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取胜, 但是平局也不赖。

埃德加肯定了全队的表现，让他们开开心心去休假，自己则拉走罗西基, 带着略微郁闷的捷克人外出就餐，准备好好开导一下。

罗西基最近出现了一些变化。

每逢在国家队的比赛结束，他会积极回答记者的问题，也敢于去评价某些队友的表现, 而这在以前是不可能出现的。

埃德加猜测, 这应该和内德维德有关。

内德维德已经步入职业生涯末期, 难以同时应付国家队和俱乐部的赛事, 欧洲杯结束后就宣布退出国家队。

罗西基的俱乐部生涯太顺了, 自18岁入队以来就是核心。为了回报埃德加，他也一直以核心的标准要求着自己, 勤奋, 自律, 一切以球队利益为先。

但是他本身性格内向，缺少内德维德的感召力和精神力，在国家队不可能撼动后者的地位。

内德维德之于罗西基，就像菲戈之于小小罗。

年轻人仰望着老大哥，敬重钦佩, 但也隐隐有取而代之的野心。

但两个人又截然不同，小小罗是想到什么就是什么，敢说又敢做，越挫越勇；罗西基却太细腻, 又不够强势, 偷偷憋在心里。

长期笼罩在内德维德的阴影下，罗西基一直渴望能证明自己, 如今捷克队需要一个新的对外发言人，而他作为新10号，被主教练赋予了这个任务。

但是一个长期低调的人，突然间对队友评头论足，看在外人眼里可想而知有多突兀。有些记者的表述就不那么客气了，不坏好意地嘲讽他“等不及要夺权”。

内向的人一时张扬，多半是出于刚“出头”的兴奋，被挤兑过后，天性回笼，罗西基顿时觉得无地自容。这回好不容易在欧冠中相遇，卯足劲想要证明自己可以接过旗帜，偏偏落了下风，受到的嘲笑肯定更大，内心受到小小的打击。

“还有一件事，鲁克纳……就是捷克队的教练，他把帕维尔劝回来了，只是会减少比赛次数……”罗西基不无沮丧，“我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埃德加才知道罗西基憋了这种心思……

社恐的人遇到尴尬，越回想越尴尬！

“今天踢得确实有点憋屈……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你在国家队省点力气，下回我带你去都灵砸场子。”

“哈哈哈我要是把这话说出去，你就完了！”

“那你猜我为什么不怕？”

“老板我错了。”

今时不同往日，要埃德加再像个老妈子一样哄着球员，他肯定不乐意。

但98班的球员是第一代弟子，他付出最多心血，也最偏爱，还是在席间耐心开解。

当华灯初上，两人告别。

埃德加回到园区，刚好看见兹拉坦在和女朋友散步。

霸气严肃的海伦娜昂首阔步，手中牵着一条斗牛犬，兹拉坦跟着后头，勾着脖子逗人。

他看起来花心爱玩，意外地纯情专一，拒绝了众多诱惑，千辛万苦追到海伦娜，再也没换过。而海伦娜本已经是个成功的女商人，经过两年的考察，终于为了他搬到德国，重新打拼事业。

平时看见蚯蚓都要竖着砍一刀的刺头，此刻笑得温柔乖巧，满心满眼都是大11岁的漂亮姐姐。

可能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埃德加感慨着回到家，发现屋子里黑乎乎的。

他以为克里斯还在多洛雷斯那里，刚想开灯，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开灯！”

“又在玩什么？”他配合着放下手，转而脱外套。

安静了一会，克里斯继续说道：“顺着声音来找我，埃迪……”

低沉的声音，努力模仿着诱惑的语气，夹杂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埃德加轻笑。

每次只要比赛表现好，葡萄牙人就会特别热情。

他把衣服摸索着挂好，往前跨了一步。

“噗！”

伴随一声沉闷的破裂声，脚也陷入了一种滑腻软烂的物体中。

什么鬼？！

埃德加头皮发麻，立刻将脚收了回来，同时迅速开了灯。

地板上放着个削去一半的南瓜。

因为被踩了一脚，表皮、地板上贱着星星点点的汁液，一直蔓延到鞋子上，突然成了重灾区。

粘稠的黄色汁液混合着白色瓜仁，不仅糊满了鞋子和裤管，还不时往下滴落，在黑色的布料上格外显眼。

“哈哈哈哈哈哈……”

不远处的克里斯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周围已是一片狼藉，随意散落的南瓜，装满糖果的纸袋，一根沾满蜘蛛网的扫帚，几个狰狞的面具和骷髅头，各种黑色动物的模型。

见此情景，埃德加哪还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万圣节还没到，捣蛋鬼先出来了！

不过他现在顾不上算账，全部心思都在脚下，已经濒临抓狂。

湿冷黏腻的南瓜汁渗透进袜子，浸湿的裤管也紧紧贴着脚踝……

以最快速度把鞋袜都脱了，光着脚大步走进浴室。

“埃迪！”

他充耳不闻，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直到把自己清理干净，也不急着出来，还顺便泡了个悠闲的热水澡，在此期间，门外屡次传来转动把手的声音——是感觉不妙的葡萄牙人企图进来一起洗。

等到他从浴室中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门口的地板已经被收拾干净，客厅的道具也全部堆在墙角，克里斯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听到开门的动静，立刻眼神热切地回头。

“埃迪，我错——啊！”

