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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白色口笛

第四种诱饵 鸦无渡 4033 2024-03-18 15:18:09

费家请的授课老师,曾给费慎上过一学期地理历史课。

如今是新代146年,上世纪全球暴动以及资源争夺战,再加上S级武器引爆释放出来的巨大辐射,致使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物差点灭绝,包括人类。

毁灭性的战争过后,疾病肆虐,堪堪只剩下了最后四百人。

幸存者们带着冻存的基因库,紧急进入地下避难舱休眠。

避难时间长达几十年之久,地球生息却恢复了不到三成。要命的辐射无处不在,气候环境彻底紊乱,能用的资源寥寥无几。

为避免同样的悲剧再次上演,众人选择资源共享,全部可活动区域平均分配。由当时唯一一支科研团队做主,开启了首次人类基因培育计划,并将其命名为新代1年。

经过几辈人的不断努力,在如今的第146年,人口成功繁育至了八十万。

然而早在新世纪开始的第十年,拥有资源分配权的那帮领导者,内部出现矛盾,开始拉帮结派制造对立,甚至互相构陷迫害。因利益产生的纠纷难以调和,所谓的“平等共享”名存实亡,人类再一次走向分裂。

随着时间演变和地域迁徙,全球最终分裂为两大洲际——太平洋和大西洋洲际。太平洋洲际又分为三个区,柏苏、科谟以及维冈,大家各自选出了首领,由不同的家族把控政权。

时至今日,三区正式宣布独立。区与区之间表面互不干涉,井水不犯河水。实际共同交壤的边境线上,时常会发生激烈冲突,其间鱼龙混杂,死伤无数。

而费家,正是领导科谟的家族之首。

费慎这一回,怕是彻底栽入虎穴狼窝了。

据苏琅透露,邵家虽不是柏苏的政权中心,可掌握着柏苏乃至整个太平洋洲际的要害——军事武器。

近百年来,邵家始终是三区最大的军火供应商。他们尽管生活在柏苏,却又不属于柏苏。

而今叛乱组织横行、各区政权极不稳定的混乱时代,几乎人人难以自保的情况下,邵家倒成了最稳固安全的庇护所。

没有哪个家族能有实力单独与之抗衡,也没谁想与之抗衡,比起充当出头鸟,互相残杀拱手让敌人获利,大家更愿意拉拢这位实力雄厚的朋友。

此刻费慎也彻底明白,为什么自己没听闻过邵揽余的大名了。

一则是因为,以前在费家时,费霄几乎不让他参与任何军事政权相关事宜。除了那一学期的地理历史课,对此可以说是毫不了解。

其次,直至三年前,邵揽余父亲病逝,家族实权发生更迭,邵揽余才真正上位,成为邵家新一任主人。在此期间,他基本没有单独于人前露过面。

别说费慎了,就是费家那些成了精的老狐狸,都不一定认得邵揽余本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费慎也从苏琅口中,获得了大大小小各类信息。

不过苏琅说了,能讲的她都会讲,讲不了的套话也没用。

所以得到这些消息并不能起什么作用,顶多是让费慎更加清楚明白,自己一时半会儿逃不出去,逃出去也多半是死路一条,更遑论去对付邵揽余了。

明白了自己当下的处境,费慎果断放弃挣扎,一切听从安排。

往好了想,至少有个苏琅和自己说话,不会过于无聊。

苏琅也确实形影不离陪着他,三天下来,除了睡觉时间,两人几乎时时刻刻待在一起。

费慎的活动地点,逐渐从一间房子扩大到了整栋楼房内外,只要不离开苏琅视线范围,他可以去到附近任意地方。

费慎很自觉地,避开了负一楼地下室。

对于邵揽余的刑场,他选择敬而远之,不再去触碰一些可能波及自身的东西。

想到邵揽余,对方这几日倒是一次也没出现过。

别墅应该是属于他的私人财产,平日只有佣人走动,外头有全副武装的保镖站岗,不见邵家其他人身影。

平静了几天的时光,在一个热得发慌的午后被打破。

气候环境紊乱后,再没有过正常的四季更迭。通常前几日还是风和日丽,转眼就变为雨雪天气,没多久又开始艳阳高照。

近几日温度异常地高,费慎也不爱出门走动了。

按照以往惯例,在净化舱内躺了会儿消除辐射,他打算去餐厅吃午饭,却先一步被苏琅告知,邵揽余正在后庭院等他。

费慎坚持去餐厅转了圈,厨师没准备饭菜,看来是非见不可了。

别墅里外虽然已经逛得差不多,但后庭院还是第一次来。

费慎刚迈入庭院门槛,脚步忽顿,被满院开得正盛的花树惊住了。

以如今错乱的气候和贫瘠的土壤,就连栽种仙人掌这种存活率高的绿植,都是件极不容易的事,更别说需要精心培育的花朵了。

母亲曾经想养一株玉兰,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土壤,种子没发芽就失败了。

而邵揽余这里,竟然有一院子的新鲜花树。

白花绿叶、枝繁茂盛,成片地挤满了偌大的庭院,恰巧遮蔽了屋顶的烈阳,留下一地绿荫,形成天然的乘凉之所。

费慎长到十二岁,头一回切身感受到了嫉妒这个词。

邵揽余倚在树荫中间的躺椅上,神情惬意地冲他招手:“过来,外面热。”

