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各种手机APP和浏览器上查询的“怎么度过异国恋”的截图。有很多花样的答案。但裴砚截取的, 大部分都是积极的、结局圆满的答案。
图片上显示的是昨天下午的三点多, 是来自出发以前的时间。
应该是当时裴砚就做的决定。
辛也盯着异国恋三个字,还是有点震惊——说真话,要是裴砚有裴殊十分之一表达感情的热情大胆,他也不至于这样没有安全感。
但亲眼看裴砚这样默默履行着两人恋爱关系的这种滋味是很美妙的。就像是喝着苦茶喝得久了舌尖慢慢溢出来的甜味。
久经不散。。
辛也翻了截图,翻到最后是裴砚做的一张表格。一张——这世上如果裴砚是个形容词的话,那么——这就是一张很裴砚的表格。
上面制定了一些详细的异国恋计划。比如电话时间:每天北京时间6:00,北京时间20:00。回国时间:半年到一年之间,最多一年。共同目标:中国科学技术大学。还有一起约定的共同书单。等等。
条条框框,规划的都是两个人共同的未来。他也不询问辛也, 或者说他太懂辛也了,所以已经擅自为两人的未来做好了一切决定。
更因为这样的决定在现在看来, 与他们而言,无疑是最高最优解。
这就是裴砚。
永远不会出错的裴砚,精准到像是超级计算机一样。能把一切都算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甚至让人怀疑他的感情都是能够量化的。
裴砚在电话那边平静地解释:“走之前匆忙制的。你觉得有没有需要改的地方?”
辛也仔细往下看。看着看着,眼眶就热了, 他带着赌气的口吻,口是心非地撒气:“你比陈秀丽还欺负人。你走都走了,凭什么觉得我会等着你。凭什么要我遵守这些条条框框。谁知道你下次还会发生什么呢。裴砚,你根本不爱我啊!我不要等你。我就不信了,这世上没有比你更好的人。我不等你了, 我要去找别人了!”
裴砚过了很久才开口。
他带着因为哽咽而低哑的嗓音,用一种超出辛也的想象的深情,说:“你啊……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一句话, 沉默了两个人。
辛也不知为何,他仿佛想象出,裴砚如果此刻在他身边,一定会靠过来,轻轻盖住他的眼睛,吻他的嘴唇。
裴砚的声音放的很低,态度也放的很低,“好。你想怎样就怎样。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记得接。不接也可以。不要关机。如果换号码请告诉我。不告诉我也行,给我留一个邮箱或者其他能联系得上你的方式。如果你保送了,记得告诉我你去了哪个大学,如果你不想告诉也可以,但你一定要坚持好好念书……”
辛也按住了手机底部的收音筒。不想让裴砚听见自己流泪的声音。
他用手擦了擦脸,发现脸上很湿。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有这么多美丽的风景,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有这么多幸运的人,但是他却永远都那么可怜呢。
“你现在在哪里。还在我家里吗?我走的时候没有把窗户关严实。你进来的时候应该没有砸窗户吧。我把家里所有的刀具都收起来了,打火机等一切易燃物品也都放到地下室了。你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现在不要做,以后也不要做。伤害自己来获得的爱,永远不是爱。陈秀丽不值得,我也不值得。”
辛也哭出了声。他严实地按着收声孔,不让声音溢出来。电话那头裴砚的声音刻意压着情绪,显得好像很平淡温柔。但只要仔细听,还是能听得出他的不安与害怕。
裴砚太懂了。太懂他了。
裴砚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早饭以后记得吃。晚饭以后也记得吃。如果可以的话,就接我的电话。我会每天在那两个时间打给你。我会尽快回来。”
也许是那一句“你啊……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也许是那一句“我走的时候没有把窗户关严实”,记忆猝不及防以巨浪滔天的姿势席卷而来,辛也一下子想起很多事。
或者说,曾经一直在视线的盲区里的那些细节像是生了根发了芽,忽然蹭蹭地往上长。势如破竹,仿佛是利剑出鞘。
是要有多了解一个人,才会第一时间就猜得出,在自己得知他走以后一定会去他的家里,还会做一些义愤填膺地感情用事做一些不利己不利人的事情呢。是要有多谨慎,才会特意把自己的卧室的那扇窗户,没有关严实,好方便自己爬进来——或者说,他实际把整个别墅的窗户都特意没关严实,为了能让他爬进来更安全些,更容易些。
或者更确切地说,他其实早就准备好,就等着他来。
这般想着,辛也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他飞快地步出卧室,随意去开了另一扇从一楼比较好爬的窗——
果然没关严实。
辛也觉得这是个无底洞——有关于裴砚到底有多了解他,又有多关心他。
而这样的事情,只要稍微细数一下,总是数不胜数。哪怕是在爱情里,一个人能做一两件这样的事情就能让对方感动不已。
而如果能把这样的细致入微深入到生活的每个细枝末节里呢?
