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书虽然生病了，但是脑子还是管用的。
他刚才明明听到有人叫哥哥，说菜快上好了。这哪里是快结束，怎么会有人不到八点聚餐就结束了的。
心里像是有个天平，一边说，别影响哥哥聚餐，另一边说，想让哥哥陪陪我。
“怎么不说话了，”电话那边像是已经走到了路上，嘈杂的声音褪去，只剩下哥哥的声音：“不是不喜欢打电话的时候旁边有人吗？”
账也结了，人也出去了。再纠结也没有意义，另一边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喻书终于不纠结了，他小声反驳：“我才没有那么不懂事。”
“是吗？”陆行舟这次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上次不是因为这个才挂电话的吗？”
听到人家的声音就立刻挂掉，后来都没有再打，到现在才又打一次。
一般像这种时候，喻书都是讲不过的，因为他没有哥哥那么强的逻辑。而且哥哥又提到上次那件事了。
“我听到有人给你送奶茶，”过了这么久，喻书终于问出来了，他揪紧了手里的枕头：“哥哥，你会谈恋爱吗？”
问出去的一瞬间其实就后悔了，只是生着病，大脑好像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他很快镇静下来，反正也问出去了，就等哥哥的答案吧。
只是几乎在他问出去的瞬间，门被敲响了，林悦的声音在门外，音量比平时高了些：“喻宝？你刚才用温度计了？发烧了？”
他屋子里本来就安静，林悦的声音又大。他能听到，他的手机也能听到。
喻书立刻坐起来，不知道是起猛了还是烧没退，坐起来的时候天旋地转的，听筒里陆行舟的声音已经传过来了，是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语调，也说不上是严厉，但是没了一贯的轻松：“生病了？”
门外有姨姨，这边哥哥电话也还没挂，喻书有点手忙脚乱，先回了哥哥：“有点发烧，我已经吃过药了。”
“喻宝？”没听到回应的林悦更担心了，又敲了敲门：“我进来了啊。”
她推开门的时候，喻书正在被窝里坐着，由于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好几次，头发乱糟糟的，脸也烧红了。
她脸色立刻就变了：“生病了也不知道跟姨姨说，怎么样了乖？”
喻书磕磕巴巴的：“我吃过药了姨姨，刚才在和哥哥打电话。”
“先别和他说了。”林悦拿起衣架上的外套放到喻书床上：“穿衣服，要去医院看医生。多久了？退烧没？”
喻书去拿外套，手机又被林悦拿走了：“你先穿衣服，我给你哥哥说。”
她拿着手机到一旁去接电话：“二楼医药箱就喻书会用，温度计都三十八度六了，我不看还不知道。”
“现在就带他去医院。结束了给你说。”
因为发烧，头也晕，身上也疼。喻书发烧的症状很明显，无论高烧还是低烧，只要发烧，身上就会酸疼得厉害，所以一发烧他自己就差不多猜到了。
现在电话肯定也是不能继续打了，姨姨也知道了，哥哥也知道了，大半夜还要去医院。喻书摆烂了，裹着外套，没精打采地完全听林悦的安排。
到了医院先去急诊抽血，确认问题不大又开了药。
折腾完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喻书本来就身体不舒服，没什么精神，又吃了药，这么一折腾更困了。他也有点自责，叔叔出差，因为自己生病，姨姨大半夜还要去医院。
野.Y
“睡吧乖。”喻书本来就招人疼，一生病林悦更上心了。他身体弱，感冒发烧都要拖好几天才会好。她把喻书送到门口，叮嘱他睡觉。
喻书跟她道了别才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脱了外套一头栽进被窝里。
在特别困的时候，柔软的被窝简直像是施了魔法，一沾上就整个人被拉进去。喻书睡得特别沉，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约约有人用手去摸他的额头，手很凉，喻书稍微睁了睁眼，借着昏暗的小夜灯，看到了哥哥。
哥哥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这个颜色衬得他整个人都有点冷冽，当然也可能是带了外面的凉风。
喻书喃喃叫人：“哥哥~”声音是没睡醒的哑，还带着鼻音。像是在说梦话。
叫完以后又闭上眼睡过去，临睡前还在想，这次的梦做得好真实，哥哥身上的凉气都那么明显。
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是周六也不需要去学校。他穿着拖鞋下楼，刚到楼梯口就愣住了，本该在学校的陆行舟坐在客厅里，一双长腿随意收着，休闲裤衬得他的腿特别长。他手里拿了一本书在翻，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从他开学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本来也马上十一长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个月没见，哥哥看起来比之前更好看了，他的好看是带着攻击性的，总是给人一种冷冽的感觉，偏偏越是这样越有距离感反而越让人关注，喻书终于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偷偷看哥哥了。
