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原来的路线快步走回去。裴砚把辛也扣在书包上的帽子摘下来, 重新扣回辛也的头上。
辛也压了压帽檐。他不确定裴砚会带他做点什么。但如果没有裴砚,这会张乐平应该会被他打得哇哇叫。就像之前他拿针戳进他的脚背一样——侮辱陈秀丽的人,都不能有好下场。
裴砚在前,辛也在后。沿着蜿蜒的草坪, 走过数十盏路灯。两人回到离原先差不多只余下五十米的位置, 躲在沿路的樟树旁。
远远地看张乐平和他那个女友坐在一旁的休息长椅上。张乐平凶神恶煞地打了个电话。掐了通话,就苦着脸在他的女友怀里扮可怜。
裴砚和辛也也没有躲得很隐蔽, 夜色帮他们遮蔽了不少。
两人就坐在草坪上, 裴砚举起手机对准张乐平, 开始拍视频, 一边问:“你有没有那个男生的家长或者老师, 或者他们学校的联系方式?”
辛也有的是。为了陈秀丽,他把张锦超父子的资料都搜集了个遍。辛也看向裴砚, 裴砚的脸庞轮廓融化在青白色的路灯光里, 模糊得像是画报上海上日出时的地平线。于是他说:“有的。”
裴砚就看过来, 会心一笑, 眼底难得的有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调皮捣蛋的狡黠,“我都没怎么玩过恶作剧, 从小到大好像都是这样。你呢?”
辛也不知为何, 也跟着笑,“还好。我不太会。”能打回去的,他从来不绕绕弯弯,弄恶作剧欺负人。他懒得这么麻烦。
裴砚挑眉:“那今天一起试试?”
“好。”
达成一致目标,两人开始了明确的分工。裴砚负责拍视频和拍照片, 辛也负责把张乐平的父亲张锦超、学校班主任、班级同学等等人的联系方式一一找出来。
裴砚发给班主任和学校的,是把女生简单马赛克后的视频和照片。配字是:老师您好,我是张乐平的同学。张乐平同学可能在女票女昌。希望老师介入调查。
裴砚发给班级同学的,这是女生被马赛克后两人姿势亲密引人遐想的照片。裴砚的配字是:劲爆劲爆!张乐平这周的周日在女票女昌!
裴砚发给张乐平他父亲的,是女生被马赛克后的所有视频和照片。但什么字都没有配。
裴砚每发一个,就给辛也看一下。辛也一边看一边点头偶尔帮忙修修图。这个亦真亦假的消息,倒是能给张乐平找不少麻烦。裴砚说:“一报还一报。他造谣你母亲,我们就造谣他。刚刚好。”
辛也打了个响指,和裴砚对视,笑容很亮:“我也这么觉得。”
搞完恶作剧,好像也没花多少时间。两人弄完,就去吃饭。饭钱是裴砚支付的,辛也微信转账了一半给他。但裴砚没有查收。
两人从这家小餐馆出来,辛也说:“我微信转你了。你收一下。”
裴砚说,“不用。”
辛也和裴砚并排走,“为什么不收?”
裴砚顿了会:“……不知道。”——想对一个人好,有的时候是说不出什么为什么来的。
但在辛也的世界里,金钱是必须分明的东西。他没钱,陈秀丽也不会管他的钱。没钱,他就买不了好看衣服,没钱,他就没法像张锦超那样给陈秀丽买漂亮的化妆品好看的包包。没钱,像是董千寻那样的小孩都看不起他。
他不想在乎钱,但他在乎因为没钱他所要失去的一切。尤其是尊严。
辛也沉声,带着莫名的情绪:“我不是很喜欢同情那种东西。”
裴砚很快跟上辛也的思路,安静地说:“也许我只是希望下次还可以一起吃饭呢?你请我的那种。”
静了下。
辛也又开始漫无边际地思维跳跃:“我很挑食。”
“我知道。”
“不吃鱼。不吃油炸的东西。不吃味道重的东西。”
“看得出来。”
“那还和我一起吃饭吗?”
“嗯。”
说着说着,默契的笑声从两人喉间传出,辛也侧眸看过去,裴砚刚好也看过来。辛也本来还想问,那你为什么都不挑食呢?你为什么那么完美?
你在我心里是完美的,那我在你心里呢?
但目前还是被“恋爱”这种感觉冲昏头脑的辛也暂时把这些病|态想法又压下心头。现在就已经很好了。他不能一而再再而三要求得太多。
——
两人骑的共享单车回家。因为方向相反,就无法同路骑行。辛也原本打算“送”裴砚回家的,但想到之前在暗夜里看见张乐平凶神恶煞的那通电话,心里总是不那么安生。以他对张乐平的了解,这□□不离十,就是通知张乐平那帮混混弟兄来打人的电话。
他被揍无所谓。但是这次裴砚也跟着他碰上张乐平。他必须防患于未然,先把这架和张乐平打了,决不能让张乐平对裴砚有任何不利。
辛也重新回到了晋大的校门口,扣上鸭舌帽,从挎包里掏出他常年放在里面的黑色外套,换上。然后拉链一拉到底。
他下了共享单车,靠在一侧的大柏树下,拿出手机,给张乐平打电话:“在哪?”
