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一年半。
没有太宰先生的港黑继续兢兢业业地发展, 稳步扩大势力范围和经济规模。我也在港黑兢兢业业地工作。
随着芥川龙之介“港黑祸犬每次出现都会造成极大破坏”的名声越来越响,曾经轰动一时的“幽灵暗杀者”则逐渐在横滨销声匿迹, 转而在世界范围内接受委托。
面对世界各地的异能力者,我经历了更多的危险战斗,同时也将自身的格斗能力磨炼得愈发精湛。
与我在横滨的行动减少相对的是“幽灵暗杀者”在世界杀手名单上赫赫有名。
很多新加进港黑的人, 只知道我是港口黑手党的高层,不知我暗杀者的身份。
这一年半以来, 我正处于发育期间, 身形抽条,十七岁时正式达到了一米七六, 目测还有继续往上长的空间。
直接导致的后果是,每次站着对中原中也汇报工作的时候,我以平视就能看到他的黑帽子的顶端。
从此每次交接任务,身高一米六的上司就没从他的办公桌后站起来过。
为什么中原中也从我见到他起就没再发育过,我有两个猜想。
一个是他的能力重力操控的缘故, 另一个是他只喝酒不爱喝牛奶。
这些猜测我没有对别人说过, 毕竟我很尊重我的上司。而且, 中原中也要是知道了我在背后编排他, 就算不能把我拎起来也要把我暴揍一通。
尾崎红叶见到我,对我说:“竹下君长大了呢。就算穿着黑西装都不像黑手党的人,反而像是哪家名门贵族的公子。”
我表面上对她道谢, 实际上听不大懂——港黑人人都穿这一套,我没觉得自己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从这段话中除了我个头长高了以外,唯一能提炼出的信息是我长得太斯文无害, 没啥黑社会的凶残霸气。
对,我说的就是芥川龙之介那种。
相貌的事,我也没办法。
随着年纪增长,杏仁状的眼型不见变化,眼角上翘,眼尾钝圆而不锋利,苍白的肤色平添一抹温和弱气。
和芥川简直是两个极端。
他一眼看上去就很凶,我则是看起来就很好说话,通常要放杀气才能立威。
和曾经被称为“来自彼岸的幽灵的蓝眼”相比,我倒不知道哪个情况更好一点。
最近快到太宰先生失踪的两年整了,我不免情绪低落。
首领森鸥外细心地注意到了我的情绪,大手一挥:“竹下君近来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给你一个简单的外勤任务去出差散散心吧。时限两周,任务完成之后就是你的假期,好好放松一下,记得回来哦~”
*
我领到的任务是到东京出差。
东京的各式黑社会组织林立,港黑虽然在这里有不小的势力,但没有像在横滨那样掌控整个黑暗面的话语权。
港黑和合作组织A的一次军火交易被破坏,拦截者是敌对组织B。森鸥外派我来追回这次的交易品,顺便警告组织B,强调港口黑手党在东京的地位。
确实是很简单的任务——简单到我连衣服都没换,穿着连帽衫就准备打进敌人大本营,速战速决。
组织B的段数低得连太宰先生用脚趾想的都不如,我都没怎么动脑子,避开几个陷阱,直接一脚踹开组织B的军火库。
“把港黑那批货交出来,拿出诚意赔礼道歉,港黑就不再追究。”
“你……你想开战吗?!”
我说:“这要看你们。赔不赔?”
回应我的是一梭子弹。
下一秒,港黑的人还没来得及开枪,敌方射击者就在我手中成了一具温热的尸体。
我手持射击者刚刚使用的步-枪,脚踩在他被匕首割开正汩汩流血的脖颈上,作出暂不动手的手势。
“看来你们还没搞清楚状况。让有话事权的人出来和我对话。”我说。
组织B的话事人终于走了出来,一见到我眼神就带上轻视:“如果我们不给呢?我们的势力也不小,你个毛头小子有资格代表Mafia和我们彻底撕破脸皮开火?”
行吧,我又因为相貌和年龄的问题被轻视了。不过除此之外,这人确实狂得有点傻。
要问我有没有资格代表Mafia话事?
我缓缓将手举起,张开五指,身后的港黑部队随之响起一片枪支上膛声。
我叹了口气,道:“很遗憾,我有。”
“然而我还在这里和你们讲道理。要是站在这里的是芥川龙之介,你们坟头草都一米高了。”
“给不给,五秒倒数结束就动手。五、四、三……”
“给!”
