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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窥听

无名火 岿白 2883 2024-01-01 09:14:09

体育馆所在的位置比较偏,到了晚上,附近一带更是黑灯瞎火。

秦炽一路跑过来,远远就看见体育馆一楼有间教室亮着灯。

关洲是学校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体育生之一,所以校体育馆给到他们的权限比较大,会给他们分配钥匙,以便他们随时过来训练。

大晚上的,关洲把裴宴时约来这种地方是想干什么?

关洲一直看不惯的是自己,有几回找事儿,裴宴时恰好在自己边上,给他一顿阴阳怪气回去,把关洲气得脸皮子都要鼓爆了。

但双方之间,也没发生过什么严重的肢体冲突。

每次也就互相阴阳。

或许是关洲吃多了瘪,心里记恨,所以这次抛了个什么诱饵,把裴宴时引过来,又纠集了人在这埋伏着,打算给裴宴时一点教训?

这个逻辑勉强成立。

不过秦炽怎么想,都觉得关洲要真想教训人,第一个也应该是冲着自己来,而不是裴宴时。

眼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秦炽没空深想,转眼他已到了体育馆前。

那间亮着灯的教室在靠近体育馆西边侧门的位置,关洲他们估计也是从这个门进去的。

秦炽朝着那个方向走。

中途他经过那间教室的一扇窗前。

窗户没有拉帘子,甚至还敞了条不小的缝。

秦炽路过时,往里扫了一眼。

没有多余的人,只有关洲和裴宴时。两人背对着他,站在一张台球桌前,在说话。

秦炽最开始的反应是,这么和谐?

接着,秦炽目光一凛。

他看见裴宴时右手一抬,搭在了关洲的肩膀上,脑袋也侧了过去,乍一看关系还挺亲昵的。

秦炽听见他对关洲说:“关同学,既然咱们都关起门来了,那我就跟你说真话了。”

秦炽不自觉皱眉。

视线那端,关洲把裴宴时的手拿开,还怪嫌弃地往边上挪了一步:“你说,我听着呢,看你怎么解释。”

从秦炽的角度,可以看到裴宴时的一点侧脸。裴宴时似乎笑了下,然后问关洲:“你知道我家里人在我十岁的时候因为意外事故去世了吧?”

关洲:“听过。”

“那你也知道秦炽的爸爸是消防员,是为了救人而牺牲的吧?”

关洲嗤了声:“学校里谁不知道呢,他挺骄傲的吧。”

关洲的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秦炽对关洲的嘲讽语气并不在意,他只是很好奇,裴宴时为什么要跟关洲说起这些,接下来又打算说什么。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裴宴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他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打破这场无意的窥伺。

这三年,他和裴宴时绝大部分时间相处在一起,除了最开始裴宴时跟在他屁股后头求和好那会儿自己没少拿父亲牺牲的事儿刺激、推开裴宴时外,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们几乎心照不宣地对五年前那场事故缄默不言。

那是一道他们共有的伤疤,也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条裂谷。

谁也不想揭伤疤、跨裂谷,可它确确实实存在着。

他们不约而同地闷着它,鲜少提及,只是这件事一旦在他们谁那有一星半点的表露,另一方总是忍不住竖直耳朵、瞪大眼睛,想探知几分对方的真实所想。

与其说是过不去、放不下,不如说在他们内心深处,太怕这既定的事实,动摇这段得来不易的关系,打碎这几年惺惺相惜的岁月。

所以,听到裴宴时和关洲的对话,秦炽没出声,只是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两步,站在了窗户一侧,外墙之前。

里面的人即便转过身,也看不到他。

秦炽贴墙而站,这时听见裴宴时对关洲说:“这两者你联系一下。”

两者分别指的是裴宴时家里人的去世和秦炽爸爸的牺牲。

裴宴时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但秦炽没有听到关洲的回答,大概是在发愣。

于是下一秒裴宴时又说:“真够蠢的,你们体育生都这么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吗?”

关洲明显怒了:“裴宴时你小心说话!”

“我小心什么啊,我又不怕你。”裴宴时嗓音不屑,“跟你直说吧,我们家当年着火,火烧得太大,邻里邻居的不确定家里是否有人,不敢贸然进去,所有人都对着火场望而却步,只有正好休假回家的秦炽爸爸义无反顾地冲进火场。秦炽爸爸是我恩人,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了。”

关洲听起来很是震惊:“你们还有这层关系?”

“是啊。”

“秦炽他爸救了你,然后自己死了?”

“是啊。”

“他不得恨你怨你吗,他还对你这么好?”

裴宴时笑了下:“你觉得他对我好啊?”

“难道不是吗?你俩整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哈,那说明我‘驭’人有方啊。”

秦炽听到这里,下意识捏紧了夹在指尖的,还装着那根他只咬了两口的雪糕的塑料包装袋。

他听见关洲问:“育人有方?”

