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折陪着沈白舟在公共座椅上休息了一会儿。
他看着沈白舟脸色缓和了不少,于是握住沈白舟的手问道:“好点了吗?”
沈白舟下意识握紧陆折的手,少年手心里的温热将他指尖上的凉意驱散了不少。
他眉眼低垂,从嗓子里缓缓溢出一个“嗯”字。
声音又低又哑,尾音沾染着淡淡的颤意,听着就像是惊吓过后,才慢慢淌出的委屈。
陆折心尖都跟着颤了几颤。
他面露心疼,掰过沈白舟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再轻轻搂住沈白舟。
他抱着沈白舟又好好安抚了一会儿。
良久,他才慢慢地开口道:“商场我们不逛了,我带你回家。”
沈白舟下巴靠在陆折的肩窝里。
或许是刚才受到惊吓时,他搂向陆折的力道太过用力,还要下意识紧绷着不弄/疼陆折。
所以现在他的手臂有些许脱力。
陆折抱着他,他没法抬手去抱着陆折。
他只能抬着手腕,伸出手指捏紧陆折的衣角,即使是脱力,他捏得指尖依旧泛了白。
沈白舟嗓音低而哑:“还没有给温姨买礼物。”
陆折胸腔里仿佛瞬间塌了一块,软得一塌糊涂。
眼前的人才经历过精神上的情绪波动,分明除了他以外,面对外界的一切都隐隐有着不安和抗拒。
偏偏这样的情况下,还记着给他的母亲买礼物。
陆折道:“我们还有时间,礼物可以下次再买,现在照顾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陆折,我的身体没有事。”沈白舟强调道。
青年用着不稳的气息,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陆折无奈地问他:“身体没有事的话,你刚才脸色怎么会那么苍白呢?”
这话沈白舟没有接。
他倾靠在陆折的身上,一句话都不讲。
令他变成那副样子的原因,他宁可一辈子烂在肚子里,永远永远都不想让陆折知道。
沈白舟是不愿将真正的原因告诉陆折。
可他的沉默放到陆折这里,就是他自尊心上不肯承认身体差的倔强。
其实陆折打从心底很想知道,沈白舟刚才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变得那么不安和害怕。
但是这个问题要是深入探讨了,沈白舟估计会受到二次刺激。
他不敢问。
“我们不纠结这个问题了。”陆折声音温和,带着哄人的意味,“就算身体没有事,我们也不逛了。”
沈白舟方才的惊吓来得快,其实去的也快。
一切都取决于陆折的反应。
现在他明确地知道陆折没有想起什么,那么令他受到惊吓的事情便不存在了。
将情绪缓和下来只是时间问题。
陆折陪着他的这些时间里,他其实已经缓和得差不多了。大脑也已经逐渐能够运转起来。
沈白舟靠在陆折身上摇了摇头:“要逛。”
陆折道:“可以找其他时间再逛,不急着今天就买好。”
沈白舟阖上眼睛,没有忘记先前陆折提过一嘴的事情:“陆折,你没有时间了。”
陆折闻言一愣,恍然想起之后他就要开始忙于工作。
只有今天是他最空闲的一天,后面陆陆续续就要忙起来,可能没法抽出时间去悠哉的逛街。
陆折沉默的几秒里,沈白舟就猜到他一定是想起来了。
沈白舟道:“礼物必须今天就买好。”
陆折这下纠结了起来。
一方面他是不想再让沈白舟逛了,怕沈白舟的身体吃不消。
一方面他确实是没有剩余的时间去准备生日礼物,而且他还不能放任沈白舟在这里,自己去逛。
把沈白舟一个人丢在这里去逛街,沈白舟就不是像刚才那样,简简单单的情绪波动了。
陆折沉默地想了很久,然后开口道:“我们先坐在这里思考一下给我妈买什么礼物吧,到时候买了直接回家。”
这样不仅能让沈白舟多休息少走动,还能把礼物买了。
沈白舟明白了陆折话中深层次的意思:“嗯。”
陆折之前给自家母亲准备礼物,都是听了身边一众人的意见,再从中挑选出最不错的那一个。
他之所以没有自己去好好逛一逛,挑一挑礼物,那是因为忙于工作没有时间。
这次不仅有时间,还有沈白舟陪着他来逛街挑礼物,所以别人的意见他都没有问。
突然就需要他自己思考去准备什么礼物,还真有点难倒他了。
陆折一直保持着抱着沈白舟的姿势有些僵硬。
他稍稍和沈白舟拉开了一点距离,顺手帮沈白舟挽了下耳边的碎发:“我没什么想法,你有想到买什么吗?”