一簇微小的温柔并不强悍,强悍的是一簇接着一簇的温柔,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细水长流的岁月。
就像是裴砚好像总是会关心他穿得暖不暖,吃得饱不饱。他感冒的时候,就会催促他拉上拉链;他犯了胃病,就从此每天都会记挂他的早饭。
就像是裴砚从来不会和他吵架。哪怕他跟裴砚因为孟平川闹冷战,因为裴砚没有接收到他的爱意而故意疏冷他。裴砚也不会向他生气,朝他发泄。他无限地包容他的一切坏脾气。
就像是,裴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是司机接送放下学,而是在不知不觉之中慢慢地走路或者骑车或是搭乘公共交通回家。他们的一起回家也不是口头达成过一致的。一开始明明只是他在跟踪裴砚,但裴砚却能让他跟踪自己这回事慢慢变成两个人一起回家。
也许那个下雨天,他比裴砚先出校门。那天雨下得很大,裴砚没有带雨具。他就等在裴砚骑车出校门在第一个小路的路口,再追上去,给裴砚去盖上他的外套。
而裴砚呢。裴砚追上来。他说:“我忽然想起来我好像带了把伞。要不我们把车还了,然后撑伞走路回家吧?”
他那时不确定裴砚到底是真的忘记带伞,还是故意忘记带伞。现在他确定。裴砚是故意装作自己忘记带伞。
也许裴砚看见了他骑车离开校门。所以才骑了车。陪他一起淋雨。也许裴砚并没有算到自己会脱外套给他,但是裴砚知道他在一直都在跟,每天都在跟,所以裴砚一直在等。
等一个顺其自然的时刻,可以理直气壮地把他一个人默默跟随变成两个人齐头并肩。然后从此以后,就能一直默契地一起走。
他不会戳穿他的跟踪,也不会计较他的阴暗。他只是温柔地把他引向正大光明,把他们的关系慢慢地转化成双向的关系。
他不擅长说。但是他总是能以最温柔最不经意的举动来达成最美好的结果。
裴殊说,他是因自己而生的。他原来并不明白。或许他现在才是真的明白了。
这话其实是说,裴砚是因为他发病的。因为太爱他所以发的病。
因为想超越家庭的束缚,因为想不顾一切地为自己做很多事情,想保护自己,所以才出现的裴殊。
是因为太爱了,所以嫉妒自己去观测了许乘风,但他下不了手,所以出现了裴殊,做裴砚不能做却最想做的事情。
因为想保护他,所以看不惯张乐平欺负侮辱他,所以才出现了裴殊,去找张乐平算账。
因为太想他了,所以才会在四天未见,就出现了裴殊,在大半夜赶来见他。
因为裴砚冷静、客观、克制、压抑,但是爱让他冲动、任性、自我、热切。
裴殊说是因为他的观测才促成了他的重生。其实根本就是,他的观测唤醒了裴砚的冲动、任性、自我、热切。因为有一个人,一个他爱的,一个爱他的人,在无时不刻以无限爱慕的目光在暗处观察着自己,这种爱意孵化了裴砚,诞生了裴殊。
是因为想要奋不顾身地去爱,是因为克制的爱还不够,所以才出现裴殊。
家庭的负重压着他,他不得不顾及家里;社会的法律准则压着他,他不得不遵循伦理道德。
细细想来。辛也的额头都痛起来。因为裴砚的爱太温柔了,温柔在浸润在生活中的每个细节。他甚至觉得现在去打开楼下的冰箱,里面指不定还会有裴砚给自己留好的晚餐和夜宵。
陈秀丽叫他自贱自卑。
但是裴砚却教会他自尊自爱。
裴砚在那一头,很轻地问:“你怎么不说话?如果累了的话,你煮一些牛奶喝。有助睡眠。如果你还在我家的话,家里的冰箱插头还没拔,里面还有牛奶,你可以煮一些喝。我卧室有一套新的洗漱用品,今天很晚了,你可以睡在我卧室。”
人永远都会屈服于强悍有力又细致入微的温柔。
就如同暴力最终要屈服于温柔一样。
辛也注定屈服于裴砚。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裴砚不需要再有什么勇敢一点。他做的一直都是最正确的选择。他不可能抛弃家里人,而只顾着和辛也谈恋爱,这不符合裴砚的性格。但正因为是这样顾全大局的裴砚,才是最好的裴砚。
裴砚爱辛也吗?这种程度我觉得是完全和辛也对等的爱。
爱所以催生了他的病发。爱所以才让他不能克制。他的爱是具有长远的未来的爱。
还是推荐大家百度一下单电子双缝干涉实验。大家就会懂得所谓的观测会有怎样强悍的力量了。
么扎。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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