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祁鱼身体有点僵硬。
那触手的感觉软软的, 像是果冻一样,祁鱼感觉到床上的人正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腰间,他缓缓的低下头去。
但看到的并不是触手或者什么东西。
那双指节分明又秀气的手, 此时正放在自己腰上。
祁鱼皱了一下眉,伸手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不热,正常温度。但他有点怀疑自己也发烧了。
不然刚才感觉怎么会如此奇怪。
岑溪因为发热, 原本雪白的肤色竟然烧的有点泛红,祁鱼手中拿着打湿的毛巾, 进退两难。
“要不还是去医院吧。”
但他又不敢带着岑溪去,刚才的触感祁鱼害怕不是错觉。
但是不去的话,温度一直下不去,岑溪会不会烧傻了?
就在祁鱼纠结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岑溪先是哼了一声, 接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他眼眶很红, 乌黑的眼睛上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他在周围看了一圈后, 最后将目光聚集在眼前的这个人身上:“祁鱼?”
“你醒了?”祁鱼将毛巾丢在一边,“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我没有不舒服, 我就是很困, ”岑溪起身, “我这是怎么了吗?”
祁鱼说:“你发热了。”
“发热?”岑溪抬手, 打算摸摸自己的额头,但是胳膊太酸了, 他有点抬不起来。
祁鱼说:“你先别动了, 需要什么告诉我。”
岑溪感觉自己这会儿嗓子干的冒烟:“我想喝水。”
“行,”祁鱼说, “你别起身了,我给你倒。”他起身,倒好水,又将水递了过去。
岑溪渴死了,咕咚咕咚的喝下,祁鱼看着岑溪,等到人喝完,他手指尖动了一下:“岑溪。”
岑溪抬头:“嗯?”
祁鱼:“你有没有感觉自己哪里奇怪?”
“奇怪?”岑溪皱眉,“没有奇怪啊。”
祁玉眸子看着他,又问:“那你喜欢大海吗?”
岑溪:“大海,我喜欢。”在水里的感觉真是太舒服了,他超级喜欢大海的,那种不被约束的,自由自在的感觉。
“怎么突然问这个?”岑溪疑惑的看向祁鱼。
祁鱼在那双纯净眸子下不自觉的扭开头,这种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来那只漂亮的小水母。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放假之后要不要去海边玩。”他说。
岑溪啊了一声:“可以啊,不过我哥哥管的我太严了,不让我去海边。”去海边万一碰到海水,变成水母,那他的身份不就暴露了吗,不行。
岑溪这么想着,干笑了几声说:“假期还很远呢,我们到时候再说吧。”
祁鱼的眼皮动了一下。
岑溪这会恢复的差不多了,左右瞧了瞧,才发现自己躺在祁鱼的床上。祁鱼从小就一直喜欢蓝色,所以床上的所有东西一般都是蓝色的,这张床他小时候在上面呆过。
但是那是作为水母的时候,现在岑溪整个人蜷缩在他床上,鼻间甚至能闻到那种清冽香气。
和祁鱼身上的那股香气一样。
他的脸一瞬间就红了。
“祁鱼,”岑溪快速地从床上爬起来,又起身下去,“我应该没问题了,我该回家了。”
“没事?”祁鱼对于他口中的没事深感怀疑,因为岑溪脸上现在还泛着红,他抬手放在岑溪的额头上,之前还有点烫人的皮肤,这会儿竟然已经凉了下来。
“是吧。”岑溪快速地说,“是真的没事了。”
祁鱼皱着眉收回手:“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岑溪提上自己的书包就向外冲,“我自己可以,再见啦,周一见。”
祁鱼看着岑溪落荒而逃的身影,眉心皱的更深了。
他——真的是人类吗?
*
实验室。
洛丽坐在一台电脑仪器前快速地计算着什么。她脸上倒影着电脑上的蓝光,显得格外严肃。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透过监控,出现在她淡黄色的眼睛里。
“祁鱼?”洛丽停下手中的动作,起身打开实验的门。
祁鱼走进实验室:“母亲。”
母子的表情如出一辙,一样的冷淡。
洛丽说:“不是说这几天不让你来了吗?我刚在深海舱里投入了一批新的营养物质。你不需要。”
祁鱼看了洛丽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走到电脑前拿起他母亲刚才写的实验的观察实验报告。
他看了几眼:“海洋生物出现了排异反应?”
“嗯,”洛丽从电脑上,拉出来一大段数据,“我也是这几天才发现的。不过不同海洋生物对这种物质的反应不同,越是体型越大的生物,受的影响越大,体型小的,则恰恰相反。”
祁鱼问:“那它们的排异反应,具体的表现是什么?”
