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峰磅礴一江通,锁钥荆襄气势雄!
峡江两岸,青山不断,群峰如屏,有时大山当前,忽的峰回路转,有时巨石挡道,忽的又江阔天高。
周边怪石嶙峋,峭壁屏列,千谷迂回,奇峰嵯峨。
师皓与纱菱扇在画舫间临窗对坐,小翡翠坐于矮案一角。
紫檀木的矮案上,纤纤玉手抄弄着茶具,过了一会,两杯热茶各自移到师皓与纱菱扇的前方。
桃花娘子略躬着娇躯,优雅地退到一旁。
师皓一边品茶,一边往窗外眺望。
他一穿越过来,便是身处蜀地,崇山峻岭,自是看过不少。
即便如此,此刻人在这峡江之下,看着犹如直插天际的悬崖陡壁,依旧是觉得自身渺小如尘埃,有一种人力如何能与天斗的卑微感。
天空中,雷云涌动,霹雳在云间传说,又加重了这股压抑。
纱菱扇轻声道:“有道是‘事有反常即为妖’,又有云‘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如今天下始乱,连各种难以理解的异象,都冒了出来。”
师皓道:“江湖之上,奇人异士或者各种妖孽般的人物,本就层出不穷,只是过往蛮廷太上皇势大,无人能敌,在他的压制下,这些妖孽人物与奇人异士,尽皆不敢冒头。
“如今听闻,烈尊义已有几年不曾出现,何况他再怎么了得,三百多年的寿命,也该到头了。再加上蛮廷已是腐败到绝无延续可能的地步,过往藏着掖着的各路人马,自是应时而动。”
说话间,他的目光往画舫前方高处看去,只见一道紫色身影,从崖壁之上,破空而下。
壁立千仞,那老者身穿紫袍,大袍猎猎,全靠着劲气撑起的袍衣来减缓下坠的势头。
再加上高处雷云滚滚,一眼看去,他就犹如破开苍穹、直落而下的天外仙人,气势非凡。
他面对画舫前端,纱菱扇与他相对。随着他的目光,纱菱扇回头往窗外观望,看到那老者如流星般破空而下,摇扇笑道:“看来是冲着我们来的。”
嘭的一声,画舫前方,劲气下压。
再看那紫袍老者,竟是立在水面上,水面随着这股忽如其来的气劲上下起伏。
梅花娘子控制不住画舫,画舫被卷荡的水流向后推了半丈。
小翡翠哼了一声:“好霸道的老头子!”
纱菱扇笑道:“待我去会会他!”曼妙起身,扭腰出了船舱,立在船头,脚步轻压,画舫便稳稳地停在水面上。
紫袍老者踏水而立,傲然道:“姑娘可是邪莲宗镜花水月阁纱阁主?”
纱菱扇摇扇笑道:“看前辈气宇轩昂,不知可是毒葵派‘紫罗邪尊’厉山闻厉老前辈?”
“紫罗邪尊”厉山闻双目如电,爆出雷霆般的光芒,扫向纱菱扇。纱菱扇不为所动,左手拢袖在后,右手圆扇轻摇。
厉山闻道:“镜花水月阁许久不曾踏足江湖,如今听闻姑娘修得四品,现身武林,先于霍州灭人满门,再于秦岭常白山一带逼退鬼极宗厉欷明、鬼啸人二人,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纱菱扇道:“哎呀,我等魔门中人,一向隐蔽行事,奴家又岂敢嚣张?霍州之事,乃是进阶的魔门仪式,实属无可奈何。至于酒楼一事,不过是奴家与鬼极宗之间的小小冲突罢了,厉老身为毒葵派的老前辈,莫非要去替鬼极宗出头?”
厉山闻哼了一声,双目炯炯,盯着纱菱扇:“老朽对你们邪莲宗与鬼极宗之间的冲突,不感兴趣,只是想要知道,姑娘为何到这巫峡来?”
纱菱扇轻摇罗扇,笑道:“怎么,这巫峡已被毒葵派占了不成?”
厉山闻沉声道:“只是想要弄清楚些,你我两宗,往日即便有些过节,却也没有太多解不开的冤仇。老朽只是想要知晓,姑娘到此,将要做的事,与我等是否会有冲突?”
纱菱扇抬头看向雷云涌动的天空:“莫非……这气象是你们弄的?”
厉山闻冷哼一声:“我们还没有这般大的手笔……莫非姑娘也是为此而来?”
纱菱扇笑道:“若是我说,我们真的只是偶然路过,既与此间的事无关,也不想知晓你们在做些什么,不知老前辈信或不信?”
