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到来,明州安顿好临溪,走之前还再三嘱咐宗枭,“你不要太惯着他,别又干出上次般,带着他在鲛人族上空飞的事。”
宗枭轻笑答应,“放心,不会的。”
明州并未察觉有何异样,弯腰摸了摸临溪的头,“爹爹已经跟长老说好了,过两日便接你过去。”
“一定要过两日吗?”临溪哼哼唧唧道:“可是我会很想爹爹,不用来接我也没关系呀,我认得去神树圣地的路。”
也对,明州刚要说点什么。
宗枭却皱着眉打断道:“临溪,不可胡闹,长老跟族长说的,让你爹爹暂守,没说带你。”
他这话看似对着临溪说,但其实主要是暗自提醒明州,“难不成你连族长跟长老的话也不听了吗?”
“没有!!!”临溪急忙否认,“我听话的......”
明州失笑道:“也不会很久,你这两日先跟着你父亲。”
临溪有些难过,却像是怕明州会担心,只能回答说:“知道了。”
云贤竟然跟着云笈一起来接的明州。
明明就在鲛人族,明明只是听从安排,守两日神树罢了,可明州回头与临溪还有宗枭告别时,却格外心神不宁。
“怎么了?”云笈见他脸色不好,柔声问道。
明州摇了摇头,“没,就是怕宗枭太由着他胡来......”
云笈听后,想到宗枭当时询问他们,究竟有何方法,能够让明州的身体恢复如初时的神情,不禁道:“魔尊确实,远比想象中更在乎你,也更在乎孩子。”
“谁要他在乎。”明州垂着脑袋,红了的脸颊出卖了他的心事。
云笈没有拆穿,眸色不易察觉地暗了暗,“不用多久,你们就会相见。”
明州没有听出言外之意。
云贤递了个眼神给云笈,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鲛人族跟魔族不同,四季都没什么变化,神树圣地更是千百年来如一日。
灵力充沛,环境静谧。
“明州,我听宗枭说你在魔族病了几日。”云贤开口说着。
明州点了点,却不甚在意道:“染了点风寒,吃了点药,已经好了。”
他说得轻巧,若不是宗枭说起过具体情况,显然明州自己也不会将严重到施针的事说出来。
他不肯说,云贤也没打算拆穿,只是点了点头,淡然道:“到底是病了一场,既然来了神树这,倒不如去水中待一会儿,对你身子有好处。”
鲛人族的圣地,这神树下的溪水,自然不一般。
当初明州生临溪时,命悬一线,云贤他们便将他带来神树这,由神树还有云卿那是疗伤圣药的血,才得以让临溪平安无事的出生,也让明州虽遭了大罪,休养许久,但好在命保住了。
明州听云贤这样说,也未多想,化为原型后,便纵身一跃,落入水中。
鲛尾在波光粼粼的水中,显得更加美丽,灵力充沛,竟让心中郁结都消散了。
云笈跟云贤都在岸边站着,明州大概觉得这样太失礼,便游到边上想要起来,云贤却拦住没让,“你多待一会儿,顺带把这个药吃了。”
“长老,这是什么药啊?”明州接过问他。
云贤掐了掐手心,面上看不出异样道:“帮助你强健身子的。”
他说得义正严词:“一点小小风寒,竟就病了好几日,可见你还需要好好将养。”
明州捏着手中的药丸,听后并未多想,点了点头便吞下了。
云贤看了云笈一眼,后者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明州听从云贤的话,在水中运功调息,接过却莫名感到眼皮繁重,困倦的睁不开眼般的累,“长老......”
云贤估摸着时辰,确实药效起了。
明州摇了摇头,声音也很小声,“长老,我想起来了......我为什么......”
“再泡一会儿。”
“可是我......”
明州的话都没说完,却因为实在太困,而失去了意识。
宗枭是随着云啸还有云笠他们一起来的,云贤守着明州,云笈则是备好东西后,回去代为照看临溪。
他们没有一起出现,怕引起明州的怀疑。
云贤见宗枭看明州的眼神,这般温柔坚定,对他的偏见也少了许多,“你当真想好了?”
云贤再一次提醒他,“我、我只在书籍中学过,可从未亲自动过手,若是出了差池,你可能会......”
