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男人“短毛猫”手中出现的是一个铰链状武器, 铰链的尽头链接着一柄奇异的双边斧。斧面很宽,两片斧刃几乎围成一个圆圈,闪烁着暗沉的寒光。
瘦小女人“猎豹”则右手持一狼牙状的弯匕。
“开始”声落下后, 两人身体紧绷, 短毛猫缓慢地抡起了链斧, 猎豹则紧紧握住了匕首。
打洋伞的克拉罗斯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两人,“啧”了一声, 嘻嘻笑着说:“你们知道‘打扮越怪,人越变态’的下句是什么嘛?”
听见的人没搭理他,就当这人在骂他自己了。
场中, 猎豹的目光死死锁着对面的男人。而短毛猫手中的链斧已经逐渐蓄力完成, 在他身体的侧面呈圆形抡转, 速度越来越快, 发出“咻咻”的风声。
两人都在观察对方,无人动作,气氛越来越冰冷绷紧。
荷官忽然开口:“浪费时间与不出全力者后果自负。”
话音落下, 猎豹身体前伏,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前蹿去!
但短毛猫甩出的链斧比她的速度更快,仅仅是眨眼一瞬间, 寒光闪烁的斧刃就朝猎豹的面门撞来。
她猛地偏转方向,身体向另一边拧转, 以毫厘之差险险避过斧刃,双腿蹬地高高跃起, 然后在空中再度转身, 右手高举匕首刺向短毛猫青筋毕露的脖颈。
此时链斧尚未收回, 而她下砍的势头因身体下扑的动作显得格外锐不可挡。
杀机毕现, 就在这一刻, 短毛猫猛地抬腿上踹!沉闷的撞击声后,猎豹的身体向后倒飞,仰面重重落在地上。
链斧的攻势同时来到,斧刃下劈,猎豹身体骤弓,侧身左滚躲避——雪亮的斧刃重重落在她脑袋右侧,削下半只耳朵和一大把头发。
她脸侧鲜血如注,呼吸急促起伏,胳膊在腰侧颤抖着动作,左胸的伤口也因为再次撕裂漫出大片血迹。
猎豹死死咬着牙,眼睛通红,在血泊中呈现出兽类垂死挣扎时特有的凶性。
短毛猫再次抡斧。
看到他动作的一瞬间,猎豹猛地抬腿,腰部发力,活鱼一样挺身跃起。
她却不是要避开飞斧,而是迎着斧刃向前冲,在即将被砍中胸膛的时候,猎豹猛地伸手,抓住了连接斧子的精钢铰链,发狠往后拽。
这一下用足了濒死挣扎的力气,短毛猫被拽得身体前倾,眼里却迸出一个满是凶光的笑容。
下一刻,人们看到,猎豹拽住铰链的双手淋淋漓漓淌下了鲜血。
——原来那链子另有玄机,藏着极为锋利的棘刺,只有熟悉它的主人才知道哪里能碰,哪里不能碰,其他人一抓就会皮开肉绽。
胸口受了伤,不要命,拿刀的手受伤,会死。
迎着短毛猫的目光,猎豹牙关咯咯打颤。
短毛猫将链条朝自己的方向收拽,他身体极为强壮,猎豹被扯得一个踉跄。
她喘着粗气,瞬间撒手,撒手的一刹却将双手再次向前伸,忍着剧痛扯住铰链像攀岩一样前走数步。
停步的时候她手里抓了大半长度的铰链,链条被把持住,短毛猫的力量没法传递到末端的斧子上,她却可以——
一声嘶哑的叫声后,猎豹将链斧高高抡起。带血的链条在空中甩出星星点点的血滴。
双边斧被链子带动,在空中唰然划过一个完美的圆扇,带着猎猎风声凌空越过短毛猫的头顶,从后方撞向他的后背!
