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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3章 会辛苦吗

飞行有迹 顺颂商祺 2706 2024-09-04 09:06:24

边迹发誓自己再也不会在聊天时喝水,听到严岸阔这么说,差点又开始咳嗽。

严岸阔递来几张纸,帮他把面前的水渍擦干净。边迹一边说“谢谢”,一边让聂杭赶紧落座。

“聂哥,”边迹无奈道,“我今天才第三次见严律,给我留点面子。”

他怕严岸阔以为自己有什么骚扰意图,刻意把二人撇得很清。

这么一求饶,三个人都笑开了,尴尬气氛不再,唯独严岸阔没什么反应。

“行了,不欺负你。”聂杭自来熟地问对面,“严律师,我们玩笑开惯了,别介意啊。”

“没有的事。”严岸阔扯扯嘴角,“你们太有活力了。”

严岸阔从大学起就要养家,朋友大部分都因为工作认识,能放纵的机会实在不算多。

边迹“噢”了声:“说我幼稚呢?”

严岸阔冤枉:“你本来也小。”

边迹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误解:“我就比你小两岁!”

“一点看不出来,”严岸阔惊讶,“我以为你二十六七。”

边迹靠着墙看他,“我工作都十年了,怎么可能二十六七。”

等到四个人都落座,严岸阔才问:“你们几个都认识很久了吗?”

聂杭摇摇头,“我跟边迹比较久,初中就认识了。跟乔机长要晚一点,X大里才见的面。”

“初中?”严岸阔来了兴趣,“你们是同学?”

说话间,服务生敲门问能否上菜。聂杭会些日语,熟练地回复他请便。

一桌珍馐摆满,暂时无人动筷,寿星便做了第一个尝鲜的人,连连夸赞点菜人会选,让大家都一起吃。

边迹夹了一块鱼肉,“对,初中我转来上海读书了,跟聂哥是邻居。”

“在哪里读?”严岸阔顺口问。

聂杭便接话,报了一个中学名。

严岸阔有些惊讶,语言系统切换成上海话,问:“闵行区?”

聂杭点点头,用同样的方言答复:“侬晓得?”

“离我家就三条街。”严岸阔想起桌上还有听不懂方言的人,又切换回普通话,不敢置信地侧头问边迹,“怎么那时候没见过你们?”

店里现在正是人多时,包厢里也能听到嘈杂的谈话声。边迹凑得近才能跟他讲话:“我只在这呆了一年,高中后又去广州了。”

严岸阔点点头,“回老家升学比较方便。”

边迹没立刻回答,默了会,摇摇头说:“也不是为这个,挺复杂的反正。”

实在是很奇怪的成长路线,一般家庭就算搬家再频繁,也不会让孩子在青春期这么奔波。

以两个人的陌生程度,严岸阔识相地没有多说。边迹以为他会感叹一句“怎么转学这么多次”,或者试图猜测“是因为父母岗位调动吗”,但他都没有。他只是抿了一小口酒,很深地看着边迹的眼睛,问:“很辛苦吧……要走那么远的路。”

边迹觉得酒劲有点上头了,脸开始变红。他用冰凉的手捂着两颊降温,撒了个明显的谎:“习惯就不会了。”

严岸阔看出他热,把自己的杯子推过去,用杯壁帮他的手腕降温,一边调室内的温度,一边问:“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边迹不知道他是指过去的“辛苦”,还是指现在的高温,含糊回答:“嗯,好很多了。”

严岸阔弯着眼笑了,安慰道:“以后会更好的。”

看着严岸阔那双像深海一样的眼睛,边迹觉得,胸口被什么轻轻扎了一下。

无关那场火,只是看到他在大庭广众下流露出的那一点心疼后,心里酸胀胀的,有点难受。

在冒着气的干冰摆盘对面,乔聂二人也听到了他们的对白。聂杭已经半醉,敲敲桌子,警告他们不要私自讲小话,两个好学生便听话地分开了,融入集体一起聊天。

边迹没有放任自己的情绪太久,很快收起眼神,继续跟聂杭聊起最近收到的令人无语的投诉,以及曾经遇到的紧急救险事件。最后,他起哄着让聂杭把蛋糕里送的生日帽子戴上。

聂杭宁死不从,说自己都多大了还戴那玩意。

“戴上吧。”乔远看着他,微笑着劝道,“挺可爱的。”

聂杭便不再反抗,乖乖把脑袋垂下来。

乔远帮他把纸带扣好,离得稍远些看,没忍住笑出声来。

“怎么了?”聂杭急着照镜子,“是不是特别滑稽?”

对面两个人也跟着笑,边迹说:“等会啊,我给你照张相。”

边迹拿着手机拍了好一会,聂杭都不耐烦了,催他快点。边迹一边说“好了好了”,一边远远给他看相册。

“我操!”聂杭当场就想抢手机,“给我删了!”

边迹躲得快,让乔远把聂杭摁好,自己偷偷给严岸阔看相片,问他哪张最不好看。严岸阔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要求,选了张表情最崩的。边迹当即拍板:“行,那就发这张。”

聂杭在对面龇牙咧嘴,碍于乔远的挟制又不敢动手,只能言语威胁:“边迹,你要敢发,今晚我就把你十年的糗事全都抖出来。”

边迹有一瞬的犹豫,可惜也就一瞬,后来三位民航人员的微信收到了那张表情包。

严岸阔不在他们的群里,也在旁边一直在笑,笑得靠着墙,看边迹胡闹,嘴角翘得很高。

聂杭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他都在细数边迹初中时与老师斗嘴、上树掏鸟蛋、和同学斗殴的二三事。

严岸阔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边迹小时候还跟隔壁班同学打过架?”

聂杭点头道:“是啊,他打架可厉害了。别看他现在整天笑嘻嘻的,以前凶起来吓人得不得了。”

“嗯,有幸见过,是吓人。”严岸阔笑道,“但挺帅的。”

当初在机上,边乘务长挟制住混乱的乘客,拖着不肯走的人下滑梯,这些严岸阔都看在眼里。

边迹被夸也看不出有多高兴,仍旧兀自帮桌上人添着茶水,顺便灭掉酒精炉里的火苗。

聂杭继续聊着小时候的轶事,连乔远也听不下去,问他需不需要喝水。前者自然地就着乔远的水杯喝了一口,喝完才觉得不对劲,问乔远是不是嫌自己太吵的意思。边迹接话,怪他怎么才听出来,于是一桌人又闹作一团。

后来话题逐渐走偏,边迹开始讲自己下飞机前遇到的离谱客人。这次是因为空姐太忙,发餐的时候,盘发乱了,没来得及收拾,结果刚下飞机被投诉。

严岸阔一个圈外听到也不免打抱不平:“这也能受理?”

边迹无奈道:“能,我们仪容仪表都有规定。”

“这还算好的。”聂杭接过话头,“以前有个旅客,说我们的空姐广播没温度,一个电话打到总公司,她当月绩效扣半,还得跟人家道歉。”

“本末倒置了吧。”严岸阔皱着眉,“空乘的主要任务难道不是保证旅客平安起落?如果只注重服务,那换任何人来都可以,你们何必经历那么多次辛苦的训练?”

聂杭叹气说:“谁说不是呢!这事我们都怨过好多次了,边迹上次还跟总公司报告过。”

严岸阔转头问边迹:“报告完有用么?”

“有点用吧,说是准备听证会,听听大家意见。”边迹摊开手,“但社会眼光、公司定位这些,是我没有办法改变的。”

严岸阔陷入沉思。他以前虽然也经常应酬,但饭局上聊的是股市、房市、职级或案源,这种“没正事”的局,上次参加还是在大学。

聂杭怕桌上唯一一位非民航圈人士融入不了,关照道:“听我们聊这些有的没的,会不会觉得无聊?”

严岸阔并没有半分受怠慢的感受,摇摇头讲:“不会的,很有意思。”

聂杭解释道:“主要是我们每天都在天上,那么小的空间,工作内容也很枯燥,除了天上的这些事,也没什么可聊的。”

说着,他还不忘点一下边迹:“谁能跟边乘务长似的,飞一趟就艳遇一次,全世界都有老朋友。”

“啊?”边迹不明白,怎么自己又成了话题中心,“不是,怎么又来涮我?”

乔远话不多,这会也跳出来打趣,旁敲侧击道:“没办法,你这个艳遇太显眼了点。”

“二位机长,”边迹不得已,把倒满的小杯子端起来,“别合起伙欺负我,这酒我喝了还不行?”

聂杭来劲了,让他一口喝完。边迹不怕,仰头照做,因为喝得太快,呛了下,有些咳嗽。

严岸阔不动声色地递给边迹一模一样的杯子,将他面前的那份撤下,很小声地说:“新杯子,温水。”

聂杭火眼金睛发现了他的小动作,问他在做什么。

“我在跟边迹说,”严岸阔面不改色地说着很明显的谎话,“其实你们的工作,是我小时候做梦都想的。”

虽然是谎话,但内容确实真诚的。

聂杭成功被带偏重点,有些讶异地问:“真的?”

“嗯。”严岸阔谈起过去时很冷静,像是在复述一本书,“以前家里出了很多事,没什么机会出去,等有机会的时候又没钱——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到二十六岁才第一次坐飞机。”

边迹确实没想到,但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严岸阔将换成水的杯子往边迹面前又推了推,自己倒满了清酒,“所以,我很羡慕你们能去那么多地方,真的。”

严岸阔的眼神如此认真,以至于边迹有点陷进去。

蓝天于边迹而言是无路可走的选择之一,因此他没有设想过,会有一个世俗意义上已经如此成功的男人,对自己郑重地说着这些羡慕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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