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维持着翘腿的姿势靠在椅背上，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对面不断冒冷汗的金发青年，看上去心中对这场庭审的结果早就有了预料。
然而只有谭遇自己知道，他面具下的目光已经放空了。
维诺在家安装摄像头了？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这该死的，熟悉的翻车感。
这是什么奇怪的规律？每当自己背着维诺做了什么事，准会被青年逮到。
就像以前他偷拍维诺的晨起照片，和试图藏起维诺网购的一箱裙子一样，自以为做得万无一失，必然不会被发现——但转眼就会在自己意想不到的时候被抓个正着。
谭遇捏着青年的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自己腿上，试图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下一秒，刚才被自己随便揉弄的手，反过来捏住他的手指，开始意味深长地摩挲起来。谭遇非常乖巧的一动不动，像是被人揪住了后颈皮的小动物，任人揉搓。
维诺随意捏着老婆突然乖巧的手，只觉得神清气爽，他右手单手操作光脑，设置放大投屏模式。
于是整个法庭的人都能清楚地看到，视频外那个刚才表现出一副受害者样子的人，是怎么猖狂的破门进入别人家中大肆破坏，嘴里还不干不净的样子。
维诺没有做过多剪辑，除了后面斯塔利把尼克勒斯拽进池子后，出现一片血池的画面，前面的录像片段，维诺原原本本的播放了出来。
没办法，血池的场景还是看着让人有点惊悚。知道人鱼把人伤成重伤，和看见人鱼造成的血色案发现场，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维诺不想让人觉得他的人鱼太过凶残——虽然他确实很凶残。
尼克勒斯一看那个视频的拍摄角度，就知道那个没被他发现的摄像头在哪儿了。
那个破烂机器人！他又惶恐又愤怒，早知道就该把那个垃圾完全打碎的！
而且谁会给那种早该进回收站的废品装摄像头的啊？维诺就有毛病！
尼克勒斯瘫坐在椅子上，颇有种破罐破摔的感觉，现在也不紧张了。反正事情的经过都被录下来了，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要不是庭审没有结束之前不许离开，他现在就想走人了。
他身旁的两个从人鱼研究所请过来的人也是废物，半点用处都没有，一看见谭将军连句屁都不敢放了。
尼克勒斯冷着眼斜过坐在他旁边的两个人，再看看法台之上被视频中的录像吸引了注意力，面色不明的审判长。
不知道他父亲有没有帮他打点——不过无所谓了，他已经从这几天的冷落里完全了解他爸的态度了。
他已经被他亲爱的父亲放弃了，连带着母亲都不管他了。
看直播的网友们出离愤怒了。
【……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就叹为观止】
【看他刚才的表现，我真的以为他是好心帮忙结果被恶意针对了……结果就这？你自己去人家家里打砸破坏、意图侵犯人家的人鱼不说，还好意思反手把被害人告上法庭？】
【这要是维诺少将拿不出监控来，不就只能吃哑巴亏了么？这事儿要放我身上，想想都气得呕血！恶熏！】
【没个十年脑瘫干不出来这事，真的。】
【我跟尼克勒斯一个军校的，以前还暗恋过他……现在想起来，呕！】
【我跟他是同届的，他在军校的时候真的算是数一数二拔尖的人物了，学业优秀不说，跟老师和同学的关系都很好，很有人格魅力那种，当时他是几乎全票通过被同学们选为级长的。没想到这人私下就这样子。】
【别说了，真后悔我投给他的那票。】
【马尔斯战神在上，快收了这个脑瘫巨婴吧，玫瑰星系都容不下他了。】
【我的好涵养今天终于保持不住了，（####——检测到不文明敏感词汇，自动屏蔽）！！】
【我真的心疼维诺少将，这摊上的都是什么家人啊……真就有家人还不如没有呢】
【笑死，原来脑震荡是被扇出来的，人鱼一尾巴就给他怼到墙上了，估计骨折也是在这儿弄的。】
【靠，人鱼尾巴这么厉害么？谭将军也太神了吧……能把人鱼训练成这样？现役军官都反应不过来的攻击速度和力道？】
【对不起，我为之前的狂妄自罚一杯，不是尼克勒斯太废物，而是在座的各位到那条人鱼面前，很可能跟他一样废物。】
【没别的想法，只想感谢我家人鱼不杀之恩。】
【我合理怀疑这俩男人在家没事就训练人鱼玩……】
【这可能就是强者的世界吧。】
【菜鸡落泪.jpg】
……
