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会所。
幽长而明亮的走廊上,厚重的地毯敛去了层叠的脚步声。
一排姿色、身材、气质迥然又颇有各自特色的男孩儿们在领班的带领下,朝着走廊尽头低消最高的那间包厢走去。
男孩儿们垂眉敛目,低声簌语。
“裴少上次是点了小北吧?”
“是,不过裴少向来图新鲜、喜好新面孔,这回小北不一定能入他眼,今天要渡劫的是我们,小北被点过一次,算是拿着免死金牌了。”
他们提到的小北闻言开口:“其实裴少挺好的,上回他也没为难我。如果他还能选我,我……也不怕的。”小北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脸也有点红。
“你就是运气好,上回撞着他心情不错。他可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好起来露水情缘都能给你摘星星摘月亮,差的时候,朝夕相处的恋人也能把人往火坑里送。”
“这话不对,裴少哪有什么朝夕相处的恋人啊。”
“这倒是。反正咱们都自求多福吧,希望他今天是顺着毛来的。”
小北新来夜阑会所没多久,他上个月第一次出台,就被裴宴时点了。
夜阑会所是津州市一家会员制的顶级私人会所,因为是扫黄打非办常年盯着的重点目标,所以这儿面儿上经营得还是相当正规的。但出了会所的门,尊贵的VIP客户要把这些盘靓条顺的男孩儿女孩儿往哪儿带,那就是风花雪月那档子私事了,谁也管不着。
这夜阑会所,把这条灰色的线踩出了门道,拿捏得那叫一个恰到好处,愣是叫人挖不出半点逾矩违法的勾当。
上一回,裴少倒是没把小北往外带,他那天谈完事儿挺晚了,又喝了不少酒,最后干脆在顶层开了个大包。小北跟了进去,进门的时候,裴宴时忽而转身,眯眼打量了一会儿这唇红齿白的男孩儿,在小北哆嗦着颤声说了句“裴少,要不我……我回去吧”后,裴宴时抬手捏着他下巴,左右拨了拨,轻笑了声:“来都来了,就留下吧。”
小北那晚留了下来,裴宴时没强迫他什么。倒是小北,怕无意间把人冒犯了,每进一步都格外小心翼翼。
最后,止步于青涩又讨好的口.活。许是因为他伺候得不错,姿态又进退有度,裴宴时还许了他一个讨奖赏的机会。小北不敢狮子大开口,又不舍拒了这让人心痒痒的恩赐,心内稍一权衡,提了嘴家里空调坏了,裴少当时意味不明地回了他一句“你倒是懂事”。
之后半月不见动静,小北还以为自己不过是落了个空头支票。结果又过两日,安装工人直接上门了,不仅帮他把坏了的空调卸了换了新的,还当场把他家里半旧不新的、牌子低劣的家电都记了下来,隔日就运了新的上门,全部撤换。
小北虽只和裴宴时相处了一夜,那一夜相处得也极为忐忑又谨慎,但小北心里对裴宴时的好感度和敬意压过了对他的畏惧和惶然。小北甚至觉得,裴少还挺温柔的。
所以当同事们说着裴少有多可怕、脾气有多不定性时,小北也只是半信不信的。
这时又有同事道:“真的。我听说,之前永昼那边,就有个男孩儿给他玩儿脱了。”
“那事儿我也知道,啧啧,说是往里面塞了十几个硬币,那男孩儿命都差点儿没了。医院都没办法,最后叫了消防。”
“天啊,这也太疯了。”
“可不疯么,最关键的是,也不知道是裴少摆了资本架子,还是他真就魅力大过天,那男孩儿被玩儿成那样,警察都来问事儿了,男孩儿也没说他半句不是,后头还巴巴地上赶着往前贴。”
“后来呢?”
“那不显见的什么结局么,别说是咱这场子里的人,就是那些个千金、公子哥,也没谁在裴少身边久待过。”
“说的是,这种游戏花丛的浪……”
话没说完,就被领着他们的经理厉声打断了:“快别说了,裴少什么人,要让他知道你们敢在背后嘀咕议论,十个饭碗都不够你们丢的。”
男孩儿们立刻噤了声。
经理又说:“我不管你们藏了什么心思,是怕他还是想傍他,最好都安分老实点,只管拿出本分的职业素养就好,不要耍小心机。别当裴少是你们平日里伺候的那些脑满肥肠的草包。”
话毕,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尽头包厢的门口。
经理推开门,那张世故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标准而职业的笑。
“裴少。”经理先是冲包厢内沙发上坐着的裴宴时颔首点了下头,而后看向坐在裴宴时边上的另一位人物,“钱老板,人都给叫过来了,让裴少看看?”