斧刃重重砸向后背的那一刻,短毛猫乍一听到风声就做出反应,为了减少伤害而向前扑倒,他那只没拿链斧的手更是骤然使力抓住猎豹的肩膀,两人重重扑倒在地。
一声兵器没入肉中的声响,斧子砍进了后背。短毛猫闷哼一声,脸色却没多大变化。
——猎豹的双手受伤太重,已经失去准头和力度。斧子确实砍中了他,但角度不对,穿破皮肉斜撞上了坚硬的骨骼,伤口很深,但没伤到要害。
此刻,他已经将对方完全压制住,短毛猫单手掐着猎豹的脖子,将她的脑袋狠狠往地上撞去。
后脑勺碰地,沉闷的两下咚咚声响彻场中,猎豹脸色狰狞,右腿同时弹起,重踹向对方腰胯,借着反力挣出短毛猫的钳制,往后滑出一段。
一声沉重的铁器落地声。短毛猫的目光从敌人身上短暂移开。
是他的链斧从背后掉到了地上。
这时候那女人已经松了手,链斧回到了他的掌控中。
短毛猫喘着粗气,余光看向身后,一手按着猎豹,另一只手在地上摸索,直接拿起了斧子,向猎豹砸去——
同时,猎豹的尖匕死死插进了他的脖颈。
短毛猫的眼眶猛地睁大了,仿佛看到不能置信之事。
一切发生得太快,只有旁观者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本,握住铰链和短毛猫拔河前,为了腾出双手,猎豹把匕首插回了腰间皮鞘内。
而在短毛猫目光后移搜索斧子位置时,注意力被分散,没看到猎豹已经缓缓将手移向了腰间的刀鞘处。
两人对链斧的争夺过于血腥和刺目,以至于让人忘记她腰间还别着能伤人的利器。
脖颈被刺,但短毛猫手中的双面斧余势未消,仍按原来的轨迹袭向下方。
猎豹偏头避过,这一下仿佛消耗掉了她剩下的所有力量,险险避过斧子后,她脱力地瘫在地上,双目圆睁如同死去,只剩呼吸声证明她还有生命存在。
与此同时,短毛猫沉重的躯体也缓缓倒地,他脖子上血流如注,喉中发出沉重的吸气和呛咳声,因为气管已经被刺破,声音像是拉破的风箱。
两具倒地的躯体相距极近,都一动不动。
判定胜负的标准是什么,人们还不知道。
一秒、两秒、三秒。
第十三秒的时候,短毛猫右手的小指忽然动了动,接着手指合拢,重新抓住了他的铰链。
看到这一幕,猎豹喉中蓦地迸出一声嘶哑尖锐的大叫,挺身飞扑过去,然后颤抖着倒在短毛猫身前,手中尖匕一下又一下刺向他的心脏。
姿态疯狂又绝望。
这时,她胸口的长伤口犹在淋漓滴血。
而短毛猫身下的血迹也已经漫成一大片。
场中终于响起荷官的声音:“白棋倒地三十秒,黑棋胜利,恭喜。”
“双方停手。”
话音落下的一刻,猎豹的匕首终于当啷落地。
斗兽场灯灭。只有十位下注人头顶还打着光,像十盏苍白的灯笼。
黑暗中,熟悉的系统播报响起:“晚安,短毛猫。”
倒地三十秒分胜负。能在搏斗里倒地三十秒起不来的人,几乎和死透也没什么区别——而短毛猫的确也死透了。
一场搏斗终于结束,时间很短,起伏却很多。在座的人无一说话。
假如他们真是观众,这么刺激的一局搏斗打完,按流程该喝彩。然而,他们不仅是观众,是赌徒,也是待上场的一员。
一片死寂中,忽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十位下注人中的六个,身体正在慢慢变成死灰色,像一座诡异的雕像。
他们几个的桌前,闭着嘴的都是白色恶魔,他们把筹码投给了白方短毛猫,现在短毛猫输了,押注失败。
六个已经变灰的人动作僵硬,迟缓地看向自己的身体,脸上现出惊恐万状的神色。
可那表情刚刚浮现在脸上的一刻,他们的身体就化为彻底的灰雾,四散消失了。
搏斗场上刀兵相见,固然会产生迷雾之都乐见的死亡。
然而若仅如此,怎能称得上“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
六人同时消失,迷雾之都没再依次念出死者的名字。
幽暗之中,只有一声喟叹似的短短播报。
“晚安,诸位。”
中央的VIP坐席上,郁飞尘和戒律两个下对了注的人都无事发生,中央的君主也安然无恙。尤其戒律,他因极差的运气被选中,但因为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没出什么事。
或许,戒律神官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他用实力战胜了不幸。
一局押注结束,恶魔像将筹码吐出还给他们,以待下次使用。
旁观的克拉罗斯语调诡异又幸灾乐祸,嘻嘻笑着续上了他自己先前的话头:“第二句是……兵器越怪,死得越快。”
荷官的声音复又响起:“示例结束。”
“补充规则介绍:搏斗从最低位次开始,失败者退场,胜者不退,直至一方无棋。”
“在座者每场皆须下注。”
“单个棋子连胜十场可获得奖励。”
“己方连败十场判定为大劣势,此时K、Q达成一致后可派遣一枚棋子跳入场中,跳棋不受序号顺序约束。”
“强调:不得使用任何攻击、防御类特殊道具,违者后果自负。”
“规则介绍到此……”
原本寂静的场中忽然响起一声空灵的叩声。声响后,荷官的话就断了。
那声音仿佛响自四面八方,众人俱没听出来源,直到见荷官抬头望向中央那位被称为“君主”的人,再循声去看那人的动作,才反应过来刚才是他用金筹码轻叩了一下恶魔的头颅。
安菲语声淡淡,声音被穹顶回荡得轻而飘渺:“我赌错了,会怎么样?”
荷官被他询问,先是躬身一礼,然后道:“君主更须为抉择付出代价,押错则该方棋子全部死亡。”
此话一出,满座骇然。
“凭什么!”对面一个人伸手指向安菲,大声道:“他有什么资格——”
话未说完,荷官猝然望向他!
“谁,”荷官一字一句,声音平直冰冷得惊心动魄,“给你资格——对他放肆?”
那人忽然感到一阵寒冷,不由自主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却看见自己的手指、手腕,还有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部变成了不详的死灰色。
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眨了眨眼。
这次,他只看见一片四散飞去的灰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