沈白舟被脸颊旁的碎发痒得睫羽颤了颤,他问道:“你有听温姨提起过她缺了什么,或者需要什么吗?”
经沈白舟这么一提醒,陆折还真记起了什么。
之前有一次他妈给他打电话,说是被他爸一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玉镯子,心疼得她不停找修理师傅。
但是玉镯碎得太厉害,没修好。
沈白舟望见陆折的眼神越来越亮,问道:“想到什么了?”
陆折接道:“玉镯子。”
沈白舟拎起放在脚边一打纸袋:“那走吧。”
“我来拎。”陆折拦住沈白舟去拎纸袋的手,要不是他拉着沈白舟买那么多衣服,也不至于那么快累着沈白舟。
沈白舟知道陆折要拎袋子,肯定拗不过他,就勉为其难给了陆折三个袋子:“我们对分,你一个人拎太重。”
陆折看看自己面前的三个袋子,再看看沈白舟手里的九个袋子:“对分?”
“嗯。”沈白舟面色不改,“你手里的三个最重。”
陆折不太相信,想去掂量掂量沈白舟手里的那九个,但是被沈白舟直接躲开了。
没等他说话,沈白舟面露悴色:“快去买礼物吧……我想早些回家。”
陆折一听哪敢再耽误沈白舟回家休息:“好好好,这就去买。”
-
先前买衣服的时候,陆折无意间就记住了一家翡翠店的位置。
用不着他和沈白舟一家一家地去找,直接就能找到目的地。
陆折对玉不是很了解。
他想着沈白舟先前去典当行拿出的一筐宝贝里就有玉,可能沈白舟会比他懂一点。
没见导购员前,陆折就问了沈白舟:“白舟,我对玉不是很了解,你懂吗?”
沈白舟扫过一整个店里的玉制饰品,给了陆折一个放心的眼神:“选玉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陆折放心了。
他家男朋友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的是万能了。
导购员一来,一问陆折需要买什么,听到是玉镯子就准备领着陆折和沈白舟去左边角落里的柜台。
陆折想也没想就准备跟过去,但是手腕这时候被人轻轻握住。
偏头发现是沈白舟:“怎么了?”
沈白舟对上陆折的视线,抽空分了点眼神给导购员:“去那边的。”
他伸手一指右边第三排的柜台。
陆折顺着沈白舟的手指看过去,那边的也是一柜的玉镯子:“那边的……”
沈白舟直言:“成色好。”
导购员回过神来接话道:“这位先生的眼光厉害,那边的确实是我们店里成色最好的一批玉镯子,就是价格上……”
导购员欲言又止,沈白舟淡淡地扫他一眼:“钱不是问题。”
导购员笑得合不拢嘴:“您二位这边请。”
到了柜台,陆折是没看出来镯子之间的区别,一直都是沈白舟和导购员在商量。
他顶多就是在沈白舟问他适不适合他母亲戴,或者好不好看的时候给个小意见。
这会儿沈白舟已经定下了一个镯子,正打算让导购员把店里其他成色最好的饰品拿出来瞧一瞧,已经完全没了他的用武之地。
陆折无所事事,背靠着柜台打量着整个店里的饰品。
为了凸显饰品的色泽,白光打的亮,陆折看久了都觉得要亮瞎眼睛。
正当他眯着眼睛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从他眼前闪过。
等他睁开眼睛,已经下意识朝着那东西走了过去。
沈白舟感觉到身边的陆折要走,心一紧不自觉地就要去抓人,却发现陆折只是去了另一边的柜台。
人还在他的视野里,他才松了刚才紧闷的心,紧接着继续看导购员给他拿出来的饰品。
陆折走近了之后,在一众白光下看清了那件吸引他的东西。
是一块玉佩。
玉佩的色泽有些偏白,在所有翠绿、浅绿、青绿的饰品下,衬得它有些格格不入,但又显得别具一格。
可这不是吸引陆折的地方。
陆折不懂玉,更不可能懂玉佩。
玉佩的纹路都是他看不懂的形状。
不管是玉佩的形状,还是色泽,都没有什么能吸引到陆折的地方。
可就是这么一件对他没有吸引力的东西,却让他倍感熟悉。
那上面的纹路,上面的触感,以及上面的温度,都仿佛深深映在他的手心里。
就好像是曾经被他无数次握在手心里过一样,那是刻在记忆深处的存在。
陆折很奇怪,因为他能异常的肯定,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块玉佩。
这时,他感觉到了沈白舟的气息。
沈白舟挑选得差不多了,见陆折一直盯着这边的玉佩看,就走了过来:“怎么了?喜欢?”
