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着巴登巴登, 这个以温泉著称的小镇。
一处私人庄园的温泉池，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银光，四周被茂密的树木环绕, 幽静宁谧，只有偶尔传来夜鸟啼叫。
池水清澈透明，微微泛着淡淡的蓝色，水面飘浮着一层轻薄的蒸汽, 好像一块笼罩在烟波中的天然水晶。
“砰！”
蓝色水晶碎了。
一个白花花的修长身躯, 迫不及待地跳进其中, 顿时水花四溅。
克里斯整个身体都藏在水下, 只露出脑袋, 发出舒服的喟叹。
见埃德加还站在岸边，忽然露出坏笑, 站起身, 掬了一捧水。
就在泼水的瞬间, 两人视线接触，那捧着水的双手又突然撤了力，最终还是没往身上使劲。
于是水柱飞到一半，委委屈屈地在半空散了架，稀稀落落地洒在埃德加的脚面。
埃德加低头看了看。
“你快点！”克里斯讪讪地催促道。
埃德加紧紧盯着他, 手上仍然慢条斯理地解着浴袍。
克里斯眼睛眨也不眨。
精壮结实的腹肌，修长有力的大腿，宽肩窄腰……
浴袍被扔在脚边，埃德加又把手放在身上唯一的布料上。
“要脱吗？”
克里斯咽了口唾沫, 声音还是干巴巴的, “你快点。”
最终，一具成熟的男性身体呈现在眼前, 没有任何遮掩的，犹如大卫的雕塑，高大健美。
埃德加坦然地站着，伸开双臂，“看。”
优雅矜持得好像置身宴会厅，好像此刻赤条条的人不是他。
克里斯的眼睛都看直了，自从进入魔鬼五月，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亲近，连睡觉都不敢靠近，早就憋出一身火气。
埃德加下了水，眼看越来越靠近，克里斯反倒别过眼神。
“下次也要这样脱给我看，不许直接跳进来。”埃德加坐得很近，两人的胳膊碰到了一起。
肌肤相贴，克里斯触电般地一颤。
接着狼狈地低下头，舀起一捧水，使劲搓自己的脸，“这也要管。”
埃德加又靠近了一点，几乎整个人快压在他身上，“不是管，是想看。”
眼前就是熟悉的身体，克里斯的眼睛避无可避，呼吸急促地喘了几下，鼻尖又隐约闻到熟悉的气味……
他忽然一拍水面，猛地站起来，转身面对埃德加，“现在就给你看！”
居高临下，虽然气息不稳，眼神却挑衅似地盯着，“只看吗？”
埃德加的视线从下到上，慢慢扫过面前的美景，最后定格在那张脸。
嘴唇水润红艳，鼻尖还挂着水珠，浑身湿漉漉的……
他紧紧盯着男孩的眼睛，伸出双手，握住近在眼前的腰身，用力往自己身上带。
克里斯颤了颤，几乎没有反抗，顺从着张开双腿，跨坐在他身上。
身子一寸一寸地沉入水下。
他迷迷糊糊地搂着埃德加的脑袋，无力地靠了过去，“埃迪……”
蒸汽翻涌间，蓝色水面碎了又碎。
……
胡闹过后，克里斯干净清爽地裹在被窝里，身上只剩下微微水汽。
等埃德加从浴室里出来以后，发现床上的人正看着天花板发呆，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把自己想得面红耳赤。
他笑着压了上去，“在想什么？”
克里斯的眼神移到他脸上，慢吞吞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你明天什么时候离开？”
“真是无情，穿上衣服就想让我走？”
“不是……”克里斯慵懒地抽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我想和你泡温泉。”
埃德加憋着笑，捏了一把他的腿根。
“唔！”克里斯的嘴里逸出一声闷哼，立即夹紧双腿，“真的只是泡温泉！”
埃德加也懒洋洋地卸了全身力气，整个人压在他身上，“明天胡伯特就会带人过来，你可以和他们一起玩。”
“我想和你一起泡温泉。”
“我们刚才不是泡过了吗？”
“那是泡温泉吗？”克里斯的脸瞬间红了。
埃德加闷闷笑出声，“那就等明天早上，我答应你，泡完再走。”
呼出的热气洒在克里斯的耳朵上，麻麻痒痒的。
他的脑袋刚挪了挪，又被埃德加强制按了回去。
他就躺着不动了。
埃德加满意了，又问：“你还没有告诉我，刚刚在想什么？”
克里斯的睫毛眨啊眨，“想起在希腊的那一晚……”
飞快地看了一眼埃德加，立即把视线对回天花板，咬住下唇挣扎了片刻，又转过脑袋与他对视，小声说道：“海浪声。”
“海浪声？”
“是。”他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贴近埃德加的额头，“你没有开灯，风很大，海浪声也很大，我，我当时以为自己漂在海里……”
他的眼神单纯无辜，笑容羞涩又甜蜜，说出的话却直白又大胆。
“要命……”埃德加呻|吟一声，翻了个身，把手背盖在眼睛上一动不动。
“埃迪？”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不许说话。”
