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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都市言情镀金岁月

镀金岁月 苏浅浅喵 5439 2024-07-18 14:29:32

即便是在战争爆发之前, 经济最为繁华的时候, 这个斯威士兰的边陲小镇只怕也从来没来过这么多外人。

大部分的记者都是从比勒陀利亚赶来的,搭乘上了一大清早抵达这儿的货运火车, 这小镇那简陋地用几块木板搭建起的站台险些便被一涌而下的人群踩塌。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握有温斯顿与乔治丘吉尔的照片,分散在镇子上四处打听。很快,便问出了这两人下榻的旅馆位置。

等旅馆老板诚惶诚恐地敲响了木门,用不熟练的英文告诉伊莎贝拉与温斯顿,有好几十个人等着在楼下采访他们的时候,看似一副睡眼朦胧,才从美梦中惊醒的二人实际已经起来许久了。住在隔壁的威廉天不亮便叫醒了他们,为的就是确保他们能以最佳面貌出现在记者们的面前。

温斯顿丘吉尔及乔治丘吉尔如今躲在这个镇子上的消息, 是威廉以一种不慎走漏的方式散播出去的。一开始,各大报社对这条小道消息自然是持以怀疑的态度——谁知道那会不会是两个容貌略有些相似的布尔农民呢?

不过,越狱的消息一传出, 威廉就已经立刻将逃出的并非两名英国记者,而是温斯顿丘吉尔与乔治丘吉尔的消息,通过伦道夫丘吉尔夫人, 传达到了英国政府的耳朵里。因此,几个小时以