经理说着,向后示意了下。
紧接着,一排男孩儿们鱼贯而入。眉眼低垂,姿态温顺。
钱老板还没应经理的话,裴宴时倒是先笑了:“钱老板真是客气了。”
钱老板谦虚道:“投其所好嘛裴少。我今天是真高兴。新汽比不得亚康建材资历老,初入市场就能得裴少你的青睐,你让我们有利可收、有名可得,我今天必须得好好谢谢你。”
“我么,铜臭商人一个,嗅着利走。亚康仗着和我多年的交情,拿回扣养着我的人,给我换了劣质的材料。这事儿我得让他们看到代价。新汽虽是初来乍到,诚意却很足,我都看到了。选择跟你们合作,是双方都受益的事。”裴宴时视线扫过那排男孩儿,笑意浅浅,“钱老板这么有心,我倒是受宠若惊了。”
“彼此受益是真,只是方行作为行业大佬,选择多如牛毛,新汽却是个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卒,说起来还是我们沾着裴少的光了。”钱老板说着,也看向那排站着的男孩儿,“裴少挑挑?瞧瞧有没有喜欢的,这儿都是夜阑最叫座的男孩儿了。”
裴宴时喜男色这点,在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裴宴时身边的小情人三天两头变个样,更不是什么秘密。
就好比今天,他是捎了位小情人过来的。
那小情人腰细腿长,白白嫩嫩,瞧着十八九岁,大学生模样。
这会儿挨坐在裴宴时身边,挽着裴宴时的胳膊,安静乖巧,神情温和,瞧着并没有因为合作方送上来一排男孩儿供裴宴时挑选而耍性子、闹脾气。
怪懂事的。
而裴宴时对于这种懂事的小情人向来多几分心软,自然而然便报以几分尊重。于是他稍稍侧头,询问似的:“Daisy,介意么?”
Daisy中文名叫单溪,不过裴宴时大多数时候习惯叫他英文名。
闻言,单溪摇摇头:“裴少开心就好。”
裴宴时抬手挠了挠单溪的下巴,跟安抚小猫一样,然后他抬头,视线从那排男孩儿身上逡巡而过,点了其中一个:“你,过来。”
他话音一落,站在人群里的小北因为期待而悬高的心蓦地摔落在地。
果然,同事们说得没错,裴少图新鲜、喜好新面孔。
方才,他的目光从自己脸上掠过时,没有丝毫停留,也没有任何的神情变化,就像是从不曾认识自己一样。
小北心口酸酸涨涨的,面对高位者的怯意因为针扎般的难过都褪去了不少。
他几乎是肆无忌惮地痴看着那个给过自己一夜温情的男人。
小北对裴宴时的了解并不多。
他只知,人人尊称他一声裴少。
倒并不是因为裴宴时出身多优渥,相反,裴宴时有今时今日,靠的完全是他自己。
他白手起家,凭着敢闯敢拼的一股劲儿,从一个无权无势的穷学生到今天人人说起津州地产圈子,都无法避之不提的方行置地董事长裴宴时。
一个人从零到有,从有到正无穷,血泪辛酸旁人未可知,魄力与手腕却能透过骨相皮肉散发于举手投足之间。
而这样一个人,如今不过才二十八岁。
二十八岁的裴宴时身上见不到任何从草根而来的清简、粗俗、鄙陋,他满身骄矜之气,带着点傲慢的痞,他优雅金贵,也不羁浪荡。
像是从雍容宫殿里走出来的年轻阔少。
所以哪怕是没有含着金汤匙出生,裴宴时也凭借着他那一身无人可攀及的气质和气场,被圈子里的人冠之一个尊贵的“少”字。
此刻,小北痴痴地看着气质出众、气场强大的裴少。
和上回见时一样,裴宴时这次穿的也是白衬衣,虽不是同一件,但如出一辙的挺括、裁剪精致。领口解了两颗扣子,依稀可见伶仃的锁骨,袖子挽了几截,突出的腕骨和青筋似乎几欲撑破那薄薄的冷白皮。
因为坐着,黑色的西装裤略略勾勒出长腿的轮廓,黑色小腿袜介于皮鞋和一截裸露的雪白小腿之间。黑白相衬间,显得一种极致的欲来。
最后,小北才敢将目光落在那张望一眼便叫人生怯的脸上。
那绝对是一张看过就再也难以忘记的脸。
面庞白皙仿若凝脂,下颌线绷出清晰锋锐的线条,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尾下撇后又微微勾起,在末端牵出一条薄而深的褶皱。
