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入秋,北城的秋比家里的要冷一些。
喻书本来也生着病,再加上刚下过雨,天冷,出来的时候他是穿着外套的。长袖垂到手腕处,却难掩两个人交握的手。
是在公共场合牵手的光明正大,也是藏起来的秘密被放出来的羞赫。半遮半掩的,反而更欲盖弥彰。
来医院的人大多数匆匆忙忙满面愁容,毕竟这里不算什么好地方。可是依然会有一些戴口罩的护士姐姐或者同样是病人的女孩子偷偷看他们。
喻书已经分不清到底她们是在看自己和哥哥握着的手,亦或是在看哥哥了。他的脑子都是混沌的,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被哥哥握住的手上。
明明从小到大握了那么多次,可是这一次是特别的。
出了医院,他们一起回了陆行舟租的那个房子,他们两个都是请的半天假。发烧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喻书自己从小就身体有点弱,发烧容易反复,必须谨慎,这半天也算是休息也算是观察。
都已经进了房间,喻书还是觉得心跳得厉害,刚才牵手的感觉没有散去,手上似乎还残留着哥哥握着的那个力度。
陆行舟正在给他倒水,那双矜贵的手倒起水来都那么好看,喻书看着他挺拔清隽的背影,心里还是有一股很重的不真实感,这个人现在是他的男朋友了。
为什么一直是他在照顾自己呢,喻书走过去,又拿了一个水杯递给他:“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
陆行舟接过水杯,垂眼看他,眼里都是柔和:“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好像小时候就经常生病,”喻书垂着头,不敢看陆行舟,他对自我认知非常明确:“我记得上幼儿园也是我非要黏着你的,一直到现在也是。”
“是很难照顾。”陆行舟转过身,轻轻倚着墙,一条长腿微微曲着,看起来很随意。
知道是一回事,听哥哥亲口说是另一回事。
喻书立刻抬眼看过去,像只受惊了的猫。陆行舟看着他的眼睛,不疾不徐地往下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那么点大,娇气得不得了,还很爱哭。一点照顾不好就会生病。”
像个精致的瓷娃娃,又软又乖。
“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过分。”喻书底气不足地为自己辩解:“小孩子抵抗力弱,都很容易生病的。”
陆行舟就那么看着他,听他为自己辩解。喻书也就解释了一句又放弃了,不甘心地问陆行舟:“我就没有好的地方吗?”
他不相信哥哥只记得这些了。
“有,”陆行舟没有犹豫,他的声音很柔和:“你出现的时候,我得到了这辈子最好的礼物。”
那时候的他才五岁,虽然比同龄人性格稳重,可是毕竟也只是个小孩子。他不知道这个抱着自己的小朋友意味着什么,但是他是开心的。
喻书的眼睛微微睁大,有那么一会儿甚至忘记了眨。陆行舟从来都不是会说好听的话的人,他永远是沉默的,像是无言的山。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喻书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野.Y
出现在别人的世界里,要像一份礼物。原来他真的是礼物,不是麻烦。
“我从来都没有排斥照顾你这件事。”陆行舟摸了摸他的头:“也从来都没有觉得麻烦。”
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
“陆行舟。”喻书又试着叫陆行舟的名字,从小到大都是叫的哥哥,这么突然叫名字,他自己也有点不适应。
他的声音很清澈,陆行舟微微挑眉:“嗯?”
哥哥没有因为自己叫他的名字生气,喻书得出结论。
过了大概两三秒,喻书也没有下文,陆行舟问他:“怎么了?”
喻书有点懊恼:“我忘记了。”
叫哥哥名字的那一刻,脑子里的所有想法好像都被推开变得模糊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三个字上面,其他的好像都不重要了。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喻书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认真地说:“我现在已经是有担当的成年人了。”
过了十八岁,就是成年人了。
“有担当的成年人,”陆行舟顺着他的话叫他,并且加重了成年人三个字:“先把药吃了。”
喻书瞬间就没有气势了,走过去乖乖地吃了药。
发烧来得快去的也快,中午吃过午饭,喻书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陆行舟把他送到了教学楼,正是下午要上课的时候,路上全是抱着书的同学们。
喻书不想太耽误陆行舟的时间,挥挥手跟他道别:“哥哥,我进去了。”
计算器学院和医学院离得不算近,陆行舟没有着急走,一直看着喻书进了教学楼,这才转身离开。
喻书进教学楼的时候距离上课还有十几分钟,大家都喜欢踩点进教室,里面人不算多。
他给江淮左发消息:“我坐第二排了。”
“行,我马上到。”
江淮左这个人,虽然对待感情不怎么靠谱,但是毕竟是学霸,学习这块他还是比较认真的,上课不会开小差。
他一进教室喻书就看到了,因为他怀里抱着书。喻书的课本也是他帮忙带来的。
“怎么样了你?”江淮左把书放在桌子上:“是昨天淋雨了才生病?”