“根据我这几日的观察,”洛丽说,“生物的排异反应表现症状,差不多和人类的发热反应类似。”
祁鱼一愣,喃喃自语道:“发热吗?”
洛丽看着祁鱼神色不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道:“你不舒服?”
“没有,”祁鱼拿着那本实验观察的报告说,“母亲想获得更准确的数据吗?”
*
岑溪躺在深海的珊瑚虫上,平时柔软的席梦思上,今日却怎么躺都不对劲。
“还是祁鱼的小床舒服。”岑溪抬手,看着自己透明的触脚,他现在已经过了幼年期了,但身子却还是小小的一个。
岑溪在珊瑚虫上翻滚了一下身子,翻滚来翻滚去,最终把自己翻滚的无聊了,可能是因为发热的后遗症,岑溪决定出去走走。
他晃动着身上的蓝光,慢慢晃晃的走出去,刚好看到前来遛弯的海星,只不过那只海星旁边还跟了另外一只海星。
“哇,”岑溪一开一合的游过去,“这个是你女朋吗?海星先生。”
这小子怎么又来了。海星好不容易和女朋友约会,结果又撞到了这只该死的水母,他恨不得退避三舍,但他旁边的海星女朋友却看上去眼睛放光。
这可是现成的食物。
“亲爱的!捉住这只水母。”她说。
然而身后却没有动静,她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那只海星竟然退出了几米远。
“你在干什么?”他的女朋友非常生气地说,“为什么不吃了它!”
“这只水母不能吃。”海星又退了几步。
“为什么不能吃。”
海星不敢和女朋友说自己曾经想吃这个水母,被这个地段恶霸霸主章鱼胖揍了好多次,还差点小命不保的事。
他女朋友很嫌弃的看他一眼:“小小的水母都把你吓成这样,你不吃我去吃。我们结束了。懦夫。”
结束?那可不行。海星看着自己很喜欢女朋友,又看着眼前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水母,他心里倏然生出一股子怨气,是啊,小小水母为什么都能欺负到他身上来了。
他喊住前去捉水母的女朋友:“亲爱的你,别走,我这就给你抓了这个小东西。”
“亲爱的,早这么样不就好了。”罗伊斯亲他一口,“你真是太棒了。”
海星瞬间被夸的找不到北了,他张了张自己粗壮的腕,一步一步的朝着那只弱小的水母走去:今天他就要在自己心上人面前,一雪前耻。
岑溪看着自己眼前互动的两只海星,一脸懵懂的飘在前面,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然而,豪情壮志海星的野心还没来得及的实施,一只瑰丽异常的章鱼朝着这边游了过来。
海星被打多年,一瞬间就发现了这只霸主的存在,他粗壮的碗瞬间软了下去,快速地后退准备逃走,还不忘拉上他的女朋友。
“亲爱的,你怎么了,你怎么回来了。”
海星根本没时间解释,他只知道,自己跑慢了,就死定了。
岑溪一脸懵逼的看着海星来,又看着海星跑,他抬起透明的触脚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这海星先生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奇怪。”
岑溪出来一圈,身体上感觉恢复了不少,于是晃晃荡荡的准备回去了。就在他回头的时候,一只墨色的章鱼出现在身后,他身上的蓝光忽闪忽闪的,在这深海中,格外漂亮。
“啊!章鱼先生!”岑溪惊喜的喊道,“你终于出现了。”
章鱼游过来,看着眼前的小水母,小水母几个月没有见到他了,现在看起来似乎很高兴,围着他转了好几个圈。
周围有透明的水泡泡升腾起来。
“这么开心吗?”章鱼心想,他抬起碗足碰了一下小水母柔软的伞面。
岑溪围着转够了,然后指了指溶洞的位置。章鱼看出了小水母邀请他进洞弯,就跟着小水母游了过去。
接着就见小水母停在一个贝壳前面,它小小的一只,似乎在翻找这什么,但是找了很久没有找到。
章鱼用触手碰了它一下。
岑溪有些失望,他某次去深海玩的时候,捡到一只珊瑚化石,可漂亮了,他带回来想着送给章鱼先生,但是现在却找不到。
但章鱼先生并不介意,甚至还抬着触脚安慰自己,他转头刚想解释,却不小心瞥见看章鱼的腕足上竟然多了一条长长的疤。
章鱼先生受伤了?
他用触脚去触碰那道疤痕,很长,看上去是刀伤,不过看样子有几天了,已经快愈合了。
还是深海的章鱼怎么可能会有刀伤呢?