小北确定,他此生都不曾见过长相如此俊美的男人。
所以,那一夜情缘后,他才会这般念念不忘吧。
他正看得出神,经理在他背部拍了一道:“还傻站着,出去了。”
小北乍然回神,仓皇地低下头,快步地跟上人群,往包厢外走去。
等他出去了,钱老板不由笑道:“裴少一表人才,刚才那男孩儿看你看得都痴了。”
裴宴时对自己的外在认知向来清晰,轻笑道:“爹妈生得好。”他微一侧头,对刚才点的那男孩儿说,“我口袋里有烟,抽一支帮我点上。”
那男孩儿闻言照做。
裴宴时衔在齿间的一根香烟末梢刚燃起一圈猩红,包厢里还站着的经理别在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响起滋滋的电流声。
接着便听经理对着麦说:“什么?好,我马上过来。”
经理抬起头,抱有歉意地说:“裴少,钱老板,我这边有点急事要处理下,接下来你们就自便了,有事可以先让sunny招待着,内线联系前台还可以叫其他的服务生。”
见经理神色惶急,裴宴时扬眉问了句:“怎么了?”
“酒廊那边出了点小意外,无伤大雅,我去处理一下就好。”经理说完,又和坐在裴宴时身侧的sunny叮嘱了几句,就出去了。
裴宴时一支烟抽完,其间又和钱老板谈了不少生意上的事,生了些许倦意。
“不用按了,手法不错,我都要被你按睡着了。”裴宴时摁住sunny的手腕,挪开,起身抻了抻西装裤,然后和醉得躺在沙发上犯迷糊的钱老板撂了几句告辞的话,带着自己的小情人出了包厢。
出会所的路上,要经过刚才经理提到的酒廊。
那酒廊就在前面的一个拐口往里。
夜阑会所的隔音很好,那轰鸣般的音乐声被隔断过滤后,只能传出极为模糊的声响。
裴宴时又往前走了两步,突然,酒廊里传来的嘈杂声蓦地变大。
裴宴时皱起眉头,那声音顷刻又被阻隔了。
像是有人推门走出,而门又立马合上。
果然。
那拐口处走出来一个人影。
平头,很高,身形挺拔,直奔一米九。穿着简单的深色短袖,灰色工装裤,脚下踏着一双黑色作训靴。
因为那人拐的并不是自己这个方向,所以裴宴时只匆匆瞥见了他的侧脸。
很熟悉。
以致于裴宴时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他加快了脚步,想追上去看一眼,拐口处那道连接着酒廊的门又被推开了,嘈杂声再次涌入耳朵。
刚才匆慌离去的经理走了出来。
“裴少?”经理撞见他,不禁愣了下。
见经理眉头未松,裴宴时下意识问了句:“事情处理完了?”
经理叹了口气:“算是吧。”
裴宴时朝对面的甬道抬了抬下巴:“和刚才过去那人有关?”
经理想起前一脚愤然离去的男人,愁容更甚:“你说秦队长?”
“谁?”
经理听他语气里带有怔意,面露几分困惑。
“你刚说他姓什么?”裴宴时又问。
“姓秦啊。”经理说完,索性又补充了句,“刚才那位,是京口区消防大队的秦炽秦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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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文啦,又来一起过冬天啦!
这次的两位男主都不是足够完美的人,会有各自的瑕疵,如果追文过程中有憋不住想骂人的,尽量别误伤作者嗷~
老规矩,连载期间,非恶意两分评,都有红包掉落,能通过留言陪伴到最后哒,大概率可以凭借红包免费看完全文ヾ(≧▽≦*)o
目前暂定每晚八点更新,有变动会在作话里提前通知。
Ps.有一些些存稿,我会努力让这本的日更持久一点,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