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安静下来,喻书的眼睛又黑又亮,就连眼底都写着开心。
陆行舟看了两秒,挪开视线,开始收拾书本。他声音平稳,淡淡道:“不一样。”
小骗子就嘴甜,从小就知道挑好听的讲,会说我最喜欢哥哥了,但是也会转头说喜欢姨姨。
喻书不服气,他就是在说实话啊。他依然不懂为什么有些女孩子或者男孩子要去送情书,因为他没有任何要送情书的欲望,没有强烈地要和谁在一起的心思,他脑子里只有哥哥。
他就是无论在什么地方见到哥哥都会开心。
“眼看着陆行舟快把书本都收拾好了,他有点着急:“有什么不一样?”
“小朋友,”陆行舟把书本塞进他怀里,他身上还是那股干净的味道,黑色的瞳孔又深又沉:“你快要中考了,这个问题,留到以后再说。”
喻书傻眼了,他抱着书,反驳:“暑假以后我才初三。”
陆行舟听到了,他都没有回头看喻书,好像只是非常随意地叮嘱:“所以,不要早恋。”
于是,初二这年,因为自己实在是开不了窍的喻书,通过和哥哥的聊天,大概知道了什么叫做喜欢,也知道了,不可以早恋。
六月份高考,送走了一批高三的学长学姐,陆行舟也从高一升到了高二。喻书也正式步入初三的行列,准备迎接自己的中考。野.Y
喻书对此最明显的感觉是,他好像成为全家的焦点了。
陆氏集团有底蕴又有能力,一直独占矛头。钱对陆延霆来说只是数字,他们不缺钱,对孩子的成绩基本没有什么要求。
因为学习不好可以继承家业。
当然两个孩子都特别争气,陆行舟更是稳居年级第一。他当年中考,家里都没那么小心翼翼,现在换成喻书,全家人都跟着很紧张。
家里熬的各种汤和水果基本没断过,不是紧张喻书的成绩,主要是怕他累着。
比起其他人,表现得最寻常的反而是陆行舟。
这让喻书有一点矛盾,一方面他觉得放松,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哥哥好像都不关心自己。
不过他心大,也就纠结了一下而已。
初三那年元旦,一家人都去了陆家老宅吃饭。之前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而且一家人,有陆老爷子坐镇,也不可能真的这辈子就不见了。
陆子晋和陆子轩两个没头脑的也已经成功成为了高中生,吃饭的时候还是被自己爸妈叫来了。
“喻宝,”陆老爷子虽然头发比之前白了点,但是精神很好,还是最喜欢逗喻书:“今年还要不要再弄个乌龟养养了?”
陆老夫人正在给喻书盛汤,喻书在一旁紧张兮兮地看着,生怕奶奶一个手抖给他盛多了,喝不下。不过听到爷爷和自己说话,他还是抬起头来,他对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只是那只乌龟真的很大,他隐约还记得:“不要了爷爷,我们家湖里现在还养着那只乌龟呢。”
说完又后知后觉想起来:“乌龟不用冬眠吗?”
陆老爷子端起茶杯,欲盖弥彰地喝了一口,多少有点心虚:“可能之前那只乌龟睡多了。”
喻书还想再说,一低头,看到奶奶盛好的汤,满满一碗。
他一惊,都顾不上去找爷爷话里的漏洞了,然后下意识看向他身旁的陆行舟。
过了一年,陆行舟的气质比之前更沉稳,感受到喻书的视线,他都没说话,端起自己的碗,也盛了一点汤。
“乖乖,”奶奶还在叫他:“正长身体呢,多喝点。这里面好几味药材呢。”
喻书放弃搬救兵,低低地应了一声,心里开始盘算这碗汤要怎么喝下去。倒是倒不了的,这么多人,哥哥估计也没办法帮他。
一会儿要不然直接一口喝掉吧。
大人们还在开心地笑,陆老爷子乐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喻宝长大了不好骗了,不是小时候问我要压岁钱的时候了。”
“爸。”林悦也不好意思了,叫他:“都过去那么久了您还记得呢。”
喻书心里直觉不好,感觉好像又是什么黑历史,可是他自己忘完了,三岁多的事情,谁记得啊。
他准备喝口汤压压惊,一低头发现自己的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换掉了。青瓷碗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原本满满一整碗变成了只有四分之一多的。
和他的碗特别近的,是陆行舟的。野.Y
哥哥已经面不改色端起碗了,有那么一瞬间,喻书心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只要有哥哥在身边,什么都不用他说,问题好像都会自己解开。
“行舟还记不得弟弟说过什么了?”陆老爷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陆行舟放下碗,他吃东西特别斯文,喻书什么都没看见呢,汤已经下去一半了,别说奶奶,就是他自己离这么近,都不知道哥哥怎么做到的。
大家都把视线转过来,奶奶已经开始偷偷笑了。
即将社死的紧迫感让喻书特别紧张,他坐直了身体,右手却悄悄伸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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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舟刚要说话,就觉得自己的衣服被人扯了扯,他低头,看到了喻书的手。悄悄地,藏在下面,跟做贼似的,只用两根手指捏住了他的衣角。
见哥哥终于看向自己了,喻书松了一口气,他可怜巴巴地转了头,确保只有哥哥能看到他的表情,然后用嘴型特别不明显地说了两个字:别说。
他也不知道哥哥会不会配合,所以更紧张了。
饭桌上其乐融融,没人看到喻书的小动作,大家都在等陆行舟的答案,然后就听到陆行舟说:“忘了。”
“您还是说说怎么钓到那个乌龟的,”陆行舟一句话就换了话题:“我对这个很感兴趣。”
他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感兴趣的样子,陆老爷子笑着骂了一声:σw.zλ.“还挺护弟弟。”
陆子晋轻轻哼了一声,小声跟陆子轩吐槽:“看不出来,他都忘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一顿饭吃完,大人们继续聊天,小辈们自由活动。
喻书还惦记着刚才的事情,一直黏着陆行舟到外面,由于天冷,外面只有几个散步的人,他特别好奇地问:“哥哥,你真忘了呀?”