野.Y
“不认识了？”陆行舟放下书站起来：“昨天晚上还知道叫我。”
原来不是做梦。
野.Y
喻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心跳也隐隐有加速的趋势，哥哥回来了？他蹬蹬蹬下楼跑到陆行舟面前，他其实已经不低了，但是在陆行舟面前还是矮了一点点。
陆行舟垂眼看着他，睫毛遮住了小半黑色的眼瞳，他几乎没有专注地看过谁，除了喻书。
由于刚起床，喻书穿的睡衣。头发有些乱地垂在额前，脸倒是不红了，昨天晚上烧已经退了，今天早上应该也不会再反复……
陆行舟视线顿住，看着喻书：“又发烧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喻书整个耳朵立刻红了起来，连脸都开始发烫。没有人可以被陆行舟那么看着而不脸红，更别提现在藏着小心思的喻书。
“没……”喻书立刻用手捂住耳朵搓了搓：“可能是有点热。”他迅速转移话题：“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啊？”
陆行舟并不擅长说那些哄人的话，他一边给喻书拿药一边说：“离家很近，有票所以就回来了。”
“我才不信。”喻书拿起勺子盛了点粥：“你肯定是想我了。不然不会大半夜回来的。”
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说出其他事情左证：“昨天七点你还在聚餐呢，你肯定是知道我发烧了担心我。”
陆行舟站在桌边，按着袋子上写的字给喻书配药。
他不接茬，喻书就来劲儿，追问道：“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
“你都替我说了，我说什么。”陆行舟微微挑眉，问他。
虽然已经猜出来了，可是经过哥哥这种间接承认，喻书还是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比起他，陆行舟简直镇静得可怕，他完全没有被人戳穿想法的窘迫，把药放在喻书旁边：“一会儿吃完饭再吃药。”
这个周末喻书一步都没出门，他本来就生病了，哥哥又难得回来。陆行舟也陪了他两天，主要也就那么几件事，第一是看着喻书吃药，防止他忘记。第二是做题。第三，陪喻书玩游戏。
喻书其实也不热衷这个，但是有哥哥带游戏也变得有意思起来，因为哥哥游戏打得特别好。
越是觉得难过的时候，时间过得越慢。同理，越觉得开心的时候，时间就好像飞一般就过去了。两天的时间结束，喻书要去学校上课，陆行舟也要回学校了。
“哥哥，”临分别的时候，喻书跟他保证：“我以后一定注意，再说我也没事的，我一个大男生，体质哪儿有这么弱。”
之前考试他还帮女生抬桌子了。
陆行舟从小到大都和他一起，对他的体质最清楚。难得回来一次，他也没戳穿喻书。只是又和林悦说了几句，这才上了车。
高考对所有学生来说都是一个重要的考试，人生不因为这个而决定一切，却必定会经历它。每个人都会用最好的状态去迎接，无论最终结果怎么样。高二到高三，也许是因为有了目标，喻书的状态非常好。
只是看哥哥考试是一回事，自己考试又是一回事。
六月，高考。
最后一场考试放下笔的时候，喻书的高中也结束了。
考试的第一天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连带着结束这天空气都很凉爽。喻书出考场的时候他都想好怎么给哥哥报喜了。
只是刚走出大门口愣住了。
陆行舟真的太惹眼了。明明只穿了最简单的白T，可是往那里一站，就把所有人都衬得好像背景板。
考试都没有紧张的喻书在这一刻心里砰砰跳起来，他快步跑过去：“哥哥！”
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喊的，喻书也不觉得有什么毛病。他太开心了，虽然在他的要求下，也说了不用姨姨和叔叔过来接，可是昨天中午和下午都是林悦亲自开车接的。
本来打算结束考试拿到手机再给哥哥打电话的，结果一出来就见到了哥哥。
他没有再问哥哥为什么回来了，只是站到陆行舟面前：“礼物呢？”
“什么礼物？”陆行舟听不懂，帮他拉开车门：“上车，外面太热了。”
林悦也打开车门下来：“乖宝，考完了？”
旁边有同样等待考生的家长，看了陆行舟和喻书好一会儿，忍不住跟林悦说：“这两个都是你家孩子啊？长得真俊。”
林悦比自己被夸了还高兴，和人家说了两句话。
由于自我感觉考得还不错，喻书心情很好，他也没上车，跟哥哥讲道理：“你高考的时候我就送你花了。”
言外之意我也应该有。
“还有这样强买强卖的？”陆行舟一手撑着车门，唇角却是上翘的。他一这样，喻书就很难再生气。哥哥已经对他很好了，不就是一束花吗？
“那算啦。”喻书也不计较了，弯腰进车，一进去就愣住了，后座上摆了一个精致的礼物盒，也看不出来是什么。
“你哥给你带回来的。”林悦也上了车，帮儿子说公道话：“你花粉过敏，买那个不行。”
喻书抱着礼物盒，也不知道是什么。又不想当着哥哥的面拆，一直忍着到了家，这才抱着盒子进了自己的房间。
盒子里是一台笔记本计算机。
贵重，但是喻书已经有了。他也没出门，拿出手机给哥哥发微信：“怎么又给我买计算机呀？”
陆行舟回得很快：“打开看看。”
能有什么好看的，喻书一边这么想，一边还是很老实地打开了计算机。屏幕上是一个Q版的卡通小人，是个男生，头发很黑，眼睛很大，特别可爱，单看也看不出来是谁，但是喻书认得他身上的睡衣，这个小人是他。