“哟,我当是谁?刚刚给我了这么一膝盖,你现在是来给我耍威风了?我要是以后断子绝孙了,你就等着当太监吧。”
“你不是打电话要找人来揍人吗?在哪?”
“你也知道自己要挨揍?要挨揍,那刚刚还手干什么?怎么,陈秀丽还骂不得了?陈秀丽小三小三小三小三!!!”
辛也脸上慢慢覆上一层霜,将手机扣得死紧,“在哪?”
“岭南路巷子里。你可以带你那个小白脸一块来。呵。”
岭南路巷子就在大学小吃城靠一条河的地方,沿路摆满了地摊夜市,往里走,就是一些在犯法边缘线上的地盘。人很少,城管也管不着,是打架斗殴是常有的地方。
十来分钟的骑行车程,辛也五分钟都不到,就到了约定的地方。他眯起眼,就能看见张乐平带着四个混混在巷子里等他。
辛也从共享单车上跳下来,车子没了平衡,歪歪扭扭依赖惯性往前行走一阵,就摔倒在地上。辛也把身上的挎包脱了一扔,一边捏紧了拳头快步冲过去。
到逼近了,辛也跑起来,直接一拳先揍在其中一个人脸上。
顿时混战成一团。
辛也打架是蛮力型,但是因为从小就打得多。他很知道哪些地方能一击致命。四个人包抄过来,他被困在其中。其中两人想从背后锁住他的双手,他猛地一弹跳,双脚分别踩在前面两人身上,然后借力腾空翻了个身,踹了两脚身后那两个人,顺便把自己的双手抽了回来。
辛也再往里逼,他走过去,又一次用力地拽住张乐平的衣领,一把提起他,将他抵在墙壁上。
辛也的脸色阴暗而病态,他阴冷地笑,像个地狱来的使者。他探出一只脚,慢慢踩在当初张乐平刺过缝衣针的那只脚,用力地辗转碾压,“你还不知道你这脚怎么回事吧?查了这么多监控,还闹到报案,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吧?呵。”
张乐平被辛也身上这股可怕的低气压吓得一下子都没怎么反应过来。他有一瞬没明白,陈辛也这么能打,为什么从前都不怎么还手?陈辛也本事这么好,为什么以前从没漏过一手?
辛也寒凉的目光一节节地打过来,仿佛无形之中一枚枚的钉子,把张乐平死死钉在墙壁上,“有什么事情,都冲着我来。要是你敢找另外那个男生一点麻烦,逼急了我可能就会废你一只脚。不留证据的那种。”
就在这会儿,巷子口出现了一道声音,清淡而凌厉:“陈辛也——”
辛也浑身打了个哆嗦,循声看过去,果然看见裴砚站在巷子口。辛也脑子一热,猛地就松开了手,张乐平得了空隙,连忙喊上他那四个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毛混混,飞快地跑远了。
辛也有点怕。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也许就是怕刚刚吃饭付钱的时候怕的事情。他怕在裴砚的眼中,自己不够完美。
怕自己不但挑食,而且还是个打假斗殴滋事的混混。他怕裴砚把自己当做是这种人。裴砚已经和他约好,要一起保送去中科大,约好要让他请他吃饭。裴砚对他这么好,给他买水喝,还为了给他出气帮他一起搞张乐平的恶作剧。
在他心里,裴砚是完美的。但是在裴砚心里呢,他是什么样的。他原来打架挑食从来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顾虑,哪怕是当着裴砚的面,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开始害怕裴砚会不会因为这些看不起自己呢?
毕竟裴砚总是这样,很少说自己的事情,让人根本猜不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要是他能洞察裴砚内心的一切就好了,或者能知道裴砚到底是怎么想自己的就好了。就不用这样患得患失,疑神疑鬼。
裴砚走得近了两步,辛也忽然神情凌厉起来,指着裴砚前面的地:“你别过来。”
裴砚就站在原地不动了,只是说:“抱歉,我来晚了。”
一句话,就六个字,辛也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就被击溃了一大半。辛也原本指着那个地方的手,一下就垂下来了。
裴砚继续走过来,一步一步地,有条不紊。
辛也看着他,眼神迷离,“你打不打架?”
裴砚走过来,把辛也沿路扔下的挎包捡起来:“不打架。”
辛也看着他的动作,又接着问:“那你讨厌打架的人吗?”
裴砚已经走近了,和辛也不过咫尺的距离,“刚刚那些人,是挺讨厌的。”
因为距离的靠近,辛也却越发不安起来,他盲目地追问,想从这些细枝末节里追问出他内心最想知道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挑食?你有什么不吃的吗?”
裴砚把挎包掸了掸灰尘,帮辛也重新挎在肩膀上。他和辛也的目光笔直的相交,他的神情真挚、干净、清醒而温柔:“你做什么都可以。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做什么我都觉得对。”
作者有话要说:你做什么都可以。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做什么我都觉得对。
呜呜。这大概就是爱情吧呜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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