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手推着他从军区医院出来，一路上有军部的将士们纷纷驻足朝坐在轮椅上的维诺致礼。
维诺朝他们淡淡点头。
偶尔有新兵不认识那个苍白消瘦的男人的，也跟着老兵们懵懂致礼，看着维诺走后，小声问前辈那是谁。
然后被一个脑瓜崩敲在脑袋上：“笨蛋，那是咱们第三军团的少将！维诺少将！老大都不认识你怎么进我们第三军的？”
新兵就委屈的捂着发红的脑门，小声辩解：“我知道维诺少将……但维诺少将和照片里看起来不太一样啊……”
新兵忍不住又扭头看了一眼，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个坐在轮椅里的男人。
苍白的皮肤，消瘦的肩膀，手腕细得能看到凸起的一小块腕骨，让人忍不住去探究，那样一具看起来单薄，甚至孱弱的身体，是怎么有能量带着人手和物资远远不够的一只小队，把一波中小型虫潮打完的？
而且少将看起来……哪里有照片里网上说的那样阴郁可怕了？虽然有些冷淡……但是却意外让他感觉有点温柔？
新兵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把脑内的想法丢出去。算了，他一个菜鸟蛋子，探究长官干什么。他只要知道那是他的少将，是值得他尊重的人就够了。
“以后你就知道了，星网上的人懂个屁，咱们少将哪儿就他们说的那样不堪了？以后没事少看那帮闲人瞎聊天，容易变傻。”老兵哼哼了一声，“别磨蹭，带你去会诊室了，记着点路，下次你自己来。”
“啊，好！”
……
副手开着飞行器带他飞去人鱼研究院领媳妇儿的路上，维诺坐在副手旁。
窗外的景色迅速略过透明车窗，高耸的楼层四面林立，空中花园悬浮在高楼之上，川流不息的各式飞行器在城市的半空中高高低低的按顺序飞行，有条不紊。
这些维诺都看惯了的景象，在拿回顾维的记忆后，看起来竟多了一番新奇。
他趁在飞行器上的这段时间，打开腕间光脑——他自己那块两个月前就没了，这块是副官临时从军部申请的，已经连接上他的身份账号了——开始看副官传给他的那份作战报告。其中的内容，维诺粗略看了一遍后只有一个想法。
简直放屁。
怎么会有这样脸大如盆的人。
这简直是睁着眼让别人说瞎话，要让连后勤部都没进的主角儿子直接奋勇冲在前方，指挥小队作战，“协助”“判断失误”的维诺少将以少胜多化险为夷。
他直接上手开始改那份报告。
三个小时后，维诺坐在轮椅上，被副手推着停在帝星人鱼繁育研究中心的大门口。
中心负责人额头上略带薄汗，努力扯动脸皮热情微笑，恭喜维诺少将有了自己的人鱼，并带着他们走进了靠近门口的人鱼接待室。
这个接待间是专门用来让申请人选择心仪的人鱼的，然后将人鱼转交给申请人。接待员会在这里告诉来人他们今后的人鱼伴侣的基本情况，方便领人鱼的人今后更好的照顾人鱼。
“少将，您的适配人鱼已经在这里等您很久了。”略微秃顶的中年人刷了一下胸口的卡，门滴的一声应声打开。维诺忍不住思维跑偏了一下，星际时代明明医疗科技那么发达了，连被劈成两半的人都能救活，居然还是解决不了秃头问题。
随着金属门打开，一股带着水汽的凉气扑面而来，维诺听到了水波荡开的声音。
他的人鱼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等到负责人从他的视线中走开，维诺看到那条即将属于他的人鱼后，一腔的期待惊喜之情彻底冻住了。
之后他不发一言，就面无表情地看着负责人站在他旁边给他唱独角戏。
此时，这个平平无奇的接待间里，除了负责人紧张到颤抖的声音，还有隐隐约约水波荡开的细碎声响，其余一片安静。
副官站在少将身后，冷脸瞪着负责人一言不发，身体紧绷到微微颤抖，他攥着拳，似乎下一秒就要捶到负责人那张叭叭叭的嘴上。
维诺看了眼人鱼中心分给他的，据说以后就是他老婆的人鱼，没忍住把视线又转回负责人身上。
他很佩服，这安利是怎么睁着眼卖出来的，不觉得亏心么？
“您看这条人鱼……别看他现在有点伤，总的来说他有强健的体格，优秀的生育能力，性格安静平和也不吵闹，很易于相处的。”
如果不给他看实物，光听介绍他可能会吃下这虚假的安利。
他曾经YY了很久的娇娇嫩嫩人鱼小美人没看到，倒是看到一条让他一点绮念都不敢生出来的……姑且说是人鱼的生物吧。
毕竟池子里只有他一条。而这又是个人鱼池。
烂得黑红一片看不清五官的脸，阴沉的气息，巫婆似的灰色长指甲，乱糟糟的银灰发丝里似乎还夹着小海星和烂树叶之类的东西。
浑身看不见一片好肉，皮肤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些细小的伤痕已经结痂，有些明显就是还没愈合好，伤口直接泡在水里，连肉色都变淡。
