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彩遥微露错愕之色:“你们要前往冥界?”
师皓点了点头,道:“不错!”他将与阎魔皇有关之事说出。
继续道:“无法真正杀掉阎魔皇,这场动乱就难以解决,但是魅帝已经将阎王印从他的体内打出,却依旧无法将他杀掉。
“我们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尽快赶往冥界修罗场,查探阎魔皇的不死之秘,否则这场战争,怕是没完没了。”
他解释道:“阎魔皇自身不死,他的兵马亦是没完没了。所谓的阿骨兵,实际上就是大量的死魂结合了地魔玄功,人世战乱连连,哪怕我们这一场大胜,杀敌一千,终究是不免自损八百。
“我们的人死后,依旧会被那名为‘鬼门关’的大阵吸纳,进入阴间,成为阎魔皇的兵马来源。这些死去的魂魄,被迫进入炼狱、修罗场,饱受摧残与折磨,惨不忍睹。我们根本无法一直与冥界消耗下去,虽然现在勉强占了一点优势,但只要阎魔皇这个源头不解决,到最后,我们的人马越打越少,冥界的兵马越打越多。
“这样子终究不是办法!”
明月殊轻叹一声,道:“我这一次对上的、八大狱主之一的幻蕴月狱王,生前便是曾经名动武林的‘奇蕴神华’顾采彤。”
云彩遥动容:“‘奇蕴神华’顾采彤,此人曾是华夏武林中昙花一现的女中豪杰,一度被认为,有机会追上烈尊义,成为武林第一人,但是后来却病逝于榻上。
“根据我们太素仙阁早前的调查,认定她其实并非病死,而是意图从天界汲取五色灵光,但却未能突破死关,功亏一篑。她生前与我们太素仙阁,稍微有些渊源,与天界、五色灵光相关的学识,都是来自于太素仙阁。
“当时的太素仙阁,也有心助她进阶,以对抗烈尊义,可惜差了一步,未能成功。想不到她现在却成了冥界狱主,反倒协助阎魔皇,助纣为虐!”
美桃娘在一旁道:“人死之后,终究是要变成鬼的!人间的高手死后进入冥界,也有极大的概率成为鬼雄,站在冥界那一边。平心而论,阎魔皇准备了这么多年,此番杀至人间,只是刚好撞上了圣玹仙子与魅帝,在这个时候出世,否则的话,此时此刻,阎魔皇怕是已经一统中原。”
众人彼此对望,多少都感到一丝幸运。
阎魔皇若是早个几年杀出冥界,那当真是无人能挡,人世必然会落在他的手中。
再等到圣玹仙子与魅帝出世,那已经来不及了。
只因阿骨兵所在之处,会造成大量地力流失,让冥界兵马统治华夏几年,整个华夏尽成焦土,人世怕是已剩不了多少人。
即便是现在,西域、青海等地的地力都还在流失。
虽然那些地方原本就比较荒芜,但终究也还是有人生活在那些地方,而现在,生活在那里的人,怕是都已被阿骨兵杀光。
关中的战事若是继续延续,用不了一两个月,庄稼、植被等等,也都将开始枯萎。
这般下去,单是关中,都不知要饿死多少人。而死掉的这些人,又都成了阎魔皇的兵力补充。
这是一场注定了、不能拖延的战争!
