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贴在明州的小腹上,“等了这么久,今日一定要铲除这魔胎。”
明州一瞬间有些麻木,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在族中,不是没见过怀孕的鲛人,他们的伴侣不是这样......
应当是期待新生命的降生,应当是甜蜜的相伴,应当在一起温馨商讨着孩子出生后叫什么名字。
为何宗枭并不期待,为何宗枭说要铲除......
明州头晕目眩,恐惧使得他全身冰凉僵硬。
上一次,宗枭掐着自己的腰,发了狠往里面撞,那物什几乎要将明州的肚子戳穿,腹中的小鱼崽尚未成型,却因为宗枭而不停地传递着痛意。
最后明州险些疼晕过去,好在宗枭突然醒悟,抽身离开。
最后流了血,腰侧也留下了显眼的青紫色痕迹,前两日才彻底好全。
常郗告知宗枭自己怀孕那日,明州虽然疼得意识不清,但却没听漏。
他一直等待着宗枭同自己商讨小鱼崽的事,在南海,鲛人族有孕是极其值得高兴的事,会对周遭的人公布,会伴侣双方筹划着未来小鱼崽的事。
宗枭从来没跟明州商讨过这些。
毕竟宗枭是魔族,同自己不一样,明州以为宗枭不在乎,他倒是也不伤心,只是琢磨着自己要带小鱼崽回南海。
他想过宗枭或许并不期待小鱼崽的降生,却未曾想过宗枭竟存了心思,是要弄死小鱼崽......
他怎会如此狠心?!
到了此时,明州才恍然发现,原来那日,宗枭那般发了狠,是想直接将还脆弱的小鱼崽给弄掉。
宗枭什么都知道,宗枭只是不想要。
彻底明白后,明州见他手上凝结着的黑气,突然尖叫了一声。
“走开!!!”
“啊——”
“别碰我!!!”
“疼!好疼啊!!!”
贴在自己腹部的掌心,凝结的灵气霸道地往身体里钻,与平时如清泉般的温柔不同,强势而急躁。
那灵气与自己身体开始抗衡,但显然明州不是宗枭的对手,腹中传来的痛感愈发强烈。
热流涌出,明州疼得冷汗直流,他如上次那般同宗枭求饶,“宗枭,好疼,好疼啊......”
“呜呜......我流血了......”
上次流血后,明州一直哭着咳着喊疼,宗枭便停了下来。
这次宗枭听见他的示弱后,未曾收力,反倒对他道:“忍一忍,疼上这么一遭就好了。”
求饶无用,腹中的坠痛感越来越强烈,明州挣扎得越来越狠,脚踹在宗枭的身上,宗枭便让床幔缠住他的脚踝。
原以为这样明州便会老实,结果明州却挣扎得越来越狠,被绑住的手腕,在他剧烈的挣扎中,被磨破了皮,血都浸了出来。
宗枭看见了,厉声呵斥他,“动什么动?!”
“走开——”
“别碰我——”
“别碰我的小鱼崽——”
明州嘶吼得嗓子都哑了,他情绪波动太大,本就伤了的心肺经不起他这般折腾,竟生生呛咳出了血。
宗枭同明州从未坐下来谈过孩子的事,从得知明州有孕至今,过去了近一个月的日子,彼此都沉默,彼此都避而不谈。
他一直想着,称呼着,认定着明州腹中的东西,是魔胎魔种,是肮脏的恶心的东西。
倒是听见明州称呼其为“小鱼崽”时,宗枭愣了愣。
但他手中的力道并未收回,只是看着明州那双哭红的双眸,认真纠正他,“不是小鱼崽,只是一团会害了你的小杂种。”
宗枭说:“明州,你留不得,你会没命的。”
生我的母蛇,死在我跟我的兄长手上。
我的兄长,死在他生下蛇崽手上。
融合了魔族血脉的孩子,又能是什么善茬?更何况宗枭厌恶后代,从未想过留有后代这件事。
一时疏忽,酿成了如今的局面。
但好在,这小杂种还未出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宗枭按压他腹部的力道好像越来越重了,明州哭得崩溃,他发出惨叫,方才的挣扎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明州眼中蓄满了泪水,他望着宗枭,眼前一片模糊。
已然放弃了。
深深的无力感跟绝望感,像是扼住了他的喉咙,如同窒息一般。
明州的眼泪流得很凶,落在被褥上,没有变成小珍珠,而是如同正常人般晕染湿一团。
明州绝望对着宗枭,用极轻的声音说:“我不怕没命......”
那双清澈明媚的双眸如今深黑无光,泪水扑簌簌往下掉个不停,他已疼得快要晕厥,用泣音道:“如果小鱼崽没了,我会陪他一起死......”