搞定。
我掂着一把步-枪,站在刚才口出狂言的负责人旁边,监视他们的人把一批批军火运出来送到港黑的车上,凉凉地道:
“奉劝一句,在黑社会以年龄论资历,你会死得很难看。当年太宰先生成为Mafia五大干部之一,也才十六岁而已。”
“……是是是,小人受教、受教。”
组织B负责人满头冷汗。
我指了指那具被我割喉的组织B成员尸体,道:“你们送了我六发子弹作见面礼,这是还礼,不用谢。”
他挤出难看的笑:“大人……客气了。”
组织B显然没想到,港黑居然会因为这么小小的一批货就出动异能力者高层,以这样“不还货就杀”的方式粗暴算账。
平时港黑确实不会因为这点东西大动干戈,而森鸥外为了让我出差散心随便丢给我一个外勤,只能说他们刚好撞到枪口上了。
任务结束,休假开始。
休假第一步,去超市买瓶牛奶,然后边喝边上网研究东京有什么风景名胜。
在踏入这个超市的时候,我万万没想到买瓶牛奶会遇见这些幺蛾子,还结识了一个打篮球的新朋友。
*
明亮的灯光下,我正在丰富的货架边认真挑选心仪的牛奶口味,不小心和一个人相撞了。
我有很好的平衡力,在被撞的瞬间迅速反应过来调整重心。而对方被撞倒在地,拎着的一箱牛奶掉在了地上。
“抱歉,没事吧?”
我主动道歉,内心却很是纳闷:我的警惕心不至于这么低,余光也在看路,怎么会注意不到迎面走来的人?
“没事,是我没看路。”
对方是个一头天蓝色乱发的少年,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语气略带懊恼。
他身上穿着一整套球服和球鞋,整体非常运动风,然而身量不高,比我稍矮。
他捡起地上那箱牛奶,准备侧身从我旁边走过。
我的目光落到那箱牛奶上,兴致勃勃地发问:“请问一下,这个牌子好喝吗?”
运动风的蓝发少年一怔,道:“我也不知道,是别人让我买的。”
“哦……好吧,谢谢。”
“不用谢,这个品牌的口碑不错,应该值得尝试。”
参考了路遇少年的建议,我决定买和他同一个牌子的牛奶。
在结账柜台排队的时候,我又遇见了这个少年。
这件事还有点诡异,因为我见这边人少才过来排队,结果来了才发现他正好排在我前面,加上他之后这条队明明和别的队伍一般长。
“又见面了。”我对他道。
提着一箱牛奶和一些生活用品的少年对我点了点头。
我们正等待结账,变故陡生。
“砰——”
一种我熟悉无比的声音炸响,然后是什么物品稀里哗啦的碎裂声。
超市室内的灯灭了,光线突然变暗,结账柜台处正是人群聚集地,尖叫声和哭喊声在枪声后陆续响起,一片混乱。
“啊!我、我是不是听见了枪声?”
“怎么突然黑了?超市的灯呢?”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不、不要杀我……”
“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砰砰砰砰砰砰——”
一群黑衣人闯入了这个大型超市,密集的枪声足以让普通人心生恐慌。
四处一看,大部分顾客都蹲了下来,双手抱头一动不动,还有不少人因为遇见这不幸的意外事件而痛哭流涕。
我却对这样的场景很熟悉,这是黑社会常见的打击报复手段。
闯入者开枪的目的不是伤人,而是破坏这个大型超市的设施和物资,让其无法营业、声誉受损——曾经MIMIC就是这样对港黑实施打击的。
这家大型超市,应该归属和闯入者敌对的另一个黑社会组织保护范围,或者直接由其投资营业。
我一跃跳到柜台上,问我这条队伍的收银员:“你们听说过组织A吗?”
收银员不敢从柜台下探出脑袋,瑟瑟发抖道:“听、听过,他们每月会定期向我们收取保护费……”
行,敌对的组织双方都清楚了,那些黑衣人眼熟的服饰也有了解释——在超市里肆无忌惮开枪搞破坏的是组织B的人。
组织B刚被我抢回了货物,大丢面子,气不过,但又不敢动港黑,就到组织A的地盘报复。
我刚结束任务又遇见了这种事,非常糟心。
糟心到想找个沙包发泄一下心情。
收银员惊恐地看着蹲在柜台上的我,紧张得快哭了:“少年,你、你快下来,站那么高,太危险了!!”
“不碍事。”
我跳下柜台,直起身,准备往昏暗的超市内部走。
“很危险,别过去了。”
一只神出鬼没的手臂忽然抓住了我的衣服后摆。
对,神出鬼没,我现在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这个让我的警惕几乎失效的少年。
他本来也是抱头蹲着,为了拉住我的衣服而半蹲起身,扎了个稳稳的马步。这个画面看起来有些滑稽。
“放手。”我心情正不爽。
“不行,很危险,他们有枪!”蓝发少年明明很害怕,但执着得很,死活拉着我不让我进去。
他们有枪,我小腿边还藏着匕首呢。真碰上我,谁比较危险还说不定。
但我又不能这样对他说,我只道:“他们不伤人。”
仿佛是为了呼应我的话,超市内部有个声音带着哭腔喊道:“有人受伤了——谁来帮帮忙——救命啊!”
我:“……”
蓝发少年:“……”
我们面面相觑。
很多人听到了这求救,但枪声还在里面不停响起,恐惧如同阴云笼罩在他们心头,一时间竟没有人打算动身。
蓝发少年环顾一圈看到这场景,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深吸一口气道:“我们进去吧。”
他直起身子,走到我身侧与我并肩。
说实在的,跟在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幽灵暗杀者身边,去应对几个目的不是伤人的喽啰,蓝发少年的心情大可不必那么悲壮。
但他说出“我们进去吧”的那刻,还是有什么东西触动到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