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归于平静。
落选的同学缄默着, 陆续离开了辅导教室。最后教室里就剩下了徐则厚,还有裴砚、辛也、赵之舟、江右其、陆巷南和沈念念。
徐则厚轻咳了一声,对着忽然冷清下来的教室,说道:“本来还想我们十来个人一起去吃个火锅, 乐一乐。后来想了想, 落选的孩子肯定没有心情,所以就算了吧。但是, 这并不是结束。这才是刚刚开始。孩子们。从此以后, 你们不再只是你们, 你们代表了十八个孩子, 也代表了我们学校。”
徐则厚静了会, 接着宣布参赛事宜:“然后今年的市赛有个变动。因为不同学校之间其实包括师资力量和生源都是有差距的,然后组委会也考虑到这一点, 为了尽量能够有一个公平的选拔环境, 组委会打算用一周时间给所有参加市赛的各校学生统一高强度培训, 然后下周六统一考试。所有这周周六, 也就是明天,你们自己收拾好行李, 我再隆重提醒一下你们, 要准备好一个礼拜的行李啊,再到学校。明天上午十点集合,学校统一包车送你们到培训地。”
底下的学生面面相觑——这是从前没有的事情。原来都是直接市赛,市赛完了进入省赛才能参加省队的集训,今年赛制竟然变了!
江右其关注的点和别人不一样, 他高举起手,然后也不等徐则厚说话,就问:“徐老师,你和不和我们一起啊!”
徐则厚高深莫测地一笑,仿佛早就猜到这小屁孩会问这个问题一样,“你猜?”
“哈哈,那肯定是去的啦。”
徐则厚“啧”了声,“好了,别透露学校机密啦。我么,到时候给你们当当后勤,端茶倒水啊啥的。毕竟你们代表学校的嘛。”
散伙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大家明显还是在学校高压的选拔脱颖而出后松了口气。前前后后聊着天地走出了校门。
校门口四台车子在等自己家的孩子。
江右其的妈妈也来接他了,所以江右其也欢快地和大家告别,“我妈来啦!我先走啦,明天见啊,各位!”
裴砚母亲在一辆宝马后座上,探头朝裴砚招了招手。
裴砚和辛也道别:“那我先回家了。明天见。”
最后就余下陆巷南和辛也,陆巷南问辛也:“你往哪里?”
辛也下巴扬起,指了指西边。
陆巷南眼睛很亮,略藏期待,“我刚好也是往西,那咱们一起走?”
辛也蹙眉,在昏暗的视线里,打量着陆巷南,默了一会,“你之前晚自习结束不都是往东的么?”
陆巷南眼见自己被戳穿,挠挠头,庆幸黑暗可以遮挡他发烫的脸:“啊。我今天回我的姑妈家,所以刚好往西走。”
辛也舌尖顶了顶上颚,半晌,冷淡地说:“我想起我还有点事,可能要往东走了。再见。”说完,他越过陆巷南,步履飞快向西,很快涌入黑暗里。
陆巷南没反应过来,等回过头时,只能看见辛也瘦长的背影,在月光与树影之间自由地穿梭前进。
他也许不是真的要往东,只是想一个人待着吧。
他享受孤单。
陆巷南心里想。
——
辛也在沿路一排的没有什么牌子的店铺里买新衣服。
因为陈秀丽的放任不管,他的生活用品基本都是一靠自己打理的。包括买衣服裤子。不过原本他都是在网上买,他的身高体型基本买块布都能往他人身上套,而且有时候买的运气好些,还能穿上很好看。
这次时间紧迫,他没法网上买。就在店里随便挑了几件。他有意避开了裴砚、江右其的穿搭风格。买一些杂色的衣服。
买好衣服,辛也又去菜市场,买了一些猪肉,然后赶回家。
家里更难办的——
他拉开暗格的门,隔着栅栏瞧自己的小宠物——他还从没有这么长时间离开过小鳄鱼。
鳄鱼他养了很多年了。应该是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养了。这条鳄鱼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唯一的、最衷心的伙伴。辛也难得语气温柔,“你说吧,你怎么办?”
