问。
祁玉说:“人多太吵。”
他讨厌这种习俗,成亲原本就是两个人最开心的事,为什么非要邀请一堆莫名其妙的人。
岑溪看着他的眼睛,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是丝毫不掩饰的嫌弃,他弯唇笑了一下。
周围没有人,只有他们两个人,岑溪在风声中说:“我喜欢这样!”
祁玉:“喜欢什么?”
岑溪说:“我喜欢和你单独在一起。”
祁玉笑了,又加快了马。远处有云翻滚,高山起了朦胧的山雾。
*
主世界。
一道虚幻影子坐在大数据前,他手指在虚拟的键盘上快速地敲打,开始收录。
【乘风归,世界改造完成,类型:海棠文转向某江纯爱】
【文章等级:一级】
【人物,背景,世界线完成良好,现在投入主世界推广,开启收费模式】
*
中秋节。
按照东大洲的习俗,这天晚上,人人点灯,意味着团团圆圆。
大街上人山人海,周围的灯也是络绎不绝。
祁玉没有穿指挥庭的制服,而是少见的穿了件黑色唐装,本应该是素穆的装扮,却被他穿出了几分清冷。
“祁玉,你不是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地方吗。”岑溪抬头,看着祁玉灯火下的脸。
祁玉说:“今天例外。”
岑溪眉心微颦,不知道今天例外在哪里,但还是很听话的跟着祁玉走了。
两个人买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岑溪又在带着面具的摊子前停下,随手拿了一个花着白狼图案的在祁玉脸上比划。
祁玉由着他将面具带在自己脸上,墨色的眼睛露出一点笑意。
岑溪说:“这个面具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眼前的人有时候胆小,但很多时候却是猫着坏,就比如现在,他目光在架子上扫了一眼,看到一张白色的兔子面具。
“咬人的兔子。”祁玉拿着面具,带在岑溪的脸上。
就在这时,几个穿着制服的人从不远处走过,他们疏散着人群,直到中央让出一条道。
接着,一辆押送犯人的车缓缓的在大街上驶过。
岑溪带着面具看向车里,穿着犯人服装的隋镇川有过窗户向外看。
他的目光看过周围的人群,像是看着没有生命的死物,直到他看见祁玉和岑溪,目光才有了变化。
他看着两个人,咧开嘴笑了,阴冷可怖的说:“我们还没完,下个世界见。”
岑溪目光滞了一下。
下个世界?是什么意思?
祁玉抬手,遮住了岑溪看向隋镇川的眼睛,直到犯人的车驶过,他才拉着人说:“走吧。”
岑溪带着面具,看向他:“我们去哪?”
江边有一棵合欢树,此时正是开花的时候,上面簇拥着大片大片红色的花朵,树干上绑满了祈福的丝带。
岑溪看着上面的绸缎:“这是在干什么?”
“祈福,”祁玉从一旁,扯下两条空白的来,“东大洲的习俗,团员佳节的时候在上面写上自己自己愿望,透过这个传递给神明,愿望就会实现。”
岑溪看他,倏然笑了:“祁玉你还信这个吗?”
祁玉说:“我不信,但是我想。”
人总想给自己的念想找个寄托。
他说着,在自己的那条上写了:“长相厮守”,又在另一条上面写了“岁岁年年。”
修长好看的手指将绳子系成结,耐心的绑了上去,岑溪在一旁安静的看着祁玉动作:“现在就完成了吗?”
“没有,”祁玉说:“还差最后一步。”
岑溪疑惑,露出的眼睛映着周围的灯火:“什么?”
祁玉抬手摘下了手中的面具,在岑溪的睁大了的眼睛里,低头吻了下去。
那是一个含蓄又热烈的吻,直到岑溪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来气了,祁玉才松开他。
“以后,没有人能分开我们,就算下辈子,换了其他身份,换了其他名字,我一样会找到你。”
这是独属于他们的约定。
“好。”
*
五十年后。
【1099号NPC,您的任务进度已经完成,感情线完成度100%,人物好感度100%,结局走向:完美结局】
【现在进行积分奖励,世界完成评级b级,积分奖励5000分,现在积分余额9965】
完成任务的声音在岑溪耳边响起。
系统:“恭喜你1099,你在这个世界达到了完美大结局。”
岑溪:“系统先生,下个任务世界需要多久?”
系统说:“两日后。”
岑溪垂下眸子,遮住眼睛的情绪:“好。”
他在主世界内模拟的和祁玉生活的地方休整了两天,却迟迟缓不过神来。
五十年,不长也不短,现在看来,美好的像一场梦。
快去任务的时候,岑溪说:“系统先生,我记得你们提供处理情绪的服务,能不能把我这部分情绪抽掉,帮我保存起来。”
等他完成任务的时候,再取出来。
系统同意了,他觉得1099现在的状态也不太适合前往下一个世界。
随着系统情绪的抽离,岑溪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那股痛的窒息的感觉从翻滚到逐渐平复最后消失。
只有心脏似乎还残留着记忆,剧烈跳动着。
抽取完成之后,岑溪摸了一下心脏,弯着眼睛,又露出了熟悉的笑意:“系统先生,我们可以继续任务了。”
他低头一看自己任务板上的余额:“哇我什么时候挣了这么积分。”
系统:“……1099,现在我们将前往下一个世界诶,你做好准备了吗?”