丧命二字都没能说出口,宗枭已经走向溪水中,来到了明州面前,将他揽入怀中。
“想好了。”
有危险又如何?当初对明州那狠下手的一击,也没想过明州因此丧命的结果。
常郗的医术,当时已经尽力救治了明州,确实让他捡回一条命,但心脉灵脉受损,明州的修行再也不能往前走,三百多岁的鲛人,在族中年龄尚小,本该是最佳的修行年龄,却再也不能在修为上有所建树。
不仅身子在走下坡路,会如这次般,不过因为天气冷了些,就染了风寒,随后拖拖拉拉,煎熬了十日才好转。
若只是身子弱点,倒也罢了。
但鲛人族的寿命长短,是与修为息息相关。
明州如今的修为,甚至不一定能过百年。
对于他们来说,千年时光,亦是短暂一瞬。
宗枭如今化龙,寿命与天道比肩,他不敢想象,区区百年光阴后,明州便会永远离开自己的场景。
他不敢想,更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他是从出生起,只知要在恶劣残酷的环境中,要靠着不断强大而活下来。
变强,要变的最强......
这是宗枭前几千年的目标,与明州相识,看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后,宗枭突然觉得从前那些时日,浑浑噩噩,枯燥乏味。
权力、野心、九州最强......
如今比起明州,轻如鸿毛。
比起灭了仙族,成为掌控整个九州的霸主,宗枭还是更想与明州待在一起,无论是在鲛人族,还是在魔族,一同守着临溪长大。
常郗在魔族告诉自己,明州的寿命会受影响,宗枭便一刻也坐不住了,他心里着急,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等明州身子好些后,便陪他赶回鲛人族。
他问了鲛人族的长老,问了鲛人族最擅医的云贤,结果事实确实如常郗所说。
宗枭恍然大悟,难怪云笠跟云贤总是不待见自己,尤其自己一靠近明州,云笠就暴躁。
明州是他看着长大,悉心照顾的小鲛人,宗枭的出现,让明州遭了大罪。
从前不解,如今却都明白了。
宗枭目的明确,他不能接受明州离开自己,所以无论如何,都要修复明州受损的灵脉。
这是宗枭自己做下的孽,如今哪怕就此丧命,也该弥补。
落入他怀中的明州睡熟了,身子被宗枭托起,却轻的一点儿重量都没有般。
万般思绪如潮。
想到上华天初遇时,他怯生生望着自己,生疏而笨拙地问路。
想到被自己带回魔族强占后,醒来不甘屈辱,不顾自身情况的一击。
想到他有孕时的慌乱跟惊慌,自己都怕得很,还跟宗枭说自己要留下这个孩子。
想到他身体跟心理都遭到折磨,最后却自己咽了下去,对着宗枭说了一句:“你若是想要赎罪,其实我也可以告诉你,我已经没有很恨你了。”
“你不必留在这为我做这些。”
我已经没有很恨你了......
明州好像很少会跟宗枭抱怨,也很少会将身体的不适感说出来。
他习惯隐忍,在魔族那场风寒,若不是瞒不住,宗枭也留心,明州只怕也不会主动说出来。
他总是这样,让宗枭心疼得紧。
小心翼翼将人抱着,宗枭不顾还有其他人在,凑过去与他额头贴了贴。
云笠微微皱眉,但只是对着宗枭道:“你难道就不怕我让你今日命丧于此?”
宗枭听后,眼皮都没抬,只是道:“能让他恢复如初就行。”
云笠眉头皱得更深了,握了握拳,对宗枭又说:“你以为做这些就能挽回吗?”
“就算他身体康复,可当初的受伤时的痛,能消失吗?”
云笠说:“我不会告诉明州你做的这些事。”
宗枭并不在意,甚至道:“别告诉他。”
云笠:“......”
他没有再说话,别过脸,看不出情绪,最后对着云笠嘀咕了一句:“外族总是这样,事后弥补,又算什么?又有什么用......”
虽说这宗枭确实手中沾了不少血,但鲛人族从不过问跟掺和外族恩怨。
无论如何,宗枭是临溪的父亲,他来鲛人族这些日子,没有伤害过族人,甚至还帮了鲛人族。
云贤心中仍有些没底,“魔尊,你还有机会反悔。”
宗枭却觉得这些鲛人族的鱼,当真一个二个又耿直又蠢,若换成其他族类,只怕早就野心勃勃,想着能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别啰唆了,开始吧。”
宗枭说完,从体内释放出一团黑气,冲破云层,竟让整个鲛人族,白昼倏地陷入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