那绿皮的小怪物,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空洞。
辛也扔一块肉给他,“你说话啊。你这个小怪物。”
鳄鱼:“………………”
辛也想了想,起身,复又蹲下,像是因为这小怪物不搭理他而冲它生闷气,“你不说话,是不是想饿死?”
那鳄鱼吃的欢快,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辛也努努嘴。但还是马上起身,他开了两台台式电脑,一台播放裴砚的监视,一台开始电脑制图——其实他也吃不准自己能不能完成这个鳄鱼投送的工作,但总是要试一试的。
裴砚的卧室,窗户开着。裴砚正在收拾行李。辛也看着,心口热乎乎的。他总觉得,尤其最近,他和裴砚的距离慢慢走近了。裴砚会主动跟他一起去做实验,会主动帮助他解决困境,会主动和他一起组队做仰卧起坐,会主动约他去看日出。他一次都没有去诱拐过裴砚,但裴砚在主动约他——
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仿佛是被需要的感觉。
他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都是裴砚自己过来的。
以前从来都是他主动,他主动为陈秀丽做了那么多事,他为了博取陈秀丽的注意力自虐受伤、模仿别的小孩;为了让陈秀丽认可自己,什么好吃的菜他都要剩给陈秀丽,什么洗碗洗衣服他都是主动去包办。可陈秀丽总是不会多看他一眼的。
无论他上刀山下火海,无论他为她做什么,她一眼都不愿意多瞧他。
但现在不一样了。裴砚有回应。
多好啊。裴砚有回应!裴砚甚至会主动!
他喜欢他站在原地,裴砚会朝他走来的感觉,就像是仰卧起坐组队的时候。他喜欢裴砚需要他陪伴的感觉,就像是裴砚心情不好会给他发消息会找他去看日出一样。
他喜欢有人愿意为他主动,喜欢他被需要的感觉。而不像是最初的时候,为了能和裴砚一组打羽毛球,他还要处心积虑故意装作自己是左撇子。
他在窗帘的缝隙里,看着裴砚有条不紊整理行李的模样,静静地想,只要裴砚愿意一直主动走向他,那他就算是为他去找十次,百次照片都可以。
辛也的心情越发好起来。他冷不丁冲那鳄鱼笑着故意怒它:“小怪物,你过来!”
那鳄鱼根本出不来。
辛也笑着怒斥它:“叫你过来,你不过来。小心我扣你肉吃!”
他心情好极,仿佛裴砚会主动走向它,那鳄鱼也会主动走向它似的。他一边着手开始制作小机关。他在电脑先画好个样图,然后打印在纸上,再根据样图,开始制作简易的自动投喂鳄鱼装置。
他先做了个类似老鼠夹的开关,并用线连接上冰箱,每隔12小时,开关就会自动开合一次,然后自动拉开冰箱门,冰箱里的肉同样全部都串在一根线上,会随着冰箱大约1分钟的开门时间,借助重力,让一块肉落下来,掉到栅栏里。
等到整个工程差不多完成的差不多了。已经将近凌晨一点了。
裴砚卧室早已拉下了窗帘,漆黑一片。
辛也松了口气。他飞快地整理起行李。他的东西很少,而且整个房间也没有什么零食之类,所以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完毕。
他冲了澡,没有吃助眠药,倒床就睡。
——
第二天。天气晴好。是个适合郊游的日子。
辛也到学校的时候,其他几个人都已经到了。徐则厚戴着个鸭舌帽,手上拿着他的茶杯,不亦乐乎地调侃他:“啧啧,我们的大忙人陈大人终于来了。”
辛也不理徐则厚。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反正徐则厚调侃了辛也,嘴上就爽到了。
他乐呵呵地看了看表,9:59,于是悠悠地说,“时间差不多了,来,上车,咱们出发。去红山基地。”
一路上安静。江右其原本是队伍里最能吵吵的人,但无奈他容易晕车,所以车上就这么一直安静到下车时候,江右其满血复活过来!
