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巷尾那户的门, 也没有把门敲开。
楚年心说,看来这一首一尾的,都不太欢迎新邻居呐......
不过巷尾这户和巷首的刘家还是有所不同的。
巷首刘家门庭干净, 门楣亮堂, 一眼看去就是住着人的,而巷尾这户,门前落叶堆积在一起都无人打扫,门下的灰尘也积了一层,像是很久没有开过门了。
“可能这户就是空着的吧。”江自流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楚年点了点头,一笑道:“算了, 反正我们已经把礼仪尽到了, 回家吧。”
倘若巷首刘家不好相处,反正自家跟他们家不挨着, 平日里碰不到一块儿去,并不会引起什么麻烦。
至于巷尾这户, 要么是没住人,要是住了人,看这样子估计是个究极社恐, 倒也没必要打扰人家。
好在隔壁老王家是好相处的, 这便足够了。
楚年心情还算不错, 拉着江自流回了家。
——
说要请客的事情也没有落下,请好了人, 定下了日子, 三日后在万和斋一聚。
三日后,正午, 楚年和江自流先一步去到万和斋, 等待大家伙的到来。
万和斋是丰文镇最大的酒楼, 上设雅座,楚年早已按照人数提前预定了一间。
没多久,罗老爷子和马叔一家四口过来了,紧随其后,张彩花姐弟也到了。
楚年笑吟吟地迎接着大家伙,安排好落座,便唤来小二点菜。
罗德山接过江自流倒来的茶,笑道:“你们两个孩子,这不逢年不过节的,何必请客,刚搬上来,也不歇歇。”
楚年也笑:“请大家吃饭是高兴的事,可比歇着有意思多了,再说我早就想请大家伙聚在一起吃顿饭了,这些日子,我和夫君承蒙照顾了。”
罗德山佯怒道:“请吃饭可以,这套说辞可就省了,太见外,老头我不爱听。”
楚年挠头一笑,招呼大家点菜,又对小二说:“把你们这拿手的招牌菜都上上来。”
罗红梅见楚年如此豪气,拉了把他的袖子,小声说:“万和斋的菜可不便宜,你省着点来。”
“放心吧红梅婶,不用担心,管够管够!”楚年拍了拍钱袋子,里面响当当的,都是他做生意赚到的钱。
罗红梅笑了笑,不劝了。
如今的楚年,早已不是当初刚分家时处处拘谨精打细算的楚年了,他是个能干的,生意蒸蒸日上,怎么还会愁钱花。
罗红梅问:“听说你这几日没去摆摊,是有什么打算吗?”
楚年点了点头,说:“我正在卖的清蜜面膜主打清洁清爽,敷在脸上冰冰凉凉的,现在天气冷啦,再去摆摊效益也不大,而且招牌名头已经被我成功打出去了,不需要像之前那么着急啦,我打算趁这段时间找找地盘,盘个商铺,正儿八经开个铺子。”
罗红梅听了眼前一亮,夸赞道:“你是个有主意的,看来每一步都被你算好了。”
楚年弯起眼睛:“嘿嘿。”
摆摊本就是生意的初步试水,既然试水很成功,哪有不盘店面的说法。
趁着找店面盘下来的时间,楚年也有在研发一些别的产品。
目前楚年着手研究的方向是草本胭脂。
摆摊的这段时日,市面上卖的胭脂基本上都被楚年做过调研了,与那些掺杂了各种金属粉末的胭脂不同,楚年想要研制出各种纯粹的、对皮肤身体无害的草本植物胭脂出来。
而且不会定死胭脂的售量,楚年要做出大中小的不同款出来,不同大小款价格也不同,让顾客们能多些选择的余地。
小款的胭脂就像分装一样,是最便宜的,这样一来,那些家境一般,却也爱美想买胭脂的女孩子们也能买得起了。
除此外,冬天就要来了,温度一低,寒风一刮,唇手都容易干燥开裂,楚年顺势也研究起护唇膏和护手霜来了。
这类东西不比护肤面膜或胭脂,需要油分,经过楚年的调研,目前市面上有的护肤产品都是用猪胰做成的,而且做的很糙,既糙且贵。
这就给楚年摸到了商机。
搬到镇子上后许多事情都变得方便了起来,无论是调研,还是买些原材料回来琢磨,都比住在大罗村要方便许多。
楚年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生意,他现在很有信心,只等铺子盘好,一切可期。
不过这些事他没有拿在饭桌子上讲,怪枯燥的,只和大家伙聊着家常,等小二把一桌子酒菜都上齐了,便招呼大伙开吃。
万和斋不愧是丰文镇闻名的酒楼,菜品色香味皆是一绝。
“这个黄金脆酥虾不错,别的地方可吃不到,只有万和斋才有,来,年儿你多吃点。”
罗德山倒是来过不少次万和斋,对他们家的好物如数家珍:
“还有这个香煎地瓜丸,也是别的地方吃不到的,年儿,你跟两个小崽子们多吃点。”
楚年看着都要堆成小山的碗,哭笑不得道:“我在吃呢!你们别都给我夹菜呀!你们自己也都多吃点呀!”
