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暗杀者么……听是听说过。”
太宰漫不经心地说。
我躲在角落里,心开始颤动。
织田道:“我也听说过,但对这个绰号了解得不多。”
按织田这种性格……该不会了解的这一点就是从我这里听的吧?
坂口安吾摇晃着酒杯,用一种聊八卦的口吻慢慢地道:“听说他隐匿能力极强,来去无影如同幽灵一般,没有人拦得住。很多组织与他有私怨,派杀手追杀他,但无一得手,全都被其残忍反杀。失败者通通死状凄惨,不留全尸。”
“不留全尸?”织田发出疑问。
坂口安吾:“啊,传闻是这么说。不知是不是他的癖好。”
我:……不是,绝对不是!
只是有一次来杀我的是残疾人,在假肢上装了炸弹,藏得很隐蔽——要不是曾经我时不时见到太宰先生在自己的四肢装点儿东西,我还真发现不了。
这种同归于尽的暗杀方式太渗人了,礼尚往来,我气得把这个杀手的残尸连同炸弹一起扔回了雇佣他的组织基地。
……结果落得一个爱分尸的名声。
太宰:“哦,是吗,这癖好还挺残暴。”
我:QAQ辣鸡坂口,让太宰先生误会我了。
织田:“还有什么传闻?”
坂口安吾淡淡定定,像个斯文的说书人:“传闻他级别很高,仅在准干部之下,但被首领拿捏住了把柄,因此对Mafia极为忠诚,不受任何人的挑拨。”
“哈。”太宰听到这,轻笑一声。
他笑得我的心又是一颤。
坂口:“说起来,太宰作为干部,说不定和那神秘的人物打过照面?”
我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太宰把酒杯一推,手肘支在桌面,两手撑在腮边,语气无奈地嘟囔道:“啊,确实打过照面。织田作也认识他。”
太宰先生承认他和我只是“打过照面”的关系,我既难过又没办法。
坂口一愣:“织田君也认识?”
织田:“嗯。”
太宰:“你还听说过别的消息吗——比如他的年龄或外貌之类?”
坂口回忆着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幽灵暗杀者的年龄应该不大……据说是藏青发色,黑衣蓝眼,手臂常缠着绷带。喏,和太宰差不多。”
我突然紧张起来。
果然,太宰下一秒就用手指向我这个角落:“看。”
我一时僵硬,唰地举起了手。
“小先生需要什么?”酒保隔空问道。
我:“再来一瓶牛奶。”
酒保:“是,马上就来!”
太宰和织田早就知道我在这里了,都没有回头。
我和坂口安吾遥遥对视。
于是第一次见我的坂口安吾就像见了鬼一样,凝重的神色卡住了壳,变得极为滑稽,鼻梁上代表着精英气质的眼镜缓缓滑下。
“……本、本人?”
织田:“如果是幽灵暗杀者这个绰号所有者的话,是的。”
坂口:“他很爱喝牛奶?”
织田:“是的。”
坂口:“我今天能留下全尸吧?”
太宰:“说不好~如果你为他这瓶牛奶付款的话。”
织田严谨地补充:“他今晚应该点了不止一瓶。”
坂口:“不是,等等,先停一停,为什么这里可以点牛奶??”
老酒保为我上了新一瓶牛奶后回到吧台,微笑着解释:“因为小先生是我们的老顾客。”
听到没有,我是老顾客!
你这个新来的,不要随便在太宰先生面前诋毁我!
我恶狠狠地咬住吸管吸了一大口。
坂口还在好奇地询问:“未成年人不是不能进入酒馆吗?”
老酒保:“小先生经常和这二位一起光临,而且从不点酒,因此算是个例外了。”
坂口:“为什么不点酒?”
坂口安吾,你真是个问题很多的人。搞情报的人都这么烦的吗?
太宰:“哈。”
织田:“哈。”
老酒保:“哈。”
坂口:“?”
……我要掀桌了信不信!
织田往我这边看了一眼,言简意赅道:“会醉。”
坂口终于不再追问了。
或许是因为太宰和织田对幽灵暗杀者的态度过于平常,让坂口感到没趣。
没一会儿,他们悠悠谈论起我以外的别的话题,只是坂口不时往我这边的方向看上一眼。
……
时间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当初我给太宰先生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又脏又傻,如今给坂口安吾留下的第一印象却是强大和残暴。
地下酒馆内部点着煤油灯,暖色的光线在昏暗的深夜里朦朦胧胧。
我趴在单人桌上,盯着喝光了牛奶的空瓶,借着反射的玻璃看吧台那边三人的一举一动。
头发下的窃听耳机传来他们谈话声,和酒馆里播放的悠扬吟唱声交织在一起,叫我不由自主困意上涌。
在黑手党的危险世界里,这个老旧的地下酒馆和织田家一样,让我有种奇异的安心感。
*
半睡半醒间,耳机里的声音消失了。
一团黑影遮住了我面前的光线。
太宰走到桌前,将我安装在吧台的窃听装置随意地扔在桌面,用手指笃笃敲了两下,道:“没有下次。”
他的声调平平,听不出喜怒。
我完全清醒了,在座位上挺直腰板,垂下头道:“是。”
于是这成了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使用工具窃听太宰先生和友人的谈天。
太宰对我总是兴致缺缺。
他的表情告诉我,和我谈话远远不如织田和坂口那两人有意思。
可是,为什么呢?
*
鬼使神差的,在他们三人分别之后,我跟上了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一个战斗力基本为零的情报人员,在察觉到我的跟随后,头发都肉眼可见地竖了起来。
“幽灵先生有何贵干?如果刚才我说错话了,请你原谅。”
跟了坂口安吾半个月,我可不信他表现出来的胆小。
我决定先礼后兵:“谢谢你为我今夜的消费买单。但是……”
我知道他是个间谍,虽然他如今在港黑底层踏踏实实地干会计工作。
“如果你做了什么对太宰先生有害的事,我会让你死状凄惨,不留全尸。”
我故意把声音压得嘶哑,阴恻恻道。
坂口的腰背瞬间挺直了,像刚才我在太宰先生面前那样:“不会发生那样的事的。”
我:“最好如此。”
“那……还有什么事吗,幽灵先生?如果没有的话,是否能将匕首从我的后腰处稍微移开一点?”
我说:“……有。”
我问:“怎么才能让太宰先生对我多说一点话?”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间谍应该最擅长此道。
坂口的眼神再次变了。
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好像医院里劝我不要在太宰面前那么卑微的护士小姐姐。
满是微妙的同情、疑惑和不可思议。
我凶狠地盯着他。
坂口却放松了下来。他忽然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脑袋:“首先,你要勇敢地坐到太宰君旁边去。”
我眉头一皱,非常不爽。
你能坐到太宰先生旁边又怎么样,炫耀个屁啊?不就是比我和织田会吐槽吗?
干嘛摸我的头,我在很严肃地审问你。
还摸?你以为你是织田作之助吗?
坂口安吾,对你后腰的匕首放尊重一点,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