厉山闻放声笑道:“有姑娘这话,老朽就放心了!”说话之间,脚底黑气涌动,沿着江水往画舫漫去。
纱菱扇曼声道:“老前辈这不是完全不信吗?”圆扇一转一摇,画舫周边竟有一团火焰,反往水下漫去。
厉山闻冷笑道:“只是想要提醒一下姑娘,我们魔门中人,虽不同心,却也不要处处掣肘的好。”身形一飘,往右侧山崖掠去。
画舫周边,一条条死鱼翻起。
纱菱扇转身钻入船舱,重新坐回师皓对面,道:“想不到连这个老家伙都冒了出来,毒葵派有‘邪尊’、‘毒尊’两大长老,这两人都是四品高手,在武林中虽然了解的人极少,在魔门中却是赫赫有名。
“‘邪尊’在此,‘红霓毒尊’赫龙城怕是也不会太远。毒葵派此番,连番有大作为,看来真的是野心勃勃。”
师皓沉吟道:“丹阳会实际上在毒葵派的控制之下,他们已控制了汉水上游,若是占有了整个汉水,再控制了三峡,等于便是掌握了长河上游,这或许就是他们此刻的战略?”
纱菱扇却是摇头道:“‘黄发财’虽是毒葵派的人,但‘虎擎刀侠’熊望虎在明面上,绝不敢跟毒葵派扯上半点联系。熊望虎的侠名,是经年累月积下来的,若是被人拿到确凿证据,证明他跟魔门有关,他辛苦打拼出来的地盘,马上就会烟消云散,落得像盛孟辉一样的地步。
“如果想要助熊望虎控制三峡,毒葵派的邪、毒两位长老,绝不敢这般公然现身,武林人士虽然大多不了解他们,但魔门对他们却是太熟了。毒葵派的邪、毒二老年岁已高,过往在魔门中也惹出不少事端,一旦出手,难以隐瞒。
“依我看来,这一趟毒葵派在巫峡的行动,跟熊望虎应当无关。”
师皓想了想,不由得也点头道:“这倒也是!毒葵派应该是别有所图。”
纱菱扇摇扇笑道:“总之,不管怎样,毒葵派近来动作频繁,雄心甚大,不可不防!”
忽的,后方梅花娘子唤道:“少主、姑娘!我们后方有军方的战船出现!”
师皓与纱菱扇探出头来,往画舫的后方看去。
峡江曲折,但是河面足够开阔,只见一艘战船从后方的河湾处渐渐探头。
转过弯后,两侧伸出许多木桨,那战船进一步加速,往他们这边快速接近。
纱菱扇道:“先让到一旁去!”
梅花娘子应命,将画舫驶到河岸边。
那战船有上下两层,前方置有突冒,两侧装有翼桨,可装八百人之多,虽然及不上专门用来运兵的大型楼船,但已不算小。
前方尖锐,铁皮包裹,可用于对敌舰的猛烈撞击,船上遍插旗帜与刀枪,声势惊人,一眼看去,如蟠龙过江,有强大的威慑力。
这是一艘,蛮廷用来巡守长河的战船。
画舫较慢,战船翼桨展开,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追上他们。
只见船舱上兵士整列,有一蛮将,身穿铠甲,额头带疤,背着一把铁石弓。
他将手一挥,船舱上兵士张弓,齐齐对准画舫。
那蛮将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此?”
梅花娘子却是早有准备,放声道:“我等乃是乐山郡侯之人,船中坐的是我家姑娘与公子。姑娘与公子往广陵游玩,此番乘船归家,本要沿途欣赏巫峡风景,也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气候变得古怪。我们不敢逗留,就只为尽快穿过巫峡。”
她的口音稍加变化,果然是带了一些“皇族”口音,声音虽然轻柔,但悠悠扬扬,让人知晓,她也是个练武之人。
那蛮将往画舫内看去,此刻,纱菱扇已将窗帘放下,他目光锐利,虽隔着江上弥漫雾气,依旧穿过窗帘,看出画舫内有三人,其中有一男一女,坐在窗边,年龄都在二十岁上下。
虽看不清那两人模样,但蛮将也不太确定,他们是否真是皇族的公子哥儿与千金小姐。
他摆了摆手,身边兵士齐齐收起弓箭,动作整齐划一,显然都是精锐。
蛮将喝道:“巫峡生出异变,已不安全,你们早早离去,不可耽搁。”
梅花娘子道:“多谢将军提醒,敢问将军,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的天气变成这个样子?”
蛮将哼了一声,不耐烦的道:“我们正在调查,莫要多问!”
战船继续向前,不一会儿,便将他们这小画舫落在后头远处。
纱菱扇重新卷起纱制的窗帘,道:“看来蛮军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师皓道:“若真的跟蛮军有关,以蛮军的作风,怕是早一两个月,就大举封锁巫峡,驱赶民众了。”
梅花娘子道:“少主、姑娘!我们快要到飞凤峰与神女峰了。”
师皓道:“嗯……”还没说完。
前方传来一声震响,异变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