真是的,明明是自己请客,结果所有人都好像把自己当客人,谁都要给自己夹菜。
“好,不给你夹了,你慢慢吃。”江自流说着,给楚年盛了一碗银鱼汤,放在一边。
楚年:“......”
一顿饭吃的很欢喜,楚年很喜欢这样的气氛,他寻思着,如今有了自己的家,以后也能招待客人了,可以多学几道拿手好菜,没事就请大家伙来家里吃饭喝茶,倒也美哉。
而且,翠儿两口子之前是开面馆的,地方虽说是拆了,一些器具却都留给了楚年,其中有口卤煮的大锅,让楚年看着很喜欢,有点四川火锅的大锅样子,等到时候用来煮火锅一定很棒。
想想就美。
这边饭局还没散,那边楚年已经想着以后在自家开火锅盛宴了。
... ...
等吃饱喝足,大家伙坐在雅座厢房里又聊了聊,便准备撤了。
撤出去时,正好隔壁厢房里的客人们也刚用完餐要走,两伙人便撞到一起混上了。
隔壁那伙人都是一模一样的穿着打扮,各个都是麻白的素衫,长褂翩翩,看起来好不儒雅。
罗德山一看,摇了摇头,不快道:“这不都是丰文书院的学生么,一群兔崽子,不在书院里好好读书,耐不住寂寞,跑出来吃香喝辣,真是太不懂事了。”
正说着呢,就见厢房里出来个与其他学生都不大相同的人。
这人其实也是一袭麻白长褂校服,不同就不同在,他腰间系一黑边的红腰带,比之众人都要扎眼,腰带下又还垂着一绺黄草编织的草兔,随着他走动,那草兔一蹦一跳,好不鲜活,就如活生生的脱兔一般。
可这还不是重点,楚年只看到这腰带和草兔,都没用看这人的脸,心里就咯噔了一下,顿觉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到罗德山突地怒斥一声:“罗英卓!你怎么在这!”
楚年:“......”
这人可不就是罗英卓么!
说起来楚年也好长时间没看到罗英卓了,没想到再相见,偏偏是这种情况。
罗英卓一愣,朝喊声瞧过来,正对上了楚年一行人,和他愤怒的老爹。
罗英卓:“......”
罗德山当场就要炸,眼睛都红了:“你这孽子!我让你回书院读书!你倒好!还是不学好,照旧日日出来寻欢作乐是吧?!”
这外面全都是人,更都是罗英卓在书院里的同窗,当着这些人的面,被罗德山狠狠训斥,罗英卓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他冷着脸道:“就是这样,你能拿我怎样?”
“???”罗德山被罗英卓呛得头皮发麻。
眼瞅着就是要一场血雨腥风。
偏还有个学生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来了一句:“卓兄,这位是令尊?令尊还不知道你前天顶撞夫子,快要被书院赶走的事吗?”
