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现在这孩子传递过来的情绪倒是很平静了。
把对方嗓子那里脏污破损的能量团给冲洗掉后,维诺觉得差不多了,便收了手,全程还不到两分钟。
这是他第一次给人鱼上手治疗伤患处,以前只是用精神力梳理人鱼受损的精神海,帮助他们建立精神核,让人鱼们迅速恢复平静。
维诺若有所思,原来身体受损的部位,也可以用精神力去进行疗愈么。那他这个疗愈能力还挺厉害的。而且他这次给人鱼治嗓子,闭上眼睛时很直观地在精神海内看到了那团破损能量块淤堵在对方的颈部。那画面很清晰,好像就在他眼前一样。
看来随着人鱼返祖现象的完成,他的治愈能力也跟着增强了。当初斯塔利天天蹭在他身边,也不过只能得到一点精神上的抚慰而已。
看着娃娃脸少年毛躁躁的头发,像是什么邋遢小猫的毛,他没忍住摸了一把。
唔,翘起的头发捋顺了几嘬,感觉顺眼点了。
说实话手感不错,还能再摸几把,但旁边的某只银毛大猫猫还在盯着,他也不好太过放肆。
维诺收了手,然后小孩睁开眼后,一脸平静地流着泪,说要誓死效忠自己。
维诺条件反射地微微挺直背,离小朋友远了一点,不动声色地摆脱关系。
不用,不必,不至于,旁边家养猫的目光越发犀利了,维诺觉得面对谭遇的那半边侧脸已经被对方的视线戳麻了。
他微笑着摆了摆手,把蹲在旁边的单纯猫猫打发出去,“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可以的话帮帮其他被救助的人鱼,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这也确实是他的心里话。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效忠,他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在此过程中一切受益的对象,都无需回报他什么。
西里尔被委婉拒绝后也没有任何气馁,只是站起来对王深深鞠了个躬,在内心再次坚定要尽可能帮助王。
等他出了门的时候,有几个蘑菇头少年凑过来打探里面王的情况。西里尔抑制不住面上的微笑,小声骄傲地说:“王是最好的!”
小伙伴们眼中有艳羡,直到有人突然惊叫,他的嗓子居然好了!清澈灵动的少年音,西里尔的声音原来这么好听!
同龄的少年们拉着他的手亲热地恭喜他,几个人把他围起来,连周围的空气都暖和了起来。
西里尔面上发热,手被人拉得热乎乎的,他的心也热乎乎的。
他久违地在伙伴们面前露出笑容。有些羞怯的少年在伙伴中间,好像终于打破了他亲手垒砌在周身的无形壁垒,融入了人群中。
曾经那些灰暗的遭遇都从他身上被拔除了一般,那些记忆再也不能对他造成什么负面影响。
红发星盗靠在不远的走廊转角处,远远看着那边低声叽叽喳喳的小崽子们,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哦,看来去给王送茶还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他漫不经心地回身走远,留下身后一片年少新生的欢欣。
另外两个成年的星盗看到他回来后,笑他乱操心。
“我就说吧,那小子过去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还非得去偷偷盯着。”
“怎么样啊?那小孩看到他想见的王了,是不是挺高兴的?”
红发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何止高兴,他嗓子好了,”他脸上又漫上笑容,“没见他那么开朗过,都恨不得拉着同伴唱歌了。”
“哇啊……”另外两人面上露出欣慰又羡慕的神色,“幸运的小崽子。”
“怎么进去一会儿就嗓子好了?见王一面就克服了心里阴影么?”
“废话,肯定是王给治好的,我在王身边站了一会儿都觉得神清气爽,西里尔应该是和王有更近的接触了。”
“艹……好羡慕。”
“看时间了么?”
“盯着呢,再有个十分钟,咱就进去说首领拉肚子了,蹲在卫生间出不来。”
*
在属下给他造谣腹泻之前,谭遇先尿遁出门了。
反正都要掉马了,刚才也向维诺做过铺垫了,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一遍的,至少他得让维诺见见这个身份。
再说,他已经在维诺面前掉过一次马了,也不差这第二次了……吧?
谭遇轻车熟路地穿过曲折的走廊,走向自己的休息室。
【舰长休息室】
门口守着三个无所事事的人,其中一个正在无聊地扣手,对着光查看自己的指甲,看到他出现后非常震惊,“老大,你怎么出来了?”