“这几天雨下得太大了,有点着凉。”喻书说:“不过我已经好了。”
何止是好了,简直容光焕发。江淮左盯着他:“你怎么状态不对劲?昨天晚上在哪里住了?”
一想到昨天,喻书就有点心虚。他强撑着没有表现出来:“我去我哥哥那里了。”
话音刚落,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喻书立刻低头去看,是哥哥发的消息:“晚上接你,注意手机电量。”
喻书回了个猫猫点头那个好哒表情包。
江淮左的雷达特别敏锐,说道:“不是吧,你昨天是不是偶遇什么漂亮学妹或者很帅的学长了?”
“你别瞎说。”喻书努力压了压上翘的唇角:“一会儿要上课了。”
“我都看出来了。”江淮左靠近他,神秘兮兮地问:“你一看就是纯情小绵羊,会谈恋爱吗?”
被质疑这个可真的太过分了,喻书转过头看他,面无表情地反问:“需要什么技巧吗?”
江淮左没有眼力见,一点都没看出来,一拍大腿回道:“当然有啊!问我你算是问对人了!”
喻书:其实我也不是真的问。
可是江淮左说了,他又忍不住真的听。
“你们到什么程度了?那什么没有?”江淮左声音压得特别低,因为有同学陆陆续续入座了。
喻书完全听不懂,皱着眉问:“那什么?”
“那就是没有。”江淮左从他的反应得出答案。
喻书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怎么就没有了。然后又听江淮左问:“接吻了没有?”
他再这么问,喻书立刻就明白他刚才的那什么是什么意思了,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不接触怎么谈啊!"江淮左恨铁不成钢:“还是要听哥的。”
他确实是个很有经验的人,从各方面来说,教起东西来一套一套的。
喻书的长相是特别招人那种,脱单一点也不奇怪。只是让江淮左失望的是,放学的时候确实是喻书的那个很冷淡的哥哥来接他了。
喻书昨天已经没在宿舍住了,今天得回去。所以陆行舟来接他,真的就只是一起吃个饭。
陆行舟带喻书去了食堂,他们学校的食堂还挺好吃的,食堂多,窗口也多,没点本事也开不下去。
他们吃的是渔粉,汤是漂亮的乳白色,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调味料,喝一口全是鲜香。
喻书特别满意,夸了好几次。他每一次吃饭都很香,从来都不辜负厨师的手艺和那些献身的食材。陆行舟就坐在他对面,很有耐心地等着,时不时应两声。
食堂很大,装修也很漂亮,喻书看到了好几对一起吃饭的的小情侣。他在心里偷偷地想,我们现在也是这么多小情侣其中之一了。
吃饱喝足,喻书像只餍足的猫,问道:“现在是不是要回我宿舍了?”
“回家。”陆行舟晃了晃车钥匙:“拿你的药。”中午的时候不知道喻书晚上要回宿舍,没有带药。
喻书喜欢回家这个词。车驶到楼下,他们两个一起进了楼道。
秋日的天带着夏日的余温,太阳彻底落下,只剩下一片晚霞带着余光。晚风送来不知道什么花的香味,浅浅淡淡的,带着一股甜。
陆行舟走在前面,垂在身侧的手露出一截腕骨,手背上是微微凸起的青筋,干净又有力量。喻书心想,江淮左是对的,哥哥对他就是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想到一会儿要做的事情,喻书攥紧了手,紧张得心都好像要跳出来了。
他太安静了,陆行舟察觉到不对劲,一边开门一边问他:“怎么了?”
喻书憋了一口气,还没说出来注意力就转移了,他看着门锁怔道:“锁怎么换了?”
之前的锁孔换成了密码锁。
“因为你可能会忘记带钥匙。”门发出叮地一声响,开了。陆行舟回头,昏暗的光把他的表情照得有些模糊,但是喻书能听到他的声音,尾音是下压的,听起来很沉:“一次就够我记很久。”
喻书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所以就因为这个换了锁吗?
“可是房主会同意吗?”