师皓看向云彩遥,道:“辽东那边的战场,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
云彩遥道:“摩罗天阴魔之多,超乎想象。整个薛罗国可以说是人尽皆魔,几乎无人幸免。相比起冥界的阿骨兵,这些魔徒本质上其实依旧算是人,需要各种食物与资源。
“但他们却是暴戾成性,不事生产,反倒开始四处征伐,以战养战。魔军中坚高手极多,四大魔侯尽皆是上品不说,其余大多数魔徒,亦都是实力了得。
“大抵上,阴魔本身就是一种来源神秘的‘能量’,附身于血肉之躯后,更加诡异,又从魔域带出了大量的魔源。好在人间灵气大盛,白道中亦有许多人成功进阶,过往卡在四品之极的一些武林人士,大多都能够成功进入上品。
“但是这些人,基本都不是四大魔侯的敌手,只能靠着我太素仙阁布置的各种法阵,目前在辽东形成对峙。紫姻师祖与摩罗天子会过面,交手过一次,不分胜负。
“她说那摩罗天子实力之强,的确是骇人听闻,实际上凡人之躯还限制了他的真正力量。当前的人世间,大概也只有紫姻师祖与魅帝,能够勉强与他分庭抗礼,却也难以取胜。”
师皓头疼道:“这般僵持下去,同样也不是办法。华夏土地上原本就经历了连番大战,魔兵凶残,若是不能早点解决,接下来的日子,终究是不好过。”
云彩遥道:“紫姻师祖从你这里得知,魔域极西之处,另有一山,为阴魔所厌恶。她将这一消息通知仙阁之后,仙阁中的一众师姐妹不断寻访与此相关的古藉和上古记载,以及天界崩溃后,在人间找到的一些仙藉。
“基本上可以确定,那山唤作灵山,灵山中有神秘力量,可以镇压魔气。此山位于天界极西之处,需要用非常手段,方才能够进入,其中一法,便是能够飞天的龙族。
“三界中已无真龙,唯有一只蛟,即将修炼成龙。紫姻师祖说,那只蛟为你所有。”
圣玹仙子的辈分高她不知多少,她自是只能将其唤作“紫姻师祖”。
这让师皓觉得,她们的辈分好低。
师皓头疼道:“白阑虽然修为大进,但终究还未化龙,此刻也留在庐山,继续修炼。庐山离这里太远,这个……”
失路鬼哈哈笑道:“还是那句话,到底是先去修罗场,还是先去那什么灵山?”
云彩遥道:“人鬼殊途!人世与阴间,原本只有一条路,唤作鬼门关,却是死后亡魂所走。人死之后,魂魄自动被鬼门关吸纳而去,进入阴间。
“现在人世与阴间虽然打通,但那一条路却在阎魔皇的控制之下,你们要如何前往阴间?”
师皓道:“其实还有一条小路,位于腾龙洞。”
云彩遥略一沉吟,道:“那名为白阑的海蛟既然还未化龙,我们也只能等待。阎魔皇与摩罗天子终究都要解决,事到如今,却也只能一件一件的来。
“进入阴间之事,非同小可,修罗场更是阴间的死地。既然你们这边也人手不足,那我们便先与你们,一同前往阴间,先解决了冥界动乱,再设法前往灵山。”
师皓道:“好!”当下,他先赶往行宫,将前往修罗场之事告知苏睸。
苏睸笑道:“也罢!我会在人世继续压制阎魔皇,设法让他无暇分心。不过你自己也要小心一些,若是一不小心死在了阴间,怕是没有人能够找得到你。”
师皓笑道:“娘子放心,我会小心的!”
苏睸伸出纤纤玉手,抚摸着他的脸,道:“那为妻就在这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两人原本是各说各的,师皓将她唤作“娘子”,她大多数时候则总是自称“为师”。
此刻看着他要进入险地,忽的以“为妻”自称,倒让师皓颇为感动。
事不宜迟,师皓也未拖延,很快的,就与明月殊、云彩遥、纱菱扇、美桃娘、失路鬼一同离开关中,赶往腾龙洞。
师皓离去后,苏睸便也下令,急调玄凤幻芝进入关中,代替师皓掌管军务。
——
幽暗的森林里,一个负伤的男子,正在匆匆奔逃。
男子浑身是血,身上黑影幢幢,时不时的,发出兽一般的怒吼。
如果师皓与许若馨、许小雁、许小鹊等人在这里,或会认出,这男子正是蓬境蜃楼的“信祝”陈衡。
那一日,他们亲眼看着陈衡被凶兽附身后,与“圣王”一同坠入号称无底的绝断海。
然而现在,他却已经到了中原。
男子的背上,魔影摇曳,那诡异的黑影恶气滔滔,使得周围一片阴冷。
被“四凶”附身,原本拥有着强大的自愈能力,然则,陈衡现在却是伤痕累累。
那魔物之影,不断覆盖着他的伤口,竟无法将他治愈。
此刻的陈衡,一脸凶相,早已失了自我,彻底沦为凶兽的躯壳。
然则那血色的眼睛中,透出来的恐惧,却像是垂死挣扎的野兽。
连那充满愤怒的兽吼,都带着陷入猎人陷阱般的哀鸣。
天昏地暗,狂风大作,树木在他的身边疯狂倒退,树叶婆娑乱舞,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在林中没命的飞掠,那凶狠的目光,逐渐变得恐惧。
这份恐惧,在过往是无法想象的。
在他的身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发出诡秘的笑声,来回飞窜,紧追不舍。
她本该是他的同伴,现在却死追着他不放。
祸害人世,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使命,他们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死亡,是以也无所畏惧。
即便是被镇压,对他们来说,也只如同休息一般。
因为他们有漫长的岁月,可以让他们不断等待。
他们将灾难和毁灭带到人间,他们所过之处,无一不是战争和死亡。
他们从未想过,自己也有面临死亡的一天。
他无法明白,甚至是无法想象。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异变?为什么她能够杀死自己的同伴?
血水从他的身上不断的流出,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
被重创的,并非只有它的躯壳,它的本体亦在流淌着兽血。
它所散发的恶气,让方圆数里的生灵,尽皆惶惶。
嗖!疾风扑来,那娇小的身影从后头扑中了它。
它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转身往那女孩扑去。
周围的树木倾倒、粉碎,呯呯嘭嘭,凶兽之力疯狂爆发,大地裂开一条条细口,土石与木屑漫空飞舞。
人血与兽血流淌了一地,扑的一声,残破的人身剥离开来,分散在各处,肢残体断。
那形样如犬、六足四翼、没有七窍的黑影,挣扎着往远处覆去。
却怎么也无法逃脱,一股强大的吸力吸扯着它。它发出绝望的嘶吼,伸出来的兽爪抓着地上的泥石,拉出一道道血色的痕迹。
慢慢的,嘶吼声逐渐消失,整个森林都恢复了平静。
嗖!那小小的身影,如同闪电般飞走,无声无息,所过之处,却是万类皆暗……
——
师皓一行人,先是经由汉水南下,再进入巴水,一路赶往腾龙洞。
腾龙洞内错综复杂,此刻的他们并无地图。
好在师皓、明月殊、云彩遥皆是上品,玄气感应范围极大,再加上失路鬼修炼的是地魔玄功,竟能够感知到洞窟内的地形。
于是他们一边走一边摸索,通往地底。
此时,云彩遥已知失路鬼来历,她本是聪慧之人,于是问道:“兄台所练的是地魔玄功,那些阿骨兵又是死魂与地魔玄功的结合。
“按兄台所言,地魔玄功本是地鬼族被禁止修炼的功法,却不知兄台所修的地魔玄功,与那些阿骨兵所用之地魔玄功,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失路鬼拄着拐杖,歪着脑袋,长长的叹一口气,道:“地鬼族虽是阴魂,但出生于阴间,与那种人世死后投胎的死魂,虽然都是鬼,但本质完全不同。
“地魔玄功原本只适合地鬼族修炼,根本不适用于死魂。但是地鬼族中,有一个天才,擅长各种奇思妙想的研究,那天才心性怪异,并无善恶之分,竟协助阎魔皇研究出了更加古怪和诡异的变异体。
“就是那天才,研究出了能够与死魂相结合的阿骨兵。否则的话,冥界根本无法侵入人世,需知死魂本就是一道阴气,并无血肉躯体。
“若是不被‘鬼门关’纳入阴间,而是留在人世,用不了几天,就会魂飞魄散。就是因为,那天才以惊人的才智,帮阎魔皇修改出了变异体的地魔玄功,造出了大量的阿骨兵,人世方才有这场灾难。”
师皓与云彩遥悄悄对望一眼。
失路鬼但凡说话,总喜欢哈哈大笑,此刻提到那“天才”,却是唉声叹气。
这让他们猜测,那“天才”与他之间,是否有着某种较为密切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