今日他没穿彰显正式的衬衫西裤,换上了舒适的短袖T恤,下身是条灰白休闲裤,宛如刚从学校出来的学生,温柔干净,随和可亲。

费慎提起步伐,走到旁边另一张躺椅坐下,周身立刻阴凉了起来。

他正襟危坐,余光触及邵揽余,留意到对方这回没拿书,手里握着根深色条状物品,估摸几厘米长度,有点像口笛。

邵揽余抓到偷看的目光,也不挑明,含笑道:“看来你最近过得还不错,苏琅是个很好的伙伴,对吗?”

费慎的脸色比起刚来时要红润许多,明显近日衣食住行方面都不错。

费慎垂下眼皮,拒绝与他视线交汇,不答反问:“你喊我来干什么?”

每次和邵揽余面对面,他总会无形中产生一股不知名压力。

对方从不把他当成小孩,总是用同辈的态度进行交流,让费慎有种被迫将真实一面敞露于人前的不安感。

两张躺椅中间,有一方古色古香的小茶桌,邵揽余拎起茶壶,将两个茶杯斟满,推一杯到费慎手边。

“院子里花开了,怕你无聊,请你过来坐坐。”

嗅觉被茶香吸引,费慎眼神不由自主飘去,定定注视陶瓷小茶杯。

少顷,没忍住端起来喝了口。

十分清润的口感,喝下去似乎连大脑都清明了。

费慎想,这人的喜好真是奇怪,屏风、沉香、茶道,大概能用“复古”来形容。

“怎么样?”邵揽余问。

费慎面无表情答:“不好喝。”

邵揽余笑容不改:“那花好看吗?”

“难看。”

像是非同他作对,邵揽余连问几句,费慎都不给面子。

邵揽余也不生气,打趣道:“这里不比科谟舒服,麻烦少爷忍忍。”

费慎噎了几秒,索性直接问:“你会放我回去吗?”

邵揽余好似没听见,并未答复,抬手将那根深色的物品,放入了双唇之间。

呜——

一串嘹亮悠长的音调从中发出,果然是口笛。

邵揽余熟稔地吹了两段,不消片刻,空中竟传来一声高昂的鸟鸣,仿佛在回应笛音。

鸟鸣高昂尖啸,远在千里之外,那是鹰的叫声。

费慎目露惊讶,眼睁睁看着一个黑色物体自高空俯冲而下,掠过成片的花树,扑簌着冲进院子,最后停在了邵揽余肩头。

黑色物体是只鸟类,背部羽毛通体漆黑,腹部毛发为罕见的银白色,眼角连着颈项有两条蓝灰长纹。它左右甩动了几下脑袋,收拢硕大精壮的两翼,乖巧地立于邵揽余肩头,一双瞳仁透出猎食的凶光,无法让人忽视它属于猛禽之列。

费慎被这只“鸟”引出了莫大的兴趣,看得目不转睛。

邵揽余从手边食盒夹出生肉,刚丢出去,下一秒立即被叼走了,捕食速度快得叫人肉眼看不清。

费慎问:“什么鸟?”

“银腹隼。”邵揽余又投喂了一块肉,“或许你喊它鹰更合适。”

费慎有点脸热,他又没见过什么鹰啊隼啊的,不认识很奇怪吗?

邵揽余并非要嘲笑他的意思,反倒说:“它还没有名字,你可以给它取一个。”

“我?”费慎耸了耸肩,“我不是它主人。”

“现在是了。”邵揽余扔来一支白色口笛,微扬下巴,“试试。”

费慎愣在原地。

难不成……邵揽余要把这只鸟送给他?

这般猜测让他感到意外又激动,不过面上依旧掩饰得很完美。

费慎平静握住白色口笛,试探性放嘴里吹了一下。

没反应,银腹隼连看都没往这边看。

他没放弃,第二次吹得时间长了些,可惜由于没学过乐器,吹出来的声音格外磨人。

估计是被这一声给刺激的,银腹隼突然展翅,扑棱着飞向某处枝头,离这边有好些距离。

费慎激动的心情冷却了一半,偷偷朝邵揽余那边瞄了眼。

后者自顾自拿起手中口笛,换调子吹了一声。

收到指令的银腹隼又乖乖飞了回来,不仅飞回来,而且站在了费慎右肩。

费慎倒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缘故,肩膀丝毫不敢动弹。

双眼凝视邵揽余的手,他模仿着对方的指法,动作迟缓地抬臂,再次吹了一段。

银腹隼动了,可似乎不是听懂了指令,反而伸展双翼,冲出院子飞向郎朗高空,不见踪影。

费慎吐出那口屏住的浊气,有些气馁:“它走了吗?”