“我买下来了。”陆行舟牵住喻书的手:“现在房主是你。”
“同意吗?我的小房东。”
大概是乖学生做了太久,到现在喻书才突然想起来,哥哥是陆氏集团的少爷。买个房子也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谁能想到起因只是因为他没带钥匙?喻书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每一下都好像乱了节奏。
被陆行舟握着手录指纹的时候,喻书有点轻微的颤抖,他尽量让自己不要太丢人。
他们两个离得太近,陆行舟几乎把喻书整个人圈在自己怀里。被哥哥的气息包围,喻书短暂地失去思考能力。
我也会的,喻书给自己鼓劲儿。然后转过身,特别特别镇静地说:“哥哥,你不要紧张。”
明明自己都紧张得在颤抖了,陆行舟觉得好笑:“谁在紧张?”
下一刻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喻书吻了过来。
一个笨拙的、仅仅只贴了唇的吻。时间还很短,甚至没有超过五秒。
喻书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所有的感官都好像失去了作用,只剩下和哥哥接吻的唇。由于太紧张了,刚才的一切都好像断片了一样,明明刚发生过,却不怎么记得了。
“接吻。”喻书依旧看起来很沉稳,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样,除了明显混乱的呼吸和通红的耳垂:“就是刚才那样。”
野.Y
陆行舟的视线在那一瞬间变得特别深沉,他微微调整了呼吸,拉着喻书进了房,关上门。
喻书还以为哥哥会说些什么,比如夸夸他之类的,但是没有,哥哥去浴室洗澡了。
宿舍喻书也不打算回去了,他给江淮左发了消息。本来要批判他的方法不好用,后来想想自己表现得好像也不好。
最后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陆行舟出浴室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毛巾正在随意地擦头发。听到喻书说不回去以后也没反对,只是找出药给他,让他记着吃。
喻书吃完药也去洗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哥哥的反应太平淡了,是不是他没有表现好。
一直到回了床上,他还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
野.Y
过了一会儿,他抱着枕头,去敲陆行舟的门:“哥哥。”
说完以后又换了个称呼:“陆行舟。”
陆行舟也没睡,他的门压根没有关上,喻书一敲,门就轻轻开了道缝。他看到哥哥的计算机还亮着。
“我能和你一起睡吗?”喻书站在门口,没有迈进去。
当然是可以的。
陆行舟接过他的枕头,放到床上:“你先睡,我收个尾。”
屋里只剩下一个小夜灯,和陆行舟计算机亮起的屏幕。喻书睡不着,而且越想越气,他怎么还有心情敲计算机呢!
在他第三次翻身的时候,陆行舟关了计算机。
身旁的床陷下去一部分,喻书又紧张起来,他知道哥哥上来了。
屋子里安静得只有他们两个的呼吸声。喻书没忍住,贴近陆行舟,小声问:“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傍晚那个吻没有表现好。接吻的时候要闭眼睛,我好像也忘记了。”
他是真的没有表现好,脑子全乱了,江淮左说的他一个都没记住。
“谁教你的?”陆行舟声音很沉。
“我室……”话音未落就被堵了回去。
陆行舟吻上了他的唇,鼻间都是哥哥身上清冽的味道,呼吸好像也被掠夺,喻书被迫微微张开嘴,整个人都好像陷进了柔软的云,一直在往下陷。
陆行舟是温柔的,也是霸道的。他们的呼吸慢慢变得粗重,喻书整个人都软了。
“接吻要张嘴的。”陆行舟手撑在枕头旁,借着小夜灯的光去看喻书,他整个人陷在枕头里,眼里都好像泛着水光,让人更想欺负。
“学会了吗?”
喻书整个人像是熟透了的虾,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所有事情都有过程,陆行舟怕吓到他,安抚地拍拍他:“睡觉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呀?”喻书越紧张越问:“你为什么这么会。”
"喻书。"陆行舟突然叫他的名字,喻书立刻屏住呼吸:“嗯?”
“别往我怀里挤了,”陆行舟伸手揽住喻书的肩,以一个亲密的姿势抱住他,提醒道:“我不是你哥哥。我很难保证不发生什么。”
喻书立刻不动了。
黑夜里,只余下两个人的呼吸声。陆行舟的微信提示音响了一下,他没有看。这么晚了,喻书怕他错过重要信息,轻轻催他看消息。
陆行舟这才伸手拿过看了一眼,发消息的人是喻玚。
“这周六我去看我弟弟,别忘了配合我。”陆行舟眸色一暗,手指一划删除了对话框。
“谁呀?”喻书还在关心。
“广告。”陆行舟轻轻拍了拍他:“乖,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