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迹看着那条消息,嘴角不自觉越翘越高,有点压不住的意思。他忙给严岸阔打电话:“放心吧,我已经给人道过歉了,没什么大事,就是这个月绩效会扣点。”
聂杭在一旁嘴巴都张圆了,心说那刚刚跟我一起骂街的人是谁,阴阳怪气地学舌道:“绩效会扣点~”
边迹踢他,小声让他赶紧回家。
“是聂机长吗?”严岸阔耳朵尖得很。
“对,他跟我都在基地呢。”边迹问,“你要跟他讲两句吗?”
严岸阔摇摇头,“不用了。”
聂杭也听见了,颇有自觉地说:“行,我电灯泡是吧?我走。”
边迹给他背着的手里塞瓶水,就算是安慰他大热天陪自己在门口待这么久。
等聂杭走远了,严岸阔才开口:“你现在要是不开心可以骂我,别硬撑。”
边迹笑了,“骂你干什么啊?又不是你投诉的我。”
严岸阔那边忽然销声,边迹以为他在忙,就没去打扰,挂断电话。
没想到,半小时后,严岸阔发来了一个写满了批注的word文档。
“我临时搜索了一下相关案例,按照你们的规章,你没做错,所以公司这样做完全没道理。”严岸阔的语音大概有半分钟,“我给你标注了申诉的重点,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走仲裁。”
“不不,”边迹忙解释,“你可能不知道,公司对白金会员的投诉非常在意,一般不会不予处理或反驳的。这次对我其实没什么影响,用不着太在意。”
“边迹,”严岸阔听起来有点不开心,“你为了别人的制服都能提交两次报告,怎么自己的事情这么不上心?”
“我……”边迹被说愣了,“那不一样,那关系到很多乘客的安危。”
“可你遵从公司规定,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危。”严岸阔沉声道,“没道理让你还因此受委屈。”
边迹的大脑空了几秒。这是第一次,有人会因为微不足道的投诉对他说这种话。
其实空乘这个行业,看起来光鲜,实际上有太多条条框框,乘客投诉已经是诸多烦心事中最不值一提的了,所以圈内人——比如聂杭和乔远——听到后只是互相抱怨两句,因为他们自己也习惯了受其扰。
严岸阔,是第一个告诉边迹别因为这个受委屈的人。
“你们公司的申诉流程没公开,但我觉得跟乔远公司的应该类似。如果公示期没过,现在提交都来得及。”严岸阔说着又发来一个文档,“这是初稿,我拟好了。”
边迹看着对面一长串聊天文字,心头和眼眶都有点热。
“知道了,谢谢。”边迹发完,又补充了一个“小狗比心”的表情包。
严岸阔看着对面发来的消息,眉头一皱,回头问严帆璇:“小帆,你有什么可爱的表情包吗?”
严帆璇大吃一惊:“你要干嘛?”
“发给我。”严岸阔偏爱下指令,却不爱解释。
好在妹妹已经习惯了他的行事风格,很快发给他一连串。
[企鹅快走.gif][猫猫比心.jpg][海豹拍手.gif][小狗眨眼.gif]严岸阔面无表情地长按,全选,转发。
边迹看着对面明显不符合人设的一连串发言,表情都错乱了,回了好几个“???”。
严岸阔仍旧板着脸,说:“乌龟摁错了。”
次日大早,一行人坐着严岸阔的车,一起出发去余杭。这种远途还人多的场景,轿跑或者新能源都不适合,只能由严岸阔当那个司机。
上车时,聂杭觉得有点奇怪:“严律,你这车怎么都不放个香薰啊、摆件啥的,不觉得空吗?”
严岸阔看了边迹一眼:“以前放过香薰,觉得不顺眼就拿走了。”
边迹听了,没多说什么,默默打开橙色软件,凭着自己对严岸阔的了解,下单了一个他可能会喜欢的香薰礼盒。
乔远平时野外爱好很丰富,徒步露营登山都爱玩,对江浙沪一带的山区都比较了解。余杭的这座山是他以前跟团队一起登过,觉得不错,所以这次带了很多露营设备进山,好在严岸阔的车加长够大,能装得下。
六月蝉鸣正盛,但山上寒意未退。边迹带了一件薄外套,下车就扣紧扣子。严岸阔把帐篷和露营桌拿出来,招呼乔远他们来搭手。
“有谁会搭的?”乔远带的是登山专用,自然也比平时用的帐篷更复杂一点,“咱们分工弄吧,能快点,赶紧搭完了好吃饭。”
“你带了几个帐篷?”聂杭问。
“四个。”乔远蹲下身,熟练地将铆钉扎进土里,一抖一抻,帐篷的轮廓就出来了,“不想搭也可以,两个人挤一起,还暖和点。”
“别!”聂杭憋着笑说,“四个人里凑不出一个直男,真住一个帐篷,那不乱套了?”
