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枭这一走,竟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明州还怪不习惯的。
从前宗枭总围在他身边惹他心烦,如今宗枭不在,又觉得不太习惯,尤其是亲自动手给临溪做了吃食,小鱼崽虽然依旧很乖,笑容甜甜对着明州说:“爹爹辛苦了。”
但从他吃的量上,明州也自知不如宗枭。
莫名的无奈感,让明州进入厨房时,便怔愣须臾。
比起明州自己的隐忍,临溪就显得坦诚多了,他每日都会问明州关于宗枭的消息。
“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想他了。”
明州回答:“等他忙完了,就会回来看你。”
每日都会有这样一段对话。
“父亲还没忙完吗?”
“要耐心。”
“父亲为什么还没有回来,他那日走的时候,叮嘱我要乖,难道我还不够乖吗?”
明州:“临溪很乖,只是他有事绊住脚了。”
起初临溪还会听,好几日过去了,宗枭仍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临溪便开始难过了,小鱼崽是不会掩藏情绪,尤其是临溪,难过了便会掉小珍珠。
这日晚上睡前,明州让他先爬上床,自己则是起身去吹灭灯的功夫,回来便见到临溪拿小毯子蒙住头。
明州刚开始还以为他在同自己玩闹,结果将毯子一打开,便见临溪泣不成声,哽咽道:“我想父亲......”
明州在床沿边坐下,有些手忙脚乱,解释道:“他很快便会回来。”
“爹爹在骗我。”临溪抽抽噎噎,“我一直都知道的......”
他眼泪汪汪,趴在床榻上,哭得好生可怜。
“你知道?”明州惊疑问他,伸手为他揩去泪水。
临溪用力点头,语气像个小大人般:“我一直都知道,爹爹你不喜欢父亲......”
“你们又吵架了,对不对?”
“我们没有吵架。”明州立马否认。
“他真是有事,我没有赶他走。”明州认真解释。
不得不承认宗枭确实对临溪很好,他的陪伴,填补了临溪前几年的缺失。
明州突然有些生气,一声不吭便离开,也不留下封书信之类的,如今孩子闹起来,哄都哄不住。
临溪听见明州的声音拔高了些,瘪了瘪嘴不敢再开口,又拿小毯子盖住脸颊。
他是明州心尖上的宝贝,这一举动,简直就是在戳明州的心。
“乖乖,这样捂着不难受吗?”明州软下声哄他。
怎么可能不难受,这白皙的小脸也不知是因为憋着了,还是因为情绪太激动了,都红了。
临溪像是没有安全感般,最后抱着明州不肯松手。
小鱼崽应当是吓到了。
自己昏迷了好几日,宗枭也不在他身边。
这个阶段的小鱼崽,是需要父母陪伴的,突然将他丢给云笈,哪怕云笈长老对他极好,也照顾得妥当,但在临溪眼中,仍是宗枭跟明州没办法比较的。
明州搂着他,哄了许久,最后临溪睡着时,眼角都还湿润着。
明州叹了口气,在昏暗不清的屋内,呆滞了许久。
翌日一早,临溪红肿着一双核桃眼爬起来,经过昨夜,这双眼睛红得像小兔子般。
他揉着眼睛,乖乖软软向明州问早。
明州将给他做好的吃食端上来,但显然发现了临溪没什么胃口。
临溪依旧照例对着明州笑了笑,瓮声瓮气说了声:“谢谢爹爹,照顾我辛苦了。”
明州心都软了,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去洗漱吧,待会儿吃过饭,收拾一番,爹爹带你出门。”
临溪以为他要带自己去玩儿,如今竟连出去玩儿,临溪都提不起兴趣了。
“要去哪里呀?”他以为明州是要带他去找长老或者族长们,再不济就是去海岸边,或者是海水中。
明州轻轻一笑,“昨夜不是闹着要你父亲吗?”
临溪眨了眨眼睛。
“他既然太忙来不了,我便带你去魔族寻他便是。”
这一决定,明州内心也是纠结挣扎了许久。
他没办法告诉临溪当初自己在魔族时发生的事,究竟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哪怕前些日子,再回到魔族时,宗枭处处都将明州照顾的很好,很大程度上,驱散了当初的阴霾。
但发生过的事,哪怕再弥补,终究也有存在过的痕迹。
明州虽希望宗枭回来,心里慢慢接受了宗枭的存在,但让他主动去找宗枭,实在是......