“我不出来你们打算怎么把海茵斯彻叫过去?”谭遇随口反问。
其中一个星盗脱口而出,一脸的理所当然,“就说首领拉肚子过不去,在卫生间出不去啊。”
红发星盗刚准备张口,就被迫沉默了。这个没脑子的傻子,他们自己在底下开开玩笑就行了,在首领面前瞎说什么呢。
谭遇沉默了两秒,仔细看了一眼自己思路清奇的下属,“你,去看一本书,然后给我写一篇八千字的读后感。”
思路清奇的星盗笑容突然僵硬,“看,看什么书啊?”救命,让他看书写小作文,还不如让他去抢劫一艘星盗船。
谭遇:“《语言的艺术》,好好提升一下你的艺术素养。”
星盗:“……”鱼哭了谁知道,我哭了谁知道。T-T
*
谭遇出去上洗手间后,休息室内只留维诺一人,他起身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回到沙发上翻看起来。
维诺看了前几页,中间没什么耐心仔细看,跳着翻页,然后直接看了最后的结局。
这是一本讲述星际爱情的故事,一个少年从军,开局有了一条人鱼,诞下子嗣,在几个军部情人间游离,最终成为将军,和他的爱人定情的香艳故事。
维诺特意找了一下那个诞下子嗣的人鱼的结局:人鱼后来因病去世了,主角在给他的人鱼火化的那天出现在了殡葬馆,为人鱼的棺内放了一支白色的花,以纪念和感谢带给他一个孩子的人鱼——这个行为获得了文中路人大量的称赞。
维诺又返回书的封面仔细看了一下,唔,确实写着“年度最火热纯爱故事”的标签。
这书哪里纯爱了?五分之四的内容都是不能过审的,比他当初看的《霸道少将俏人鱼》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愧是黄雯世界,连里面的纯爱书,尺度都这么大。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爱人和孩子,又或者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不再是虚幻的了,维诺看到那些妖精打架的戏份时,完全没有上一辈子那种兴奋刺激的感觉了。
他只觉得主角是个长了鸡巴的傻逼。主角并非分辨不出自己真正爱着谁,而是想多睡几个不同的人而已,等到几个情人都睡够了,再挑一个性格好愿意容忍他的人结婚,享受着爱人感动地热泪盈眶的“服务”。
什么时候自己的道德感这么强了,看个故事书都要上升到人伦道德的层面?维诺对自己的批判思维有些无语。
他正要合上书,把书放回去,“咚咚咚”,三声闷闷的敲门声响起,门口的把手微微转动。
有人要进来了。
来人应该就是海茵斯彻吧。维诺看向门口,微微挺直腰背,随手放下手里的东西,准备迎接和海茵斯彻首领会面的时刻。
为了尊重对方的隐私,他下意识给自己套上了一层精神膜,隔绝对外部的情绪感知。
毕竟是人鱼救助组织的首领,维诺换位思考,自己也不愿意被别人时刻感知到情绪,好像自己面对别人时是透明的一般。
“咔嚓”,轻微的声响过后,门开了。
海茵斯彻身穿黑色长袍走了进来。他很高大,乍一眼看过去似乎比谭遇还高,头顶几乎快要挨着门框了,被袍子裹着的身材看不出好坏,只是给人感觉异常内敛沉默。
他站在那里,就好像是一个带走欢乐、收割生命的冰冷存在,任何站在他面前的人都很难不被那种气场镇得哑口无言。
谭遇打开门后,有些微微紧张,像是给自己罚站似的站在门口不敢进去,等待维诺的反应。
他把自己最后的底牌身份展现在维诺面前,并敞开自己的精神海,随时等待维诺与他的链接。
然而给自己罩了精神膜的维诺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这个形象完全变了样子的人。
这裹得太严实了,维诺从外表很难判断出更多的东西。他有些意外,本来还以为海茵斯彻是那种很阳光开朗、意志坚定的大叔呢。
等门口那个穿着套头的黑袍子、戴着黑面具,裹得生怕别人看见他一寸皮肤的男人打开门看了他十几秒后,维诺见对方迟迟不说话,丢下手里的书本,迟疑着起身开口:“您好,海茵斯彻。”
海茵斯彻身量很高,跟谭遇差不多,但整个人格外沉默。他关上门,静静站在门口处,不知道在等什么。
可能是在等自己主动介绍自己吧。
于是维诺走到男人身前,抬手,清隽的脸上是一片真诚,“久仰大名,我是维诺,很荣幸能见到您。”
等着老婆发现自己新身份的谭遇:“……?”这又是在玩什么?
男人抬手,带着黑色手套的大手轻轻握住身前的手晃了晃,以示回应。他看着自己和维诺握在一起的手,黑白交握在一起,颜色对比是如此强烈,更显得青年的手指如玉一般修长。
维诺出于礼貌握完手后,准备松手,“我们坐下聊吧。”他侧身往后退了一步,没退成功。
维诺扭头:“……?”高大的男人拉着他的手,没有松开。
“海茵斯彻?”
被提醒后,男人手微微抖了一下,松开了,含混道:“抱歉,王。”他的声音低沉而浑浊,带着电子音的僵硬,“初次见面,我在您身边感受到了无比的轻松,以至于不舍得松开。”
“这就是王的治愈力量么。”
维诺释然,好吧,比起看着自己就流泪、要么就抱上来的其他人鱼们,只是下意识想多拉拉手的海茵斯彻组织首领,已经非常有克制力了。
“没关系,叫我维诺就好。”他还是不太习惯别人把他捧得高高的。
至于男人的电子音,维诺也能理解,他们这种不愿意被人发现身份的人,是有一些混淆自己身份信息的办法的。
海茵斯彻跟着维诺来到沙发边坐下,似乎是想找个轻松的问题先聊一聊,于是问道,“听说您和您的爱人一起来了,谭遇人呢?”
“他去卫生间了,我刚在这里看了会儿书。”
“哦?”海茵斯彻被话题勾起,顺着问了一句,“您看了什么书?”
维诺才想起来自己刚刚看了本什么东西。
而且他还顺手扔在沙发上了。
他低头看向身边那本书,伸出手试图去盖那串花哨又硕大的书名。但盖上书名,就盖不住书名下面那两个衣衫不整满面红晕、审核一看就不能过的风骚男人画像。
海茵斯彻也低头看见了。
封面上稍微纤细的那个男人咬着另一人的手指,羞赧地盯着外面的人。
沉默,是今晚的星舰。
海茵斯彻看了看书面,又抬头隔着面具看了看维诺,十分贴心地没有开口说话。
但维诺分明从他的沉默中品出一丝深意: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王。
救命,第一次和正派组织的首领见面,就要经历社死瞬间么?
“嗯,是一本情感类故事书。”
维诺尽量动作自然地收起书,横着放入书架上,背对着海茵斯彻时疲惫地闭上眼,在心里无声哽咽。
谭遇,我的老婆你在哪里?快回来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