岑溪有点担心的看着眼前的章鱼,怀疑他遇到了什么事,这只章鱼是他在深海唯一的朋友了,如果出了什么事他会很伤心的。
章鱼却对自己这点小伤不以为然,他安慰一下喜爱水母,又在溶洞了左右转了几圈,见小水母生活的无忧无虑就放心下来。
他不能在这里呆太久。
岑溪挥着触手给他告别:“经常来玩了哦。我会想念你的。”
告别了章鱼,岑溪又游回去了溶洞,他总觉得自己房间里似乎少了点东西,想了很久他才敲了一下脑阔:“祁鱼的球衣哪里去了?”
他找啊找啊,最后在珊瑚虫下面找到了那件球衣。
岑溪开心的又重新挂上,欣赏了一番,这样才顺眼。
*
周一开学,岑溪和往日一样到了学校。
他走到座位上,发现祁鱼的座位上,竟然少见的没有人。
祁鱼一向来学校早,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岑溪皱眉,扭头问坐在后排的高个子男生:“班长,祁鱼被老师叫走了吗?”
“祁鱼今天没来,”班长说,“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没来?”岑溪眉间颦的更深了,他将书包放下去,“怎么会没来呢?他向来没有缺过课。”
班长说:“我听班主任说,祁鱼似乎发热了,所以请了病假。”
这句话让岑溪恍惚了一整天,祁鱼怎么生病了?
晚上的时候,他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给祁鱼发微信消息。
岑溪:【祁鱼,你还好吗?怎么样了?】
几乎是刚发出去,祁鱼的头像就动了。
祁鱼:【我没事。】
岑溪:【好好的怎么会发热,你家里还有别人吗?】
祁鱼原本想打【不用担心】后来想到了什么,将这些字删掉,重新打了一段,给对面的人发了过去。
祁鱼【没有,就我自己。】
岑溪看着这段话,抿了一下唇,想起了自己还没有做任务之前,自己生个病家里的人担心的不得了,嘘寒问暖的,祁鱼生病了,却自己一个人,那该多难过啊。
他想了想,回复说。
【那你在家等着,我马上过去。】
外面的天很黑,祁鱼担心岑溪会害怕,早早的就在路口等着。
等了也就十分钟,岑溪的背着书包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尽头。走过来的时候,小小的身影紧紧地抱着一根超级大的木棍子。
这又害怕还有要逞能的样子让祁鱼笑了一下,但是因为风太大,他呛了一口,扶着电线杆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果然这批营养剂的反应越大。
祁鱼想。
岑溪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见祁鱼弓着腰身咳嗽的样子,他快速地放下棍子就跑了过去。
岑溪拍着他的背,“外面风太大了,你生着病就来干什么。”
祁鱼缓了一会才停下来:“我没事。”
他很少生病,岑溪几乎没有见过祁鱼生病,他想不会是因为自己那天将病毒感染给祁鱼了吧。
越想越内疚。
岑溪跟着祁鱼回到家,决定他这次一定要将人照顾到病好再离开。
嗯,就算请病假也得照顾祁鱼。
祁鱼的家岑溪还挺习惯的,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成了一个难题。
之前他是水母的时候,小小的一团,还在玻璃瓶带着。
现在他又不是水母。
两个人面面相窥的站在那张小床前,表情都有点不自然。
但这么拖下去,两个人都并不用睡了,祁鱼开口说:“要不挤挤?”
岑溪红着脸点点头。
床其实不小,但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同时躺在上面时候,就显得有点拥挤了。胳膊不可避免的会触碰在一起,祁鱼原本是冰凉的皮肤,但因为发热的缘故,岑溪觉得太烫了,像是要把自己点着了一般。
他瑟缩了一下身子,向里挪了挪。
直到旁边的祁鱼起身,岑溪才知道祁鱼原来也没有睡着,他按开灯,疑惑地看着人:“祁鱼?你去做什么?”
祁鱼背对着人说:“洗手间。”
岑溪尴尬哦了一声,重新躺回床上。
没多大会,他就听到了洗手间的水声传了过来。
这水流声是……祁鱼在洗澡?
但睡觉前不是刚洗过吗?