最后一个音节忽然变调，拐了好几个弯。

埃德加热气腾腾，光溜溜。

一楼的浴室平时没用过，自然也没有准备任何衣物。

“哇，你这个色|情狂，怎么不穿衣服！”

“那你怎么一直看？”

“你……我……这是我家，我想看就看！”

埃德加大喇喇地走动，还故意伸了个懒腰。

“这也是我家，所以想不穿就不穿。”

克里斯年轻火气大，脑子里的画面变得比南瓜汁还黄。

不过对现在的他来说，认错讨好才是要紧的事，其他可以先放一边。

“埃迪……”

才软着声音叫出口，就见埃德加忽然眉头一拧。

“怎么这么难闻？”

“什么？”

“全是南瓜味。”

“我立刻把它们都搬到车库。”克里斯蹭地站起来，期待地看着他，“你过来帮帮我？”

“不想。”

埃德加想也不想地拒绝，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克里斯用哀怨的目光追随着，直到他消失在转角，确定他不会回头，才唉声叹气地开始搬运南瓜。

而楼上“生闷气”的埃德加，正在打电话。

“琳达，你们家是怎么过万圣节的？”

琳达诧异于老板夜里来电，更诧异他居然不知道如何过万圣节。

万圣节是属于小孩子的狂欢节，每个家庭都会主动或被动地参与。

老板的私生子真可怜，不仅从小不能公开，说不定连寻常的亲子活动都体验不到……

为人母的琳达越想越怜爱，事无巨细地分享那一天的家庭乐趣。

埃德加虚心学习了一堆没用的知识，道谢后挂了电话，自觉已经消了气，又默默打开反锁的门。

然后依靠着床头，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

几分钟后。

“啪！”

他倏地合上书本，冷着脸走到楼梯口。

其实南瓜哪有什么味，他就是故意折腾人，没想到会这么久。

楼下，克里斯怀抱一个大南瓜，脚步拖沓，一脸没精打采。

埃德加愕然，“你一个一个地搬？”

克里斯立刻抬起头，委屈地控诉，“好重啊！你帮帮我……”

这倒霉孩子……

埃德加认命地走下来，“为什么不用车布一起拖过去？”

“我怕把它们蹭坏，表皮破了就烂了。”克里斯的眼睛一直跟着他，可怜巴巴地，“烂了就不能用了。”

“谁让你买那么多！”

克里斯不说话了。

看着埃德加弯腰抱起一颗南瓜，然后……

怀里一沉。

又给他加了一颗！

克里斯的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有你这样的男朋友吗？”

“我怎么知道？”埃德加瞥了他一眼，又弯腰捡起两颗南瓜，“只有你能体验到。”

一手抱一颗，这回没再往别人怀里放了。

有了埃德加帮忙，一趟就清理干净。

大概也觉得自己犯蠢了，克里斯臊眉搭眼地跟着上楼。

“还有半个月才到万圣节，就那么等不及。”

埃德加等不到回音，转头看过去，只见对方低头不语，只看得到通红的耳朵。

他觉得好笑，把人拉过来抱在怀里，低声问：“做错事的人该怎么办？”

“我错啦，埃迪。”克里斯快速抬头瞄了他一眼，把脸贴过来，“是我没刻过南瓜灯，怕搞砸，才准备这么多。我知道你受不了，不会那么整你的，可我自己都忘记了放在哪里……”

埃德加的心刚一软，又听他继续说道：“我真正想用的是发光道具。”

顿时又硬起来。

“这里偏僻，你准备那么多也没人看。”

“就算只有你看，也要过节日啊。”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喜欢万圣节？”

“以前舍不得买这么多东西，后来有钱了，又怕你觉得我幼稚。现在嘛……”克里斯抬起头，露出一个有些淘气的笑，“现在不一样，你已经是我的了！”

说着举起一只胳膊，鼓起一个小包炫耀。

“瞧，肌肉！我可一直在健身，你要是敢跑，我就揍你。”

“……”

埃德加默默松开手。

“等等！”克里斯一把抱住他，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我已经道歉了。”

“好吧。”埃德加低头亲了亲，“我原谅你，别揍我。”

“嘿嘿！”腰间的手这才松开，克里斯哼着歌，摇头晃脑地进浴室洗漱。

出来后换上豹纹睡袍，从床头的书堆里随意抽出一本，歪歪扭扭地躺靠着他，清香的沐浴味道立刻萦绕在鼻间。

“你不睡觉？”

他有点惊诧，小孩没有烦恼，白天尽情挥霍精力，每晚九点准时上床，沾枕即睡。

“我要和你一起……”克里斯垂着眼睑，睫毛一直闪，“提升自己。”

说完立刻屏住呼吸。

下一秒，感受到头顶有阴影逐渐靠近，额上也随即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

“真乖。”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没有取笑的意思。

他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情不自禁地又往埃德加的颈窝蹭了蹭……

温暖的灯光映照着床头，房间重新变得安静，只剩下偶尔的翻页声。

可是渐渐地，有人的书页翻得越来越快。

埃德加不动声色地垂眸，看到一张皱着眉的脸。

他想了想，把那本书抽走，又递过另一本，“这本好看。”

克里斯接过来一看。

是精装彩绘版，每一页都附带不少插图。

他脸皮一紧，觑了埃德加一眼，很快就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旁边的埃德加没看他，目光始终在膝头的书上，嘴角忽然悄悄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