——陪他一起死。
几乎在明州说出这句话时,宗枭瞬间瞳孔放大,且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撤回了掌心。
明州腕上的红玉镯亮着幽暗的红光,床幔将他的手腕勒破了皮,艳丽的红刺入宗枭的眼中。
一切的下意识动作,都来不及思考。
宗枭已经给明州将手腕上绑住他的床幔解开,明州似乎不愿看他,一手捂着眼睛,泪水源源不断流下。
另外一手,搭在了自己的腹部,呈现出一个保护的姿态。
明州太疼了,他不知道小鱼崽还在不在,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虚软着身子晕了过去。
宗枭站在床边,眉头皱得很紧,他磨了磨牙,怒火更甚,似乎要将他的灵脉都烧断。
常郗赶来时,踏进屋子就闻见了浓浓的血腥味。
他看着站在床头,一脸阴鸷的宗枭,也有些慌了,瞥见床上的血迹后,常郗呼吸一滞,“你......”
他试探着问:“你不会将他肚子给剖开了吧?!”
宗枭化为蛟龙的利爪,撕碎了多少魔物,常郗有时想到那个画面都不禁打个寒颤。
宗枭站立的位置,刚好挡住了明州的肚子,导致常郗只看见了血,闻见了血腥味,却并不知宗枭究竟对明州做了什么。
这个猜测,让常郗自己都吓住了,他也不顾尊卑有别,直言道:“他好歹与你同床共枕了这么多时日,凡间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那如蝼蚁般脆弱的人都知晓这个道理,你为何还会......”
“我没做什么。”宗枭听不下去,打断他的话。
他侧了侧身,露出昏迷过去的明州,捂住头只觉得要裂开般的痛,他深吸一口气,拧着眉对常郗说:“尽你全力,将他腹中的魔......那个小鱼崽保住。”
常郗愣了愣,看宗枭的眼神都变了。
宗枭捂着头,对他道:“他就交给你了,我要去一趟后山。”
后山的泉洞是宗枭修炼之地,如今天劫将至,他心魔却愈发根深蒂固,宗枭去修炼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明州留给常郗后,常郗真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乎倾尽了毕生所学,又是施针,又是喂药,又是渡气调息,可算是将明州腹中的孩子捡回一条命。
明州这一昏迷,又是好几天才醒来。
他醒来便开始哭,对着常郗泣不成声道:“为何还要救我?让我这般死了,也是解脱。”
常郗自然拿他没办法,着急忙慌对着赤屠道:“快去后山,请尊上过来,同他说明州醒了,要找他。”
明州并未说过要找宗枭,但听完常郗的话后,又想了想如今自己失了小鱼崽,被他囚禁在这魔宫中这么久,被迫承欢,遭他欺辱。
自己落得这般下场,宗枭也不该这般逍遥。
明州苍白着一张脸,他刚刚醒来,根本禁不起这般折腾,此时声音都虚弱得厉害,“是......该让他来......我要他的命......”
常郗吓都吓死了,难不成是自己这几日照料明州太过辛苦,竟也病出了幻觉?
方才这小鱼说什么?他要谁的命?宗枭的命?
天啊,他是说要魔尊宗枭的命?!
常郗已经不知道如何开口了,见明州醒来这般绝望,实在不知宗枭究竟对他做了何事,竟让这温驯良善的鲛人一族,都起了杀心。
常郗怕明州太过激动,又损伤心肺,只能劝道:“好好好,你先躺下,切莫急火攻心,等会儿他来了,你再要他的命,现在莫急。”
明州却是听不进去,好在宗枭来得很快。
他刚进来,就见这小鱼坐在床上,脸白得如同一张纸,双眸红肿,脸上湿漉漉的,全是泪水。
竟还没哭够?!
宗枭走上前,还未来得及开口,明州就怒瞪着他,扑过去要撕咬宗枭。
他身子虚弱,根本经不起一点折腾,宗枭眼看他扑过来,恐这小鱼摔地上,便伸手将他抱住。
这是怎么?昏迷一场还转性了?怎么还投怀送......
“嘶——”宗枭皱眉。
明州扑过来后,竟是张口,直接咬上了宗枭的颈窝处。
他是真用了力,却奈何身子虚弱,只能浅浅咬破皮,宗枭下意识要一掌劈过去,却反应过来这小鱼身子不好,最后那本该重重打在明州背上的手掌,竟轻轻落在了他的脖颈处。
宗枭摩挲着他的后颈,仿佛在安抚一只调皮捣蛋的猫崽,“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