鼠标一晃过去，小人就会弯着眼睛笑起来。时不时还会有一些气泡提示。
我是男生，我是男生，我是男生。
喻书绷着一张脸，狠狠在心里念了三遍。然后还是绷不住了，给陆行舟发微信：“啊啊啊啊啊！好可爱！”
“我很喜欢！！！”
他没办法想象哥哥是怎么做出这么萌的图案的，而且太了解他了，知道他喜欢这些。其实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这个小人是哥哥。
一个个代码组成程序，之后才可以运行。那些是哥哥敲出来的。
在收到了这个特别棒的高考礼物后，喻书正式向高三告别。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班里发起了聚餐，因为怕再过两天大家就出去玩了，所以要早点聚。
陆行舟也没回他学校，他大二马上结束，由于成绩好以及惊人的天赋，时不时会被老师拉去实验室帮忙。
喻书高考，这是他特意换的三天假。
“就在前面了。”喻书一边看手机，一边跟陆行舟说话：“把我放在路边就好了哥哥，我看到我们班主任了。”
陆行舟的手扶着方向盘，灯光偶尔映在他脸上，衬得侧脸轮廓流畅又自然。
车靠边停下，停稳的时候陆行舟交代：“结束了我来接你。”
喻书他们班男生和女生人数差不多。可能是高考刚结束，大家都很放飞。啤酒和饮料都点的有，他们终于有了自己也是大人的感觉。
班主任还没走的时候大家还很收敛，只是他年纪大了，顶不住，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几个班干部就把他送出去了。
谢哲神神秘秘地拉住喻书：“来来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包厢里大家都在各自说各自的，有女生在告别，眼睛都红了。喻书跟着他过去：“什么？”
“别人刚发给我的。”谢哲一副卖盗版盘片的模样：“你肯定没看过。”
手机音量调到最低，屏幕上出现了两个交缠的身体。上面那个披着长长的头发，是女生。
像是被人兜头打了一下，喻书立刻后退，强大的刺激让他有点无措，胃里好像也翻滚起来。
“卧槽卧槽。”谢哲小声叫道：“这也太刺激了。”
“要吗？给你发一份。”
“不、不要了。”喻书离他远了一点。
“怎么了？”谢哲也关了手机，转头看他：“卧槽？不是吧，真没看过？你脸都红成这样了？”
“也对，”谢哲又突然反应过来：“你哥管你管那么严，你应该就是没见过。得学学啊，兄弟。”
喻书没说话，他猛地站起来，拿起自己的东西：“我走了，我哥接我。”
他都没敢说，他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排斥。他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正常的。
“这就走了？”谢哲也站起来：“我跟你一起过去吧，你可藏着点，你哥如果发现我给你看这个，估计要揍死我。”
初夏的天很热，夜晚稍见凉意。喻书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刚才瞥见的那一幕。
他给陆行舟发了微信，谢哲就站在他旁边跟他一起等。
他们身后，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深深吸了口气，鼓气勇气走到他们旁边。
陆行舟到的时候，正看到路边喻书和那个女生说话，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两个人好像都有点脸红。
然后女生扭头就走了。
心里莫名有点烦躁，陆行舟按了按双闪，喻书看到了立刻小跑过来上了车。
“脸怎么那么红？”陆行舟动作利落地转着方向盘，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喝酒了？”
也没闻到酒味。
“没。”喻书抿紧唇，一点也不敢说刚才在包厢里发生了什么。
车转过弯的时候，陆行舟的视线有意无意又看了一眼那个女生。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个情景，喻书又有点心慌。
哥哥也会和女生那样吗？
一整个晚上，他的状态都不对劲。回到家里就打开计算机，自己悄摸摸搜了搜。
其实也搜不到什么，他有点失眠，难得睡着了，又做了一夜的梦。
哥哥出现在了他的梦里。无论是生理还是道德，都在狠狠谴责他。可是一想到是哥哥，他又觉得这样好像才是正常的。
因为他不会喜欢女生，他好像，早就不对劲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偷偷去洗床单，他已经知道怎么用洗衣机了。早上六点，他做贼似的拿了个外套裹着床单出去，关门的动静也是静悄悄的，因为阿姨可能已经起来做饭了。
他几乎是秉着呼吸把门轻轻合上，他转身，一道清隽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刚才太紧张了，都没发现。
喻书本来就心虚，昨天晚上从那个视频开始，到晚上的梦，再到现在，他整个人都乱糟糟的，骤然碰到陆行舟，他的呼吸好像都停滞了一瞬。怎么办，这种事情怎么就被哥哥看到了，他要怎么解释。
陆行舟穿着白色的σw.zλ.运动鞋，像是要出门跑步，他扫了眼喻书怀里的东西：“抱着外套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