“什么?”罗德山嗓音泛哑,眼睛都要气红了。
罗英卓迎着罗德山的怒火,脸上的表情冷得跟二月的雪似的,连个眼神都没给那个学生,只寒声道:“刘东来,把你的嘴闭上,这还没你说话的份。”
刘东来也不恼,笑眯眯地一甩褂袍,满眼的幸灾乐祸。
楚年听到他们讲话,心说‘刘东来’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但眼下情势紧张的一比,哪里有时间给他想一个陌生人的名字熟不熟悉,拦下一触即发的父子大战才是紧要。
罗家父子都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要真闹开了,万和斋也是个不小的地方,叫旁人笑话不说,父子俩当众伤了和气,又不知道要冷战多久才能和好。
楚年把江自流一推,让他去安抚老爷子,自己则拉上罗英卓往楼下跑。
本来还以为会拉不住,也不知道是大力出奇迹,还是罗英卓配合,楚年居然顺利地把罗英卓带离了前线战场。
把罗英卓拉出万和斋,停到酒楼后面的角落后楚年才松了手。
看着满脸气闷的罗英卓,楚年无语道:“...兄弟,不是我说,你这运气也太背了点吧?我们八百年不来一次这地方,就来这一次,就被你撞上了?”
楚年是一点也不奇怪罗英卓在外面乱玩的,他本来就烦读书,在镇上的朋友也多是纨绔子弟,根本就不是那种能坐得住的人。
但不被发现是一回事,撞到罗老爷子眼面前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罗英卓啧了一声,没好气道:“鬼知道你们也在...我已经够烦的了,你还数落我,有没有点良心了?”
楚年想到刚才听到的话,问:“你要被书院开除了吗?”
“你是说被书院赶回家吗?”罗英卓白了楚年一眼:“我要是真任由他们把我给开除了,还能在这设宴请上面那群草包吃饭?”
三言两语,楚年差不多算明白了罗英卓的意思。
大概就是罗英卓在书院里犯了点事,闹大了,现在在找关系试图把窟窿填上呢。
楚年又问:“那你能把事情解决吗?”
罗英卓烦躁道:“你这不废话么,除了科考,有什么事情是我干不成的?何况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要不了几天我就能把那糟老头子哄好,放我回去上课......偏偏我爹知道了。”
楚年:“......”
楚年看的出来,罗英卓还是很关心罗德山的,上次因为不想回书院念书的事,父子俩已是大吵了一架,不过最后还是罗英卓妥协了。
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
罗英卓应该是想自己悄悄把事情解决,但一被罗德山撞上,嘴上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就又要吵起来。
还好把他们暂时拉开了。
楚年叹了口气,说:“被开除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先专心哄你的夫子吧,把这件事解决了,再去见老爷子。”
不然要是罗英卓一个激动,撂挑子不干了,夫子这边也不善后了,可能真就没学上了。
到时候老爷子不得更生气?
罗英卓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楚年劝了罗英卓一会儿,也不知道老爷子他们那边怎么样了,放心不下,便准备回去了。
临走前,楚年拍拍罗英卓的肩,说:“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罗英卓被顺便气笑了,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然而回到万和斋,就只剩下江自流一个人了。
“怎么回事?”楚年懵了。
江自流摇摇头:“没事,劝住了,马叔他们陪老爷子一起回去了。”
楚年惊讶:“这么快就劝住了?我还以为老爷子要发好大的火呢。”
江自流抿了抿唇:“只是眼下劝住了,老爷子心里该还是憋火的。”
楚年嘴角一抽:“...他们父子间的关系真的好紧张。”
江自流叹道:“要么罗兄安分下来好好读书,要么老爷子不再逼罗兄读书,不然,他们的关系很难融洽吧。”
“...是吧。”楚年垂下眼睫。
楚年是很尊敬罗老爷子的,但对于老爷子对罗英卓的教育理念上,他很难赞同。
楚年想,等将来自己有了孩子,肯定是尊重孩子的意愿,孩子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会逼迫他非得读书,或者非得出人头地什么的,只要他能平安快乐即可。
这么想着,楚年不免又抬起头偷偷去看江自流。
楚年不知道江自流对此是怎么想的,但他莫名觉得,江自流应该会和自己想法一致。
笑了一下,楚年说:“我们也先回家吧。”
说着便要去拉江自流的手。
但没等楚年去拉,江自流已经先一步拉住了楚年的手。
拉的还就是之前楚年去拉罗英卓的那只手。
握在手心里,牵的紧紧的。
这让楚年不禁一顿:今天这么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