“没有。”陆折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很熟悉。”
沈白舟微怔,视线快要落到那玉佩上时,就被陆折的身形挡住,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陆折身边。
陆折不在意地道:“大概是之前在你那一筐宝贝里见过类似的玉佩,才会觉得熟悉吧。”
这是陆折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了。
毕竟他只有在沈白舟那里,近距离见过和触碰过玉佩。
陆折看了眼沈白舟身后的导购员,问道:“礼物挑好了?”
陆折对玉佩表现得没有太过在意,沈白舟便没有去多想,他牵着陆折回刚才的柜台:“挑的差不多了,买之前再听听你的想法。”
陆折:“我能有什么想法啊,我都不懂,你觉得好就行。”
沈白舟无奈地用手心按了下他的后脑勺:“你总得帮我看看温姨喜不喜欢。”
陆折想也没想地道:“她那么想见你,你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到时候哪有心思去看别的礼物喜不喜欢。”
沈白舟无可奈何地点了下他的额头:“正经的,别闹。”
陆折听话地不闹了,皮得一笑后帮沈白舟看了看他的挑的礼物。
陆折认认真真地看完:“我妈一定很喜欢。”
有了陆折的这句话,沈白舟放心地直接让导购员去包起来了。
没了外人在,沈白舟直言道:“这里的玉都比不上我放家里的那些,倘若不是那些玉都被我温养了,倒不如将那些给了温姨。”
“哎别。”陆折赶紧摆了下手,“这些就很贵了,要是把你那些送给了我妈,她知道价格后不得直接吓晕过去。”
“估计都不敢收了。”
沈白舟倒是想送更贵的,但是对方要是嫌贵不收就麻烦了,他只好歇了那些送东西的心思。
陆折看导购员包装得差不多了,准备去付钱前,和沈白舟商量了一句。
陆折:“之前说好的,礼物我们要一起送的啊,我出一半的钱,你不能和我争。”
沈白舟的钱都放在陆折那,对于沈白舟来说那都是陆折的钱,陆折不管怎么分,怎么付都是一样的。
他道:“嗯,不和你争。”
陆折满意了,欢快地走去收银台付钱。
沈白舟目光落在他欢脱的背影下,无奈地浅浅勾了下唇,在那之前余留下的不安,似乎在这一刻已经被彻底抚平。
沈白舟迈开脚步跟上陆折,路过玉佩的柜台时,他想起陆折的话随意地朝那边瞥了眼。
白光打得太亮,他只恍恍惚惚看清了半块玉佩。
一闪而过的熟悉感让他一愣,但随即又变得陌生起来。
他的脚步下意识地就要朝着那边走去,却被陆折的声音打断:“白舟,我付完钱了,我们走吧。”
沈白舟怔然了片刻,脚步慢慢地换了方向。
“嗯,走吧。”
可能和陆折说的一样,他那一筐值钱的东西里有这种类似的玉佩。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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