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裴砚这么说, 辛也微微一怔。
他阴暗,病态,睚眦必报,心胸狭窄, 得过且过, 像是一条陈年落水的老狗,在岸边靠着陈秀丽苟延残喘努力活下来。他打心底里看不起自己, 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他和裴砚的关系越近, 他越在意裴砚对自己的看法。但他没料到裴砚会这么想自己。说不动容是假的, 他甚至觉得他完蛋了。
或者说裴砚完蛋了。
因为他不敢想, 要是有一天裴砚不和自己好了。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也许他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 把这个人杀了,然后制成标本, 日日夜夜放在自己枕头边上。
因为裴砚对他真的太好了。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好得快要了他的命。
见辛也不说话。裴砚走远两步, 把辛也之前扔开的帽子捡回来, 拍了拍上面的零星灰尘, 重新把它扣挂到辛也的挎包上。
辛也的目光像一股股的铁水,浇筑在裴砚身上。他反问裴砚, 声音干巴巴的:“你怎么回来这里?”
裴砚迎着他的目光, 唇角微微一笑,但神情也也带着些许困惑,“不知道。也许是之前看到了那个张乐平打的电话,总觉得他要找你麻烦。”
辛也顿了顿,撇开眼说, “他不会找你麻烦的。”
裴砚说:“嗯。我知道。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
辛也觉得从心尖儿里泛滥出一浪接着一浪的甜潮,把他淹没得厉害,他看过去一眼,细长的眼睛盈着光泽,触及到裴砚的侧脸,又觉得那脸好看的厉害,慌乱地再次回过头。
裴砚说:“走吧。回去了。”
“嗯。”
走在路上,路面很宽。足有一排能走十来个人。但两人就是走得很近,挤得好像人流大到摩肩接踵的地步。
辛也不知道他的手是怎么勾到裴砚的手里的。他们的手握的很松,只要稍微挣一下,就能挣开。但两只手的手指轻轻碰在一起,稍微勾衔,就这么松松垮垮地勾在一起。谁也没松开。
灯光照过来,在地上扫出一片阴翳。因为距离的缘故,两人手指比原先的还长修长骨感,那一片阴影,就好像是两丛藤蔓交织在一起,彼此缠绕。
其实他们今天手碰到手好多次。但那时候都是无意之中匆忙之下。就算心思再旖旎,都没法像这时这刻一样旖旎。
辛也余光看裴砚,裴砚神情抿着,看不出异样。
就这么静静走了一程。裴砚颈间的大动脉略略绷着,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带着辛也转了弯,“往这里走吧。”他说。
从这里走,拐个弯,就能到共享单车停靠点。
辛也却也突兀地想起什么,说,“我的共享单车还在后面。”
他来的时候是骑着车来的,打架之前他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把车扔一旁,还没还车呢。
辛也依旧是跟着裴砚回家以后,再回的家。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12点。他有点兴奋,满身的力气没处使,于是就开始拆房间里的镜子,一面一面地拆下来,然后一扇一扇地运回地下室。只余下一面留在卧室,一面留在卫生间里。
充满了仪式感。
一种自我洗礼与涅槃的仪式感。
拆完镜子,他没舍得洗手。他从冰箱里弄了块生肉,给暗门里的那只怪物送进去。那怪物眼睛眼白占了一大半,显得格外渗人,但辛也毫无所觉,他看着那怪物,轻轻露着笑,“以后介绍你给裴砚认识好不好啊?”
“他肯定不会觉得有人养鳄鱼奇怪。”
——
裴砚到家的时候,没一会就熄了灯,等差不多后,重新亮灯。
裴砚走去阳台看了一眼。
已经没有人影了。
冲完澡,他拿着浴巾一边擦头发一边出来。
祁桐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他的卧室。坐在沙发上,神情有些恍惚。看裴砚出来,她脸色有些发白,还没卸妆,但依旧透着一股骄矜的气质。
祁桐也是刚出差回来,身上透着一股倦怠与松散。她左手抓着沙发的扶手,说:“小砚,你今天出去了?”
裴砚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说:“嗯。和朋友一起的。”
祁桐想起什么,问:“和之前你说住朋友家的那两次,还一起看日出的,那个朋友吗?”
裴砚坐到一旁的床边:“嗯。”
祁桐想了想,说:“有朋友也是好事。你以前……也没什么朋友。你只要不成为向你爸爸那样的人,妈妈就不会一定要管着你,看着你。”
裴砚把毛巾盖在头上,低声说:“我会注意的。”
“考试考得怎么样?”