基地门口有志愿者在等候,应该是今天迎接每个学校的竞赛同学的。志愿者询问了徐则厚他们的学校,了解之后,就把一张基地平面图和之后的安排流程通知分发给他们。
志愿者给他们指了指他们的宿舍楼,并简要地概括接下来的安排:“放好行李之后,中餐可以在基地食堂吃。然后下午一点半有一个讲座,相当于培训的开幕式,请大家按时到场。”
江右其忙不迭地开始作评价:“这里真的好偏僻啊。怪不得老徐让我们多带点吃的喝的。这放远百米之内感觉都点不到外卖啊!”
沈念念笑着说:“那不正好是个学习的好环境。心无旁骛。多好。”
江右其瘪瘪嘴,“说的也是。”不过转念他又被住宿吸引了注意力,“对了,等会要住宿来着!听说是两人间住宿,沈念念,你到时候可能要和别的学校的女同学合住了。”
沈念念倒是不在意:“那又怎样?交个朋友嘛。”
不过江右其的注意力倒是回到了他们自己男生这边。他们男生一共五个人,江右其于是发出了灵魂拷问:“那我们等会怎么住?我们五个男生诶。”
迎接江右其的,是徐则厚的一个“暴击”爱抚,“你倒是关心有的没的。我不用住了?我不是男的啊?”
江右其:“啊啊。哦哦。我把您老给忘了。老徐,我和你一块住好不好。我想晚上和你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还想和你探讨一下做学问这件大事。老徐,你看我,合不合适啊!”
徐则厚白眼朝他,“不配。滚。”他看向最近一段时间一直话不怎么多,经常一个人的赵之舟,“我和赵之舟同学一块住吧。你们这帮人还是别来霍霍我这个老人家了。”
徐则厚的这话,江右其也明白他的用意,于是马上说:“嫌弃我吵就直说嘛,干嘛这么不给我面子哦。”
就这么吵吵嚷嚷到了宿舍楼。
宿舍楼一侧是一条河。河面宽阔,河水干净。四周的绿化郁郁葱葱,让人乍一会,就能心神宁静。
的确是个僻远安静,适合学习的地方。
但这个基地修的有些年代了,一般都是各校学生组织活动,或者教育局有什么活动的时候会在这里举行。平常也不怎么使用。因而宿舍楼里没有电梯,不过庆幸的是,他们住的是二楼,还只需把行李扛到二楼。
到楼梯口,徐则厚把剩下两房间的钥匙给裴砚,自己和赵之舟先去房间了。裴砚领了两把钥匙,简单地组织,“你们打算怎么住宿?”
江右其落落大方:“我随便啊。”不过他故意用调侃的眼神在裴砚和辛也两人身上打转,“不过大佬肯定是要一间房的啦。我懂得我懂得。陆巷南,那我和你一间?”
陆巷南看了眼剩余两人,“嗯。好啊。”
他们拿走钥匙,就剩下了裴砚和辛也。裴砚晃了晃手头的钥匙,“那我们也过去吧。”
辛也全程一句话也没有说。尽管他心跳用力到像是在打雷。他一路都在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才能和裴砚一个房间,但没想到到了最后,他什么都没做,却还是和裴砚一个房间了。
“嗯。”他跟着裴砚,从胸口发出一声响应。
作者有话要说:懂了么,我们小也也是个很喜欢被动的孩子。表面越主动内心越是渴望被动。从不给裴哥主动发消息,但是被发消息的时候那高兴的啊。同理on the bed。多么变|态又美妙的心理啊。这孩子不受谁受?嗷嗷嗷嗷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