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也避开周围所有的监控,拿出书包里其中一个微型摄像头,装在了正对着裴砚卧室的一棵大树上。
剩下的一个摄像头,笔直地对准裴砚家的门口。
做完这一切,辛也步行到最近的超市,买了一些生活用品,然后再到附近的菜市场买生猪肉。
沿途返回,一直到回到家的时候,他才略微诧异,刚刚路过了陈秀丽住的那个别墅,可是他却好像忘记一样,没有去多看一眼。
辛也的这个晚上过得极为宁静而琐碎。
裴砚在学习,他就一边看着监控,一边跟着裴砚同步学习,研究那本《线性代数》;裴砚离开了书桌,洗澡吃饭,他也跟着去洗澡吃饭。裴砚熄了卧室的灯睡下,他就按照他的作息也睡下。
连他的梦里都没有离开裴砚。他梦见裴砚笔直修长地躺在自己床上,梦见自己窥探到了裴砚每一天二十四小时里所发生的一切,梦见自己发现了裴砚小心隐藏的不可告人的秘密,梦见自己在物理竞赛上考赢了裴砚后,裴砚露出了沮丧失落的表情,梦见自己拿着解剖刀,解剖了裴砚的每一个器官每一根血管……
他梦见了在平日里无法预见的裴砚的脆弱、无助、失落、害怕。这个梦让他的脑神经兴奋不已。甚至连整个人无意识地都起了哆嗦。
……
周四。
早自习末尾的时候,辛也才姗姗来迟,背著书包进了教室。
辛也今天是和裴砚一起出家门的。看着监控视频里裴砚在家门口上了自己家的小汽车出门,辛也就步行出门了。唯一不同的是,汽车的速度快,而步行速度慢得多。
落座的时候,辛也下意识地看向裴砚。裴砚在看必修四的语文书,一侧的头发受到地心引力的缘故,低低地垂下来,堪堪遮住他半张脸。
表情很认真。模样很平淡。气质很干净。
却很迷人。
让人忍不住想撬开他的脑子仔细窥探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的迷人;让人忍不住想剥开他的身体一探究竟到底是什么器官才能构成裴砚这个人的迷人。
……
赵之舟把想参加校内物理竞赛选拔的学生名单报到徐则厚手里的时候,徐则厚拿着水杯的手都颤了颤,“哟,我没看错吧?这三个字是陈辛也吧?”
赵之舟点点头,“他自己报名的。”
徐则厚仿佛受宠若惊:“他愿意参加比赛了?!”
赵之舟不懂这话的意思,“徐老师?”
“没事。你帮我把他喊过来。”
“……好。”
等赵之舟走后,办公室里就闹腾起来了。语文老师先开口,“陈辛也?是不是那个三天两头迟到早退,浑身是伤的小混混?”
钟灿萍扼腕叹息:“他家里情况也很特殊。开家长会妈妈从来不来。我第一个月就因为他缺勤去过家访,他妈妈对儿子一点都不关心,连自己儿子已经上高中都不知道啊!这孩子身世也是惨喽。我听他邻居说,这孩子是他妈妈被强了以后没钱打胎给生的……哎——上回政教处说要直接劝退他,我都给挡下来了,这孩子当年的中考成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哎,真的可怜啊……”
赵之舟回到教室,走到辛也位置上,推了他一把:“徐老师喊你。”
辛也看书的时候,精神能十万分的集中,以至于被赵之舟找上门时,神情还有些呆滞,压在手臂下的物理课本印出深深浅浅的褶子。模样难得的乖顺。
赵之舟有些鄙夷地看着辛也完全崭新空白的课本,虽然不明白这种人为什么还要去自取其辱,但还是如实说:“徐老师喊你去办公室。”
“………………”辛也,“嗯。”
等辛也一走,沈颢凑到赵之舟边上去,“赵之舟,徐老师没事找怪咖干嘛啊!”
赵之舟哂笑:“可能是因为物理竞赛?”
“可能是怕考出来分数太难看,给他做个心理工作,让他别参加了吧。”沈颢跟着赵之舟回到他的位置,看了眼赵之舟笔记满满的课本,“赵学霸,我这书暂时估计找不回来了,你的书能不能借我抄个笔记!我保证——马上写完还你!”
赵之舟斜眼看向还在看语文书的裴砚,把家里找的辅导老师给的资料默不作声地压到桌子下,然后从课桌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尽快还我。”
沈颢刻意忽略了赵之舟藏辅导资料的动作,浮夸的表忠心道:“必须的,必须的啦!”