“还好。”
“那你早点睡。”想了想,祁桐又说,“按疗程来说,你的药是不是快完了?”
裴砚维持着那个姿势,揉了揉头发,神情晦暗不明:“还剩一点。”
“好。记得按时吃药。晚安。妈妈爱你。”
——
江右其觉得裴砚和辛也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毕竟之前就觉得裴砚和辛也走得比较近——可能是大佬之间比较有共同语言吧。
但不是他一个人这么觉得。陆巷南有一次吃完饭和他去到廿水的时候,也大概说了这个事,还爆料,“我上个礼拜五去市图书馆的时候,还碰上他们了。他们好像在弄个东西,给一个叫做曾广南的教授发邮件。”
“曾广南?!那不是那个很牛的大咖吗?”
“是啊。”
“说起来,我还有一件事情也想说来着。你有没有发现最近裴砚总是给辛也带一份早饭。大概从集训回来好像就开始这样了。大佬之前好像早上都不怎么吃饭来着。”
江右其无意中把自己的困惑分享给了徐则厚:“哎。天才的世界与我无瓜啊老徐。我流下了我为什么不是天才的心酸的眼泪水。”
徐则厚毫不客气地赏了他一个爱的抚摸:“没事,下次投胎的时候总有机会的。”
江右其正在吐槽这会,另一个空间——18班教室里,辛也正在吃裴砚带来的早饭——一袋牛奶和一个面包。辛也虽然挑食,但也很好投喂。因为除了不吃的,剩下的他都吃。
——
有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江右其忽然讲起了张乐平的事情。
原来张乐平的事,因为闹得太大,竟然都传到了之川三中。还在不少当地的自媒体上有了报道。大概是张乐平高一刚进来的时候就带着几个人欺负他们学校的一个学生,害的那个学生无法忍受之后跳楼自杀,最后靠着他父亲张锦超的势力,这事不了了之。然后就这两天张乐平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从二楼楼梯上摔了下来,摔断了半条腿。据说张乐平醒了之后,整个人都有点神神叨叨,不停地重复,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活像是见了鬼似的。
这起事件,让之川市教育局更加重视校园内学生的霸凌事件,并要求每一位班主任主动排查班级内部有关的案件,避免发生类似的悲剧。
江右其发表看法:“这事闹的挺大的。不过也算是因果报应。挺好挺好。我之前就听我考到他们学校的初中同学说,张乐平在他们高中简直无法无天。老师也看他不爽,但都没法治他。真的是贱人自有天收啊。我同学说,最近在学校呼吸都感觉空气清新甜美了许多了。”
陆巷南也点点头:“这事好像闹得挺大的。不过你们是不是不认识他?他这人名声很差——”
你们指的是裴砚和辛也。
裴砚非常诚实:“认识。”
辛也看了裴砚一眼,重复:“认识。”想了想,他严格贯彻了裴砚诚实的好品质,“我妈妈跟了他爸爸。”
江右其瞠目结舌:“…………………………”
无意之中听到一个惊天大八卦怎么办???听过陈辛也这么多的流言蜚语,他第一次听陈辛也提到家里!第一次听陈辛也自主提到他妈妈!
陆巷南也瞠目结舌:“…………………………”
辛也又接着补充:“但不熟。”
吃完饭以后,裴砚和辛也慢了几步,走在后边。辛也有意想要澄清,说:“和我没关系。”
裴砚点点头,深以为然:“嗯。”
辛也松了一口气。
江右其见两人落了队,回过头来喊:“快点跟上啊我的朋友们!”
两人疾走两步,跟上组织,江右其说起消息,“我听老徐说,就这两天出竞赛成绩了。估计是咱们这轮月考考完,估计就能见分晓了。”
陆巷南:“消息准确吗?我怎么听说还要一个礼拜啊。”
江右其摇摇头,不过他在意另一件事,他靠近辛也,手肘轻轻撞了下他:“大佬,你这次学校的月考参不参加啊?你好像还没参加过学校的考试啊。不少人都嫌你是偏科怪才,说你只是物理好来着,你什么时候拿出你的看家本领来秀一秀?”
辛也的确是很长一阵没有接替考的生意了。他最近很有各方面“从良”的潜质,说,“这次就考。”
江右其揽过他的肩膀,兴高采烈:“挺好挺好。不知道为啥,一想到你能考个牛逼的成绩出来惊艳一批人,想想都刺激。感觉像在看爽文一样。啧啧,好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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