若不是为了临溪。
若不是舍不得临溪难过。
“真、真的吗?!”临溪都快要蹦起来了,方才还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倏地瞬间精神。
明州莞尔一笑,“爹爹不会骗你。”
明州垂眸看着他,眼神温柔,嘴角含笑,声音很轻很轻,对着他说了句,“临溪,爹爹很爱你。”
临溪并不能理解明州说出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但他还是凑上前,抱住明州,也说了一句:“临溪也很爱爹爹。”
说完,他便等不及般,小跑出去洗漱。
唯有明州坐在餐桌前,望着他在院中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要离开鲛人族,前往魔族一事,本该要告诉族长跟长老们才对。
但琢磨着云笠长老对宗枭的态度,必定会制止。
明州活了三百多岁,一向乖巧听话,从来不闯祸,如今竟要因为宗枭,叛逆一次。
他只是留下一封书信,告诉长老自己要去何处,请他们不必担忧,连面都不敢见,便带着临溪独自来到结界边。
料想离开鲛人族,必定是瞒不住,由结界感知后,长老必定要追来。
于是明州蹲下身,将写好的书信,拿了一块石头压住。
“爹爹,你在做什么呀?”临溪疑惑问他。
他虽然年岁小,但鲛人族的规矩跟礼貌,都还记得,因此问明州:“我们要离开去找父亲,不是应该要去跟长老告别吗?”
明州将信件放好后,起身将食指放在唇边,“嘘——”
明州压低声道:“咱们是偷偷去的,所以不能让长老们知道。”
临溪一听,两只小手连忙捂住嘴,随后用力点了点头。
直到出了鲛人族,临溪才敢出声。
“好、好刺激啊......”他对着明州说了一句。
不止他这般认为,明州也一样,他松了口 气,最后父子俩相视一笑。
鲛人族中——
从明州带着临溪离开结界时,云啸这边便知道了。
他看向云笠,本该暴躁起身追出去,为何还坐着迟迟不动。
云啸问了一句:“你不追出去瞧瞧?”
云笠沉默不言,这反应倒是让云啸笑意加深,故意说着:“平时将明州还有临溪护成这样,这次怎么......”
“你之前说的话,我信了。”云笠打断他。
云啸听后,原本充满玩味的笑容渐渐淡去,正经道:“是吗?”
“之前担心明州,是因为他修行不足,担心他受伤,如今宗枭为他修复好了灵脉,还分了修为给他,九州之中,又都知宗枭跟明州的关系,知道临溪是他俩的孩儿,怎会有不长眼的,敢欺负他。”
云笠自顾自说着,“我只在想,若是明州知道宗枭做的这一切,他会如何。”
“你就是想太多了。”云啸安慰他,“我知当初先是云笈的事,随后又是明州的事,让你总是对外产生恐惧,但是云笠。”
“有些事情,不是你所能控制的。”
云笠抬眸看向他,倒是难得的平静,“我知道,就如你之前所说,明州必定会原谅宗枭。”
云笠说:“我信了。”
他看向外面吹起的风,看着树上的海棠花掉落在地。
花开花自有时。
“一切都看明州怎么选吧,他开心便好。”
他没有追出去,明州带着临溪,因为没有魔族可行千里的车撵,自然要多费些时辰。
出了鲛人族,临溪大概也知道明州是真要带自己去找宗枭,不是随意说说,已经没有任何烦躁的情绪了。
倒是对路上的风景跟稀罕物,产生了兴趣。
本就是去找宗枭,又不是多着急的事,这样变成走走停停,倒是花了三日才到达魔族领地。
说来也怪,如今九州也不算太平,但明州跟临溪一路上却没遇见任何妖魔精怪来找碴,竟太太平平,安安稳稳就到达了魔族。
他们不过刚入魔族,便有风风火火赶来的魔族士兵们,阵仗极大,瞧见是明州跟临溪后,微微一愣,立马又无洋洋一大片跪下,毕恭毕敬道:“见过少君,见过小殿下。”
临溪依旧不太能适应这样的阵仗,明州也一样,但显得镇定许多。
他带着临溪上了车撵,回到魔宫后,常郗忙得焦头烂额,看见他微微一愣,“你们怎么来了?”
他又急忙看向明州身后,蹙起眉问:“怎么就只有你跟孩子?宗枭呢?他躲什么?丢这样一堆事给我,这魔尊之位我可不想要!!!”
“宗枭?!”明州低头,与临溪对视,也露出了跟常郗同样茫然的神色,“宗枭他不是因为魔族有要事要处理,好几日前就回魔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