邵揽余喝着茶:“嗯,被你吓跑了。”

费慎:“……”

他的表情险些让邵揽余失笑,放下茶杯道:“想学的话,明天上午,我在这里等你。”

无声片刻,费慎蓦地站起身,脸上没了窘迫的表情,眼神也直勾勾的。

“邵揽余,”他直呼他的大名,脱口道,“你想拿我和我家做交易,是吗?”

费慎始终想不明白,当初父亲为什么不通知费家的人,而是要邵揽余来救他。但现在邵揽余救了人,却迟迟不肯放自己走,一定是想通过他,从费家得到点什么。

对于突如其来的尖锐问题,邵揽余没表现出半点波动,仍旧一派从容。

“那你说说,我能用你交换什么?”

费慎哑然,没了下文。

邵揽余好像什么都不缺,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

他带着白色口笛,朝庭院外走去。

走到半路,头顶掉落一片花瓣,费慎注意力被吸引,目光追随着花瓣,停住脚步回头。

“院子里种的什么花?”

邵揽余十分周到:“荼蘼。你要是喜欢,摘几束走也行,不过你刚才说它很难看。”

费慎怔然一瞬,目光移向高高的枝头。

纯白花瓣中间,点缀着鲜红花芯,满院的白亦能让人眼花缭乱。

这里的荼蘼花香味,和房间不一样。

费慎径自离开,没有再回头。

苏琅让人把午餐送进房间,费慎回去时正好饿了。

他进卫生间洗手,隐约听到外头有其他人的声音,侧耳细听,好像是电台广播的动静,其中依稀夹杂着“费家”、“失踪”等字眼。

费慎立马走了出去。

然而宛若提前预料到他的行为,刚一出去,苏琅抬手将电台关了。

费慎望着她手里的收音机,说:“你有听电台的习惯吗?”

苏琅否认:“很旧的东西了,无聊拿出来看看,没想到还能用。”

她说着,顺手将收音机放回了包里。

“吃饭吧,菜要凉了。”

费慎哦一声,没有追问,走向摆好的餐桌。

室外天气实在炎热,吃过饭,费慎感到阵阵困倦。

和苏琅说了句想睡觉,苏琅贴心把房间调成合适温度,又将沉香点燃,关上门出去了。

闻着沉香的味道,他很快进入了深度睡眠。

今天又一次睡得不安稳。

费慎梦见自己掉入一池温水,身体随水波浮沉摆动,水温越来越高,熬得令人难耐不已。

他气息急促,吃力掀开沉重的眼皮,发觉自己被汗水浸透了。

房间冷气不知何时关掉,连呼吸都是闷热的,费慎口干舌燥,翻身摸到床头柜上有杯水,不管不顾灌进了肚子。

未料水杯才放下,腹部骤然发起一股绞痛。

他五官皱缩,面容痛苦,用力摁住肚子,额头的汗顿时出得更快了。

在床上来回打了几个滚,绞痛更甚,费慎坚持不住了,跌跌撞撞滚下床沿,撑着一口气去找苏琅。

别墅大大小小的地方基本走过,他轻车熟路跑去三楼,找到苏琅住的卧室。

深夜已至,他不敢贸然闯入,抬起手轻敲门。

谁知手刚碰上去,房门竟自己缓缓开了条缝。

腹部疼痛加剧,费慎眯了眯眼,挤掉流下来的汗液,难受地扶住门框喘了口气。

剧痛让脑子变得不太清醒,眼前阵阵发黑,迷离的眼神无意识落向前方。

半开的门缝中,能看见苏琅卧室里的落地窗,窗外弯月高挂,月光整片洒下,形成浅浅的朦胧光影。

光影里坐着一个人,一个身形熟悉的男人。

男人背靠沙发,左胳膊放松地搭住扶手。

苏琅跪坐在他腿边,脑袋侧放于男人膝盖上,正脸朝向门外。

费慎隔着条门缝与她面对面,视线在无意间相撞。

忽明忽暗的光影中,男人右手搭上她头顶。

动作尽显耐心的抚摸,随后修长的手指下移,精准扣住了她的后脖颈。

费慎听见一道轻微的咔嚓音。

苏琅身体猛然一抽,四肢瘫软着下垂。

她睁着无法闭合的双眼,死死凝望门外的费慎,布满红血丝的眼角里,一颗透明眼泪滑落。

作者有话说:

明天后天休息,周五接着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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