修长的鱼尾上勉强能看出深蓝的颜色。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人鱼的尾巴上崩了不少鳞片，露出斑斑点点的血肉颜色，有几块地方还有严重的秃鳞情况，鱼尾在水里轻轻滑动间，维诺似乎都能看到稚嫩的血肉泡在水里，模糊的伤口碎肉随着水波轻轻晃动的样子。
维诺能爬到少将这个位置自然没少受过伤，他也不怕受伤。但他就很忍受不了那种明明受了伤却迟迟不能包扎，非要让伤口暴露在空气和水中反复感染，连肉都快要被折磨烂的样子。
让人看一眼都头皮发麻。
就这么听着负责人闭眼叭叭的一会儿功夫，他已经看见那条人鱼的尾巴脱了两片鳞了。
不知道人鱼是怎么忍着伤痛，没事人似的阴恻恻猛盯他的。
这特么就是负责人介绍的“性格安静平和”？这感觉下一秒就要杀过来了啊。
好凶。
维诺再扭头看了一眼扒在厚实的玻璃钢旁边的人鱼，冷白的灯光下，人鱼那双暗金色的眼睛透过乱糟糟的头发看向他，视线冰冷，像是看待作为猎物的低等肉类生物。
他似乎都能感受到脖子上的凉意。
感到呼吸困难.jpg
哦豁，这就是他以后的人鱼老婆。
据说能给他生蛋那种。
刚从医疗舱出来没多久的少将明显有些虚弱，他坐在轮椅里，一言不发，微微低垂着眼皮，让人看不清神色，苍白的脸颊在接待室冷光灯的照射下看上去更显得人阴郁消瘦了。
少将看了一眼人鱼，那双深黑的眸子又锁定在了自己身上，看得负责人后背发凉。
室内的灯光照在那双眸子上，仿佛被吸收了光一样，黑眼珠越发深邃吓人。
负责人说得嗓子发干，此时被少将的沉默弄得提心吊胆，恨不得被骂几句也好过让他在可怕的沉默里煎熬。他想，别人说维诺少将阴沉没说错，就是特么好吓人啊。
“你们研究院故意的？还是你故意的？我就不信你们就只有这一条人鱼能分配了。”达斯忍不住了，眉头皱的死紧。
“唉唉，不能这么说。”对面的人连连摆手，似乎承受不住这样的话。
“维诺少将，”负责人咽了咽口水，小声苦笑道：“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我也不傻，非得拿这事得罪您干嘛？我就是来传个话。”
维诺其实也明白，说白了，还是负责人混的不够高，只能给顶头的当枪使。
这条人鱼能给他送过来，至少说明研究院的高层是站在他便宜爹那边的，说不定就是为了讨好沃克将军故意给他塞了条丑人鱼——反正沃克将军不喜大儿子是一些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条人鱼被救助回来的时候，样子比现在要好一些的，但他不太配合我们的人鱼医生，结果就被拉到研究部一段时间……还是研究部一位研究员看不过去，把这条人鱼给调入适配名单的。”负责人面露尴尬，唇瓣嗫嚅，“如果您不要这条人鱼……那他可能会继续被研究部那边要过去。”
一时间维诺槽多无口。
要过去干嘛，继续虐待么？
所以这条人鱼是被研究部那边给辣手摧花成这样的？
以及，他看上去就那么像好心的毁容人鱼接收人么？他又凭什么放着漂亮小美人不要，去接收一条看上去又丑又凶的人鱼回家呢？
以前维诺也知道人鱼研究院搞的东西其实不像表面上说的那么无害，但他没有权限去了解，也没那个心思去了解。
现在看看人鱼这一身的伤痕……研究部到底在研究些什么东西啊，感觉不是很正经的样子。
但看到人鱼那副哪怕被人磋磨死都不愿意服软的样子，维诺心下一动，忍不住酸软了一瞬。
这种骨子里的硬气，以前没有顾维记忆的维诺也有的。过得越惨，背脊挺得越直，好似活着就是在跟不知道谁赌气一样，与生活、与命运抗争，你越不让我好过，我越是要展露出不好惹的一面来，就是不服软。
他可能知道那位研究员为什么把这条人鱼从研究部调出来了。
物伤其类，不是所有人都忍心折断兀自坚强的花枝的。
“我知道了。”维诺轻轻吐出几个字，声音冷冷的。
是的，他就是那个好心的冤大头，还该死的不忍心拒绝。
负责人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少将这意思是不会难为他了。看来维诺少将也没他想象中那么不易沟通啊。
视觉效果总是比信息认知来的冲击感要强。虽然他知道研究部那边拿人鱼做实验，但这次这个看起来有点太惨了……能被少将领回去也好。
不然就没人要这条人鱼了，它只能回到研究部那边等死。
看起来阴沉的维诺少将垂眼看着自己的金属指尖，轻轻动了动食指，内心哽咽。
太太，这就是你许诺给我的，美美哒可以暖床的美人鱼么？
现在想撤回那篇千字彩虹屁是不是来不及了？
看见人鱼后心情好不好他不知道，反正是感觉身体更难受了。
【fu吸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