徐则厚等了十多分钟才等到辛也走进办公室。大概率是不大愿意来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打了个报告,走到徐则厚跟前。
徐则厚笑眯眯的:“你要参加竞赛了?”
辛也不说话,默认。
徐则厚摸出早就准备好的十道题,放在辛也面前,表情像只老狐狸:“十分钟。写不完不能参加。做错了也不能参加。”
辛也:“………………”转身就走。
徐则厚头顶气得能冒烟:“回来!”
辛也恍若未闻,脚步不停。
徐则厚冲着他的背影喊:“考试记得按时到考场!”
一个办公室的老师面面相觑,纷纷摇了摇头。
等辛也走了,徐则厚给自己灌了一大杯的茶,才算是平静了些,“这小崽子,真是没良心……”一边小气吧啦地吐槽,一边却还是把陈辛也的名字报了上去,“要去比赛了,想给他练练手。他倒好,连个面子也不给。”
班主任钟灿萍不解:“徐老师,你不会是觉得他真的能在竞赛里有成绩吧?他一年多来就没怎么读过书诶。我觉得他报名参加竞赛简直都是不敢想的事……”
徐则厚故作神秘地笑笑,“他要是真肯考的话,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赌不赌?就拿你家的拆迁款来堵吧!”
语文老师是办公室里最年轻的,沉不住气地问,“啊?就他这个上课法?第一第二?”
徐则厚侧眸盯她一眼,颇有些护犊子的口吻:“这个上课法怎么了?还不行人考第一名了?”
语文老师乐了:“徐老师,你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陈辛也是你宝贝儿子呢。”
办公室的老师们都被这话逗笑了。
钟灿萍插着间隙问:“你说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你的意思,不会是说,就陈辛也那样,还能和赵之舟水平相当?”
徐则厚食指晃了晃:“和你们班新来的那个。”
“啊?那个所有成绩表上都是‘1’的差生?”
徐则厚好笑地摇了摇头,调侃,“看来以后教育局招聘重点高中老师光是985211学历不够了,必须有国外交流或留学经历才行。小钟老师啊,德国的成绩表上都是1,那是最好的成绩啊。”
钟灿萍:“………………”
下午。实验楼三楼。
物理竞赛选拔考试开始还差五分钟,辛也站在实验楼301教室门前,在座位表上寻找自己的座位号。
守在门口的监考老师略有不耐,“按上学期期末成绩排的座位号。”
辛也略略抬起眼皮,黑水一样的眼底似乎是毫无波澜,随即他倒着看了座位表。
辛也,因缺考零分,倒数第二。
倒数第一是没有上学期期末成绩的裴砚。
教室广播响,清亮的女声开始播报考试纪律。尤其强调一旦发现作弊,就要取消考试资格。最后预备铃响起,监考老师分发试卷。
辛也一句也没听进去。
只要一想到那人就坐在在自己身后,那人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的背脊,他就浑身的血管和神经都兴奋地突突直跳,脑海里不停闪过他解剖那只白鸽的画面。
试卷传到辛也手里。辛也取了自己的一份,维持着坐姿,左手把剩余的一份随意地递到身后。那人伸出左手轻轻扯了试卷的一角,把试卷抽走了。
辛也过了一遍试卷。
他大大小小给人替考过这么多回,大到竞赛考期末考,小到周考月考——一眼扫下来,大概已经估算得出试卷的难度。
第一题是元素的核反应方程式,辛也闭着眼选了答案。
第二题是经典力学的题,题目非常复杂,辛也阅读完题目的时候,脑子里就已经凭借一种对题目的惯性,作出了清晰的受力分析图,答案呼之欲出。
……
辛也连草稿也没打。
平常他多多少少还会打点草稿,这回他不知道是在刻意模仿,还是在跟谁较劲一样,执拗地用左手写卷子,为了左手手速能跟上他的思维速度,索性连草稿也不打了。
沙沙沙书写声里,依稀传出几乎是同一时间翻卷子的声音——
才刚考试开始45分钟(物理竞赛总时长3个小时),就有人已经把这么难的竞赛卷第一面都答完了。
不少考生诧异地抬头看讲台上的钟,再寻着翻卷子的声音看过去。看到是最后那两人,大部分人都放了心。
这两人估计是写不出来跳过了很多题才翻卷子了吧。
监考老师时静就是教授物理这门课的,这个学校拔尖的几个学生心里拎得门清,早都混了脸熟。然而排位倒数两个学生正经八百做题的态度,翻试卷的速度早已超出了“差生”的范畴。
强压着心里的不解和诧异,时静径直走到倒数两桌。
她先停靠在辛也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