视频播放到尼克勒斯弯腰去抓人鱼，结果反而被带进池子后，就结束了。
法庭内一片寂静。
维诺看了看对面垂眼瘫坐着，心思明显已经不在这里的尼克勒斯，他偏头看向审判长。
“关于原告是如何进入我家中，进去的目的是什么，又在我家做了什么的经过，都在录像中了。现在还有别的疑问么？”
审判长看得都傻了。
他不是被视频中人鱼的武力值所震惊，他只是在震惊……尼克勒斯是怎么有胆子反手告维诺一把的啊？
他怎么想到这种操作的？
把柄全都塞在对方手里后，去告人家，把事情闹到最大，然后在全星际人都可以看到的庭审直播中，把自己的丑态和罪行公之于众？
并且他要指控的少将和人鱼，都是和尼克勒斯所在军团的最高指挥官有关的人？
这就好比一拳挥出去，最后发现挥到自己上司脸上了，然后被上司反手踩进了土里。
审判长活了这么久，没见过这种能把自己坑进绝地的人。
沃克将军也不管。
在和大儿子撕破脸后，沃克将军也要放弃这个小儿子了么？——虽然小儿子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
审判长最后看向原告席，看尼克勒斯那一脸被抓包后放弃希望的申请，定定神后开口，“根据被告补充的证据，足以反驳原告所述进入被告私人住处的动机和经过。”
“原告尼克勒斯·沃克还有需要补充的么？”
尼克勒斯低着头看自己光脑，目光死死锁在那一小方光屏上，没有理会审判长。
光脑的界面是他父亲沃克将军的联系界面，他十分钟前发出的信息孤零零的摆在上面，没有回复。
“爸，你真的不管我了么？”
十分钟前，正是维诺开始播放监控视频的时候。
他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也被冰冷空荡的现实吹灭了。
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的维诺，视线在扫过维诺旁边那个带着黑面具的男人时，瑟缩地躲了一下，最终面向审判长。
“可能是那条人鱼甩我的那一尾巴太狠了，重度脑震荡都出来了，我就没有记得太清楚是怎么回事。”
【啊啊啊气死我了！你看他那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一看就是编的！】
【不要脸！现在怂了，装什么无辜啊？】
他很想说那条人鱼也不对劲，绝对不对劲，没有人鱼能够做到那种程度的。
那条人鱼的伪装简直天衣无缝，他装作一副已经踩入陷阱的姿态，把自己引诱过去进行猎杀——那东西和人鱼根本就是两种生物！
但那条人鱼居然还是谭遇的。
就算尼克勒斯再恨维诺，他也没有傻到当着自己顶头上司的面去继续诋毁他的契者和人鱼的份上。
审判长颇为无语，这孩子是想说人鱼给他脑子拍出幻觉记忆了么？
“那原告是否要维持上诉？还是选择撤诉？”
“撤诉吧。”尼克勒斯呼了口气，强迫自己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笑脸，对维诺咧嘴，“对不起啊哥，是我脑子糊涂了，闹了笑话，你大人大量，别怪罪我。”
【小嘴真会说话，合着怪罪你就是小肚鸡肠了呗？】
【气到肚子疼，MD】
【这个脸皮，是可以的】
“不敢当你哥，没那个本事。”
给原文男主当哥，不仅要从小就滚出家门，不占用男主的学习生活和家庭资源，长大了也要死在战场上给男主当砖踩，真是要被坑到吐血。
维诺也十分客气地微笑，看着男主青红交加的尴尬面色，对审判长提问，“原告没有问题了的话，我这个被告可以补充几句么？”
“啊，当然可以。”审判长点头。
维诺对着尼克勒斯突然警惕的目光笑了笑，“审判长，请问人鱼是否是我的私人财产？”
“自然是。”
“我的私人财产作为给我孕育后代的存在，他算是我的伴侣，请问他有没有作为一个生命基本的维护自己安全的权利？”
审判长点点头，“嗯，根据人鱼安全守护法案，人鱼也是享有基本的人身安全的权利的。”
“那么我的伴侣反抗带有强行侵犯他的意图的人，算不算是正当防卫？您刚才也看到了，我的人鱼在把原告推到墙边后，是准备离开的，他没有要死手的意思。是后来原告把催情剂投入池中后，才引来了人鱼的失控。”
“……嗯，”审判长这次回答得更缓慢了一些，“从录像上看，确实是这样。不过你虽然把人鱼定性为伴侣，但他们是无法做到‘伴侣’的程度的，而更像是动物伴侣，所以人类的‘正当防卫权’，这个词并不能用在人鱼身上。”
“那在人鱼的人身安全权利里，有没有规定，他们可以在面对危险时，做出反抗？
还是说他们作为人类的附属品，只能如同死物一样被人类支配，不管他们受到的是什么样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