裴宴时用一种狎昵又带着鄙薄的口吻回:“驾驭的‘驭’。都是谋略啊懂不懂,关同学?你以为我为什么现在和他关系好,我又为什么要和他关系好,那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关洲貌似有些不太相信地说:“什么谋略,什么理由,你说啊。我哪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那我得好好跟你讲讲在你们看到他对我好之前,我和他是怎么相处的了。”裴宴时寻求认同似的说,“在学校里,和他熟点儿的人,他是不是对人挺客气?不熟的,或者像你这样和他不太对付的,他是不是理都不爱理一下,一副孤傲清高得好像全天下都欠了他一百万的样子?”

关洲这回有点和他同仇敌忾了:“就是啊。”

“但其实,我才是占据他鄙视链最底端的那个人。”裴宴时说,“我俩从小在一个巷子里长大,我爸妈比较惯我,我一直就比较爱玩、会玩,会来事儿;秦炽和我完全相反,他最崇拜的人是秦叔叔,但是秦叔叔的宽厚温柔他没学到,只学到了一身严谨、刻板、规矩。他觉得我骄纵闹腾,嫌弃我烦;我觉得他无趣又爱装熟,喜欢惹他。所以我俩从小就有点互相看不上,嘴没少吵,架没少打。”

“就这关系,已经很岌岌可危了。结果来了场大火,秦叔叔用他的命换了我的命,你觉得我俩还能好么?”

“未央巷里他最爱的亲人没了,而这个他最爱的亲人,只是为了救一个他平时最看不惯的、和他最不对付的熊孩子。”

“秦炽那会儿怕是连杀了我的心都有。”

关洲还是对裴宴时的话报以一丝怀疑的态度:“真的?”

“爱信不信。”

“行,就当你说的都是真的,然后呢?”

“然后?”裴宴时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我小时候虽然混球,但还是知好坏、懂善恶的,我当然愧疚了,所以我就道歉呗,我去找秦炽,任他打,任他骂,想求他原谅。”

“打也挨了,骂也受了,可他不原谅我,还说再也不想见到我。”裴宴时说,“那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啊,我爸妈还死了呢,我妹妹也没了,我自己这还有一堆情绪没消化呢,我没那个工夫精力去讨好他了,我说不见就不见吧。”

“打那之后,我们就没再来往了,绝交了两年。”

“走路上碰到,都当不认识那种。”

关洲问:“那你们后来怎么又勾搭上了?”

“你这词儿用得挺有意思。”裴宴时说,“但其实不太对,他能跟我和好,那是我单方面纠缠来的结果。”

关洲又问:“那这也是你单方面的?”

秦炽隐约听到了纸张晃动的声音,但他过了耳,却没太过心。

他的思绪有点乱,没空深究这话指的是什么。

他只在裴宴时这一番对着旁人剖白的话语里,听出了裴宴时从不曾展露于自己面前的,怨愤又不甘的情绪。

他甚至,还从这里面听出了某种钻营心机、工于算计的意味。

秦炽额角的青筋突起,捏着那雪糕塑料袋的指尖都微微泛了白。

这时裴宴时回关洲:“不然呢?你们看他平时那样儿,不觉得他这人直都要直死了吗?”

“这可看不出来,同性恋都藏得深。”关洲语气里有着明显的反感和恶心,“那你是真对他有那意思?不然你们都已经绝交了,你干吗非得再缠着他求和好?”

“和好还能是为了什么?图个心安呗。”裴宴时说,“怎么说人爸爸也是因为我才没的,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我需要一个原谅。”

“我硬求求不来,那就试试来软的。”

“他妈妈那会儿正好改嫁了,我再去找他,也不用受两份白眼儿。”

“他妈那白眼儿我确实是没再受着了,秦炽的冷眼儿,我却没少挨。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试错成功了,秦炽他是真的,吃软不吃硬。”

“虽然磨了个一年半载的,他才勉强接受我在他的领土上蹦跶。但我内心踏实了啊,慢慢地,他再也没拿他爸牺牲的事儿来刺我,我就知道,我‘驭’人成功了,我想要的原谅我靠自己得到了。”

“至于对他有没有那个意思,”裴宴时说到这儿,停顿片刻,而后轻笑一声,“关同学,我或许是个同性恋,但是秦炽这类型的,真不在我审美点上。”

“我要真对他有点什么让人误会的举动,那也只会是因为,他这人太烈、太难驯了,我征服欲上来了,想要挑战一下。”

“男生嘛,谁没点丑陋的,想把人拿捏得死死的,抑或是想把人狠狠踩在脚下的心思呢。不然我们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说这些,你说是不是?”

“我从秦炽那领教到的东西,可比你在他面前输个比赛要多多了,要论对他的讨厌,我称第二,你哪有第一的份儿。”

“所以关同学,你老实点儿吧,别弄个他,坑着我了。毕竟在讨厌他这件事上,咱俩也算是同一阵营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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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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