默数了十几秒，他才放下手，看向一边的人，脸色又一黑。
“你怎么不穿衣服！”
克里斯明显是裸着的，因为坐起身，被子都堆在腰间，隐隐露出半个屁股……
埃德加像火烧眉毛，连忙把被子拉到他的脖子上，恨不得把头也一起盖上，“盖好！”
克里斯从被子中伸出胳膊，轻易地就把被子压下，两颗小红点又露了出来。
脸上还挂着大大的笑容，一看就是故意的。
一个要盖，一个要露，就这样幼稚地纠缠了一会，埃德加忽然停了手。
因为他发现，阴错阳差地，旎思彻底没了。
克里斯从被窝里冒出头，意犹未尽地吓唬道：“你认输了？那我不盖被子了喔？”
埃德加捂着脸，笑了很久。
“笑什么嘛……”不甘寂寞的葡萄牙人在床上滚来滚去。
埃德加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桌边，拿着一支钢笔走过来。
“你干什么？”克里斯满脸迷惑。
却见埃德加一言不发地俯下身，用力把他掀了过去！
他趴在床上，一时有些懵，刚想动，屁股又挨了一巴掌。
“埃德加！”
他面红耳赤地喊出声，但好歹没动。
埃德加好整以暇地坐在床沿，拿着钢笔就往一瓣屁股上画，“明天你要泡温泉，知道我不会动你了，就故意折腾我……”
说到后面，有些咬牙切齿，“每次都这样。”
钢笔落下，冰凉坚硬的笔尖戳在细嫩的皮肤上，不痛，但是感觉很奇怪……
“你在干什么？”克里斯伸长脖子往后看。
又被埃德加拍了一下，“不要乱动。”
他就像条死鱼一样卸了力，软软趴着，细细感受着埃德加的动作。
起初还有点甜蜜，以为埃德加是在写名字。
可是没过一会就推翻了这个猜测。笔尖在一个地方打转，涂涂画画的，不是在写字。
埃德加很快收了手，凑近端详——
一个用墨水画的小爱心，在白嫩的皮肤上特别显眼，黑白分明。
趴着的人立即浑身绷紧。
那颗小爱心好像活了过来，颤了颤，有点可怜。
他忍不住在旁边咬了一口。
含糊不清的呜咽立刻从床单中传出来。
他轻笑出声，还故意往上面吹了一口气，确定墨水干透了，终于慢吞吞地重新直起腰。
克里斯的双手攥着床单，脸死死埋着，只露出一对红透了的耳垂。
埃德加现在心情好了，也不想再捉弄他，便在旁边躺下，拉过被子盖住两人，关了灯。
期间，克里斯一直安静地趴着。
直到发现房间陷入黑暗，这才翻过身，一言不发地挪过来，背靠着埃德加的胸膛。
他一动不动地侧躺着，安静得不可思议，埃德加却觉出了委屈撒娇的意味，于是双手收拢，把他抱进怀里。
“觉得被欺负了？”
过了好一会，怀里的人闷闷地开口，“没人可以欺负我。”
埃德加纳罕地皱起眉，“真生气了？”
克里斯又翻了个身，变成两人面对面后，又扬起脖子亲了亲他的脸，“所以，你不是欺负。”
“我的好男孩……”埃德加叹道，轻轻蹭了蹭他的头，“那你怎么了？”
“我没事。”克里斯的声音别别扭扭，说着还把脸往他的怀里藏。
看他这样，埃德加放了心，却故意逗他，一直贴在耳边追问。
最后成功把克里斯逗炸毛了，咬牙切齿地低吼，“谁让你靠那么近，还一直看！”
“看什么？”埃德加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老天作证，他是真的一时没想起自己干了什么。
直到被一只脚踹到腰间，他才反应过来。
他讨好地抱紧恼羞成怒的人，一下又一下地亲吻，也不管亲到哪里。
被这样亲了好一会，克里斯破功了，忍不住笑骂道：“你在盖章吗？”
“没错，就是盖章……”埃德加笑着找到他的唇，这回找对了位置。
不带情|欲地缱绻亲吻，让好动的男孩也安静下来。
克里斯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亲吻中藏着的怜爱。
不知过了多久，埃德加放开他。
两人无声地相拥着。
安静的黑夜，熟悉的怀抱，克里斯出游的兴奋渐渐褪去，昏昏欲睡起来。
“克里斯，你害怕死亡吗？”
有些混沌的脑袋接收到信息，过了一会才分析出其中的意思。
他顿时睡意全无，紧张地睁开眼睛，“什么意思？”
“我从前是不怕的，但是现在……”埃德加用手指细细描摹着他的五官，“只要一想到这样鲜活的脸也会在某一天变得腐朽，被掩埋在泥土之下，就会觉得很残酷。”
“埃迪……”克里斯把手放在他的胸口，感受着心脏的跳动，又喃喃着凑过去，把脸贴在自己的手背上。
“为什么你总是在这种时候想起分别？”
“这种时候？”
“在我感觉你很爱我的时候。”
“我是这样的吗？”埃德加有些发怔。
“没关系的，埃迪。”克里斯摸索着扶住他的脸，郑重地印下一吻，“因为我会一遍一遍地回答你。”
“不要害怕，我不会在泥土里腐朽，因为我会让骨灰洒在马德拉海。”黑暗中，男孩发出轻笑，“至少这件事，我不是非要在一起。”
“你可以在土里，在水里，在风里……不管你在哪，马德拉的海就在那里。你永远知道我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