岑溪:“下个世界的积分高不高。”
系统:“......高。”
果然是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他唯恐岑溪再问些别的,快速点了传送通道。
【编号1099NPC】
【小说名称:《深海沦陷》】
【小说分类:海棠类】
【世界传送中.....】
【传送成功】
……
随着天晕地转的感觉,岑溪睁开了眼睛。
o゜゜○O°o゜O○。°救命…o゜○。゜°○o°○咕噜咕噜゜o゜○O°o○。。°○o系统先生゜。O°o○。o゜゜○O°o○。o゜○。゜我要淹死了O。
他眼冒金星,周围全是水,那些水淹没了他的鼻腔。岑溪小时候在河边有一次差点溺死,所以格外的怕水,那种水钻进口腔窒息的感觉,让他格外害怕。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溺亡的时候,系统的声音传了过来。
系统安慰他:“放松,1099,你现在能呼吸。”
岑溪:“我不会游泳啊系统先生,我怎么呼吸。”
系统说:“你低头看看你自己。”
岑溪听话的低下头去,他的身体此刻竟然变成了透明色,还发着淡淡的蓝光,岑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就随着海水开始上下浮沉。
他啊了一声,抬起手来,原本纤细的胳膊也变成的蓝色的触手。
岑溪惊恐的问:“我只是怎么了。”
系统说:“你现在是一只水母。”
岑溪更惊讶了,抬头看着自己映在玻璃上倒影。
他整个身子像是一个蘑菇,淡蓝色的伞面上面点缀着白色的点状花纹,他尝试着动了一下,发现伞面竟然可以随着水流一张一合,自由游动。
这也太魔幻了。
岑溪小声嘟囔,惊恐又惊奇:“所以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一只水母?”
系统:“是,但不完全是。”
岑溪:“......”
接着,他惊奇的发现自己似乎可以在水下呼吸了,不仅如此,而且在水里可以畅通无阻。新的身份带来的惊奇感,让岑溪在水里撒欢。
一圈,两圈。
荧光的身体像是一把发光的小伞,呼——吸——呼——吸。
“太好玩了,系统先生。”岑溪开心的说。
只是这种惊喜并没有持续太久,一只黄色的,吸附在玻璃上的海星正在不远处瞄准了他,像是盯着猎物一样,他五个腕在水中崎岖的扭动,露出藏在腹部的嘴巴。
岑溪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向前喷水,又收缩,借助着水的流动性,让自己游得更远。
就在他玩的格外尽兴的时候,岑溪感觉到身后一道黑影笼罩了自己。
可能是对于危险的感知力,他觉察到身后的不对劲,摆动着触手,缓慢的转身,果不其然带着五个角的庞然大物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他背后。
是个很大的海星!
岑溪吓得整个伞面都猛然收缩起来,若是现在是人,他恐怕能尖叫出声。
那个庞然大物对着他,腕下面的水管对着他一张一合,似乎要把他吞噬下去。
“呜呜,你不要过来。”
可惜海星听不懂他的话,他朝着面前柔弱善良的水母露出自己丑陋的口腔。
岑溪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这估计是他做任务以来,挂的最早的一次。
只是想象中痛苦并没有等来,岑溪缓慢的睁开眼,那只庞大的海星后面,出现了无数的触须,那些触须在水中扭动。
海星的气焰瞬间没了,笨拙的落荒而逃。
前面没了遮挡物,岑溪这时候才看清楚身后的东西。
一只章鱼正挥动着他的触角,他身上遍布着蓝色的圆圈,那些蓝环,此刻正发着鲜艳瑰丽的光,明明很漂亮,却看上去让他更加的可怕。
岑溪伞面翕张,向后游了一下:“呜呜,章鱼先生,我不好吃的。”
那只章鱼却没打算放过他,缓缓的朝他游动过来。
很快,岑溪就近距离的看到章鱼的模样,它的触须刚开始只是轻轻的触碰自己,像是逗弄猎物那般,看着岑溪缩着身子,它干脆直接把岑溪整个包裹进去。
岑溪只觉得自己陷进了一种带着巨大吸力的陷阱里,它的身体被章鱼的触须缠绕着,触须下的吸盘贴着他的皮肤,收紧,再收紧,进食猎物那般,一点点的吃到自己的肚子里。(审核大大,这里章鱼捕食猎物)
窒息感环绕着岑溪感官,逐渐埋没了他,直到他渐渐的开始失去意识。
他竟然被一只章鱼吃掉了。
……
等到再次清醒的时候,章鱼不见了。
岑溪晃动着自己触脚,一高一低,一开一合,淡蓝色的皮肤晃动在水波里,若不是残留在身上的独属于动物的粘/液还在,他还真的以为刚才是一场幻觉。
“妈妈。”
玻璃外这时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
岑溪循着声音看去,玻璃外,板着一张雪白的脸的小男孩指着岑溪说:“我想要这只水母。”
他抿着唇,像是一团小白雪团子。
这时,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了进来:“你想要这只水母干什么?”
“它很漂亮,”男孩声音稚嫩,“我想要它做我朋友。”
女人对他摇了摇头,“它离开这片水域活不久的,”
男孩听了,虽然还是小大人一样板着一张脸,眼中却快速地蓄起了泪。
“不过,你放学之后,每天可以来看它。”
男孩这才收起了泪:“真的?”
“真的,”女人拉着他说,“不过,祁鱼你今天玩的很久了,爸爸快回来了哦,现在你要回去写作业了。”
……这个名字让岑溪心口一滞。
为什么这么熟悉。
岑溪晃动着伞面贴近玻璃看他。
两个人隔着玻璃对视,一个伸出小手,一个伸出透明的触脚。
祁鱼看着他对着它说:“明天见,小水母。”
不知道是不是隔着玻璃的原因,岑溪在男孩转身的时候,看到蓝色环状触须在他身后探出来,又快速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