路灯下,陆行舟垂眼看着喻书,喻书像是一个小小的矛盾体,又怕他说,又怕他忘。他想到之前小喻书的名言警句,微微俯身和喻书平视:“你真想知道?”
询问是另一种方式的确认,对上哥哥的视线,喻书突然又不确定了。
冬夜的小区格外安静,不远处隐约传来打篮球的声音,喻书立刻否定:“我现在不想知道了,我要去打篮球。”
陆家老宅地段好,两位老人年纪大了爱热闹,附近有个大广场,里面有各种体育器材,还有一个很大的篮球场。
篮球场分了好几个区,喻书过去的时候,看到零零散散打篮球的人。其中一片人有点多,他走过去看到是几个看起来也是初中生模样的少年在练球。
喻书很快加入了他们。
他的篮球技术其实一般般,基本没摸过球,只跟着谢哲打过几次,不能说不好,只能说不会。
不过大家本身就是在练球,还有人热心指导喻书。
陆子晋过来凑热闹的时候心情大好,他本来就被喻书压了一头,现在终于见到一个喻书不会的了,于是特别烧包地过去,挑衅道:“要不要跟我玩一把?我一个人让你们一群。”
这对初中生来说嘲讽和仇恨简直拉满了,这群十几岁的小朋友最容易上钩,果不其然就同意了。
不得不说,陆子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投篮很有准头,另外几个人里也有很会打的,只是堪堪和他打平手。
篮球真是太难了,喻书很受打击,这球怎么不听话啊。
在喻书第二次捡球的时候,陆行舟过来了,他手里不知道从哪里也拿了个篮球,视线往这边扫过来。
一见到哥哥,喻书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哥哥最会打篮球了。
陆子晋像是见了天敌似的,浑身紧绷,话都说不利索了:“干……干什么……你们家喻书自己不会打。”
陆行舟看着他,语气堪称随和:“所以,我帮我们家小朋友找场子。”
明明没什么调调,陆子晋却觉得自己的浑身的汗毛都在说不妙。
喻书作为优秀的哥吹,特别骄傲,也确实有种大人撑腰的感觉:“我哥哥打球特别厉害,他都不用学,天生就会!”
是真的好像天生就会一样,喻书恍然记得,就好像是突然有一天,哥哥拿着球,又会运球又会投篮的,在他手里服服帖帖。
实际上三年级就偷偷买篮球练球的陆行舟脸上没有任何心虚,默认了喻书的夸奖。
接下来的战况堪称惨烈,陆行舟打篮球又有身高又有技巧,哪怕有了陆子轩的加入,陆子晋依然被遛得像狗一样,三四个回合,跑得气喘吁吁的,硬是连球都摸不到。
“不……不玩了……”眼看实力悬殊太大,陆子晋也不要面子了,他坐到球场旁边的水泥台阶上,气得骂道:“陆行舟是不是有病啊。”
陆子轩也不比他好,就那么一会儿,额头上也出了一层汗。
球场里,陆行舟体力依然很好,脸不红气不喘,只有黑色的头发隐隐有点汗湿,他正在教喻书打球。
他们重新找了个场地,只有他们两个人。
陆行舟不愧是从小就玩篮球的,对打篮球的力度掌控得刚刚好。打法也不像刚才那么狠,篮球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专往喻书手里飞,特别懂事。
真是太开心了,喻书一扫刚才的沮丧,终于感受到打篮球的快乐了。
在一旁看了五分钟的陆子晋神色复杂,竭力忍了忍,最后没忍住,还是骂道:“不是,陆行舟没事吧?这是打球还是放水?”
陆子轩也眯着眼睛看,眼看着在陆行舟的“防护下”喻书又进了一个球,他对着陆子晋翻了个十分克制的白眼:“你以后能不能别招惹喻书了。”
他们这边刚上手,另一个球场旁,几个少年也在打篮球,明明是十二月的天,他们一个个地脱了外套,不知道冷似的,正在中场休息。
其中一个长相出挑的脸色特别不好,他一只手拿着篮球,一只手拿着电话,语气里都是压不住的火:“所以你告诉我,最多只能查到当年他们买了车票是来了洛城,然后就查不到了?那么小的孩子以后总得上学吧?”
电话那头也很为难:“喻少爷,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而且咱们这是偷偷地找,人脉肯定比不上喻总,不然您再问问他?”
喻玚沉默了几秒,语气更烦躁了:“他找他的我找我的。该找警察找警察,该花钱找人问就找人问。这种事情就不用我教你了吧?不行就换个人办。”
挂完电话,喻玚觉得心里更烦了。
面前被人递了一瓶水:“玚哥,打球打半天累了吧?喝口水。”
他随手接过喝了两口,凉意顺过胸口,多少压了压火气。
那个递水的还在神秘兮兮地打小报告:“我刚才好像看到陆行舟了,也在这边,在教人打球,不知道是他什么人,我看他喂了好几个球。”
真是稀奇啊,什么时候见陆行舟给人喂过球。陆行舟那个臭脾气,如果摸准这个人是谁,说不定可以避免再和陆行舟起冲突呢。
“他教的那个人还有点面熟,不知道在哪儿见过。”
喻玚本来就对陆行舟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更别提他现在还烦着。他是压抑着才没没发火,手里拿着球向后一扔,语气特别不好,他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关老子什么事?”
球撞上篮框,咚地一声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