岑溪想,祁鱼果然是有洁癖。
祁鱼擦着头上的水珠回来的时候,岑溪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他睡觉很老实,细碎的的头发半遮住眉眼,显得很乖。
祁鱼将被子向上拉了拉,看了岑溪半晌,转身出了卧室的门。
他来到书房,电脑屏幕的光应在他雪白的脸上,他输入几窜数字,在观察报告上写到:
【第一天,体温高出正常值,心跳有所......】
写到这里,祁鱼顿了一下,摸了摸自己从岑溪来时开始跳动加快的心脏,他划掉后面几个字,重新写到。
【心脏,脉搏,和基础的身体技能一切正常。】
*
“你今天就去学校?”第二天一大早,岑溪不可置信的喊道,“为什么不多休息一天。”
祁鱼套上校服,又将书包夸在身上:“我已经没事了。”
岑溪还是觉得最好在多休息一天。直到祁鱼将温度计塞进他手里,他低头一看:“36.5”
这温度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岑溪只好跟在祁鱼身后,他腹诽道:“祁鱼是真的鱼吧,好不容易生个病,结果身体第二天就好了。为什么就这么喜欢上课。”
祁鱼唇角的弧度上扬:“我看是你不想去学校吧。”
岑溪惊讶的抬头:“你说什么?”
“你不是问为什么这么喜欢上课?”祁鱼回头看他。
“我刚才没有说话啊?”岑溪走过去,手摸了摸祁鱼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祁鱼,你真的没事吗?不会出现幻觉了吧。”
祁鱼皱眉,他刚才明明听见岑溪小声说话。
额头不热,岑溪收回手,还是担忧的说:“要不再请假一天?”
祁鱼看他:“你刚才当真没有说话?”
岑溪非常坚定的点点头:“没有。”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祁鱼看他半晌说,“走,去上课。”
岑溪叹了一口气,再次腹诽:“啊啊啊啊,真的不想上课,人为什么要上课,为什么不能永远当一只水母。呜呜呜呜。”
他垂头丧气的刚走了几步,没注意,结果额头就撞到了祁鱼背上,他揉了揉脑袋抬头看,祁鱼漆黑的眼睛别有深意的看着他。
“怎么了?”岑溪摸了一把脸,“我脸上有东没关系吗?”
“没有,”祁鱼收回目光:“快走,迟到了。”
岑溪只能苦着脸默默地跟上。
*
祁鱼在学校里成绩很好,回到教室上课,各科的老师难免少不了慰问几句。
“已经好了,”祁鱼对谁都是一副冷脸,“谢谢。”
岑溪在旁边坐着,有点羡慕,他前几天也发热了,怎么没人关心他呢。
祁鱼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岑溪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怎么了,怎么突然看自己。
接着,他就看到祁鱼一脸淡然的转过身子,对老师说:“岑溪同学前几天也生病了。”
老师先是有些懵的啊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岑溪同学,你生病好些了吗?”
“啊,哦。”岑溪有点受宠若惊,“我已经好了,谢谢老师。”
老师看着岑溪这么有礼貌,笑了一下:“像你这么听话学生,可不要生病哦,平日里你们两个同桌都要注意身体啊。”
老师走后,岑溪小声嘀咕,这老师也太好了,接着,他又开心的说:嘿嘿,老师竟然夸我了。
祁鱼笑了一下,但是眼睛触到窗户边上那个碍眼的人的时候,脸色有快速地沉了下去。
宋乏的脑袋像个美人蛇一样伸出来。
刚开始开学的时候,班里的人偶尔会吓一跳,这会儿已经习以为常。
“宋哥,又来了视察呢?”有人开玩笑说。
宋乏给人打了招呼,又转头对着祁鱼挑衅道:“祁鱼,上次我就说你身子骨太弱了,不仅打不来老男人,现在竟然还生病了,你怎么跟朵娇花似的哈哈哈哈哈。”
祁鱼睨了他一眼,继续做题,并不想搭理他。
宋乏轻啧了两声,觉得没意思,又笑眯眯地看向岑溪说:“岑溪,你以后跟着我走吧,我保护你,我身强力壮,有八块腹肌,可比祁鱼厉害多了。”
周围的女生一听,瞬间起哄:“不信,除非你露一个。”
宋乏有点害羞:“公共场合,不太好吧。”
女生们:“不敢露的都是假的,岑溪别信他,他骗你呢。”
“没有,”宋乏一听瞬间急了,也顾不上公共场合了,他掀起自己校服“小爷可不惜的说谎。”
岑溪的目光落下宋乏身上,宋乏并不黑,却也不是白色,是一种健康的小麦色的皮肤,他校服半掀,腹部的肌肉暴露众人面前。
岑溪看了半晌,心说,就是不知道手感摸起来是怎么样的。
突然,只听“啪”的一声,祁鱼拿着的笔,笔尖在一瞬间被按断了。
岑溪吓了一跳,应声看去,祁鱼正一脸阴沉的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