聂杭嘴上没把门,边迹听这话,拿他年轻时候的话笑他:“天呢,你不是吗?别吓我!”
“那这……”聂杭有些心虚地咳了声,“以前是,又不能代表一直是,这种事谁都不敢下定论,对吧?”
边迹穷追不舍:“不会吧聂哥,你不是比铁还直吗?以前上学,连集体澡堂都不想进,被别人开玩笑地亲一口都能恶心半天。怎么,最近思想有波动啊?”
聂杭回答不上来,不耐烦地说:“啊呀去去去,搭你的帐篷吧!”
“耳朵红啦?”边迹指着他的脸,回头高声问乔远,“远哥,是我眼花了吗?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红了?”
乔远正背对着大家忙碌,没回应。
聂杭气得甩手背过身去,“烦死了!严律师,你赶紧给人拉走!”
边迹笑而不语,下意识看了眼严某人。某人不愧是见多识广,一点都没表现出异样。
乔远清了清嗓子,转身自然地转移话题:“严律,帐篷你会搭吗?”
严岸阔摇摇头,“不会。”
聂杭说:“我也不会。”
乔远说:“那分组来吧,严律跟小边一起,我跟聂杭一起?”
“行。”
于是一行人笑笑闹闹开始扎营,都是学东西很快的人,配合起来很顺畅。半小时后,乔远那边的帐篷就搭起来了。
严岸阔第一次做这个,不如聂杭熟练,但上手也很快,边迹不舍得让他干太多,一个人跑前跑后,聂杭在旁边看着他们笑。严岸阔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凑上前想帮忙,被边迹拒绝了。
“边迹,”严岸阔哭笑不得地指了指旁边看热闹的二人,“我手脚还算健全,不用照顾,反而前段时间刚痊愈的人是你。”
边迹“啊”了声,回头看到两位好友调笑的表情,自觉不好意思,站起来说:“没,刚刚没什么要帮忙的地方。现在正好这个架骨我拔不出来,你试试看?”
严岸阔便上前查看,捯饬半天,把说明书仔细看了一遍,最后确认是关节处坏了。
“哪儿坏了?”乔远闻声也凑上来。
严岸阔指着无法开合的部分:“骨架弯不下去,西南角没法撑起来,只能塌一块。”
乔远帮着捡查半天,确认没法复原了,唉声叹气道:“奇了怪,来之前我还检查过的,估计路上太颠簸给颠坏了?”
“有备用吗?”严岸阔问。
乔远去车里翻了翻,摇摇头。
“没事,就一个角矮一点,又不是不能住。远哥,你们先去忙,我把剩下的搭完!”边迹一如既往地做那个解围者,笑着将另一角固定好。
乔远为难道:“那怎么行?这个留给我,你去睡那边搭好的。”
“哎呀,给谁不都一样嘛!”边迹摆摆手,“你以为咱们这帮人聊嗨了,能睡几个小时?”
乔远拒绝:“不行,后半夜温度低,这样肯定漏风,会冷的。”
边迹说:“没事,大夏天能冷到哪儿去,再说不是还有睡袋吗?我多穿点就好了。”
两个人还在争谁来睡这个残次帐篷,严岸阔听了一会,缓缓走近,进帐篷感受了一下,走出来,严肃道:“这个没法睡。”
边迹还要争论,严岸阔一把拉过他,继续说:“你来我这。”
“不是,”边迹被他拉着进另一个帐篷,以为他要跟自己换,“别换了!谦让什么呢?我没法睡,你也没法睡啊!”
严岸阔笑道:“谁说要换了。”
边迹诧异地看着他。
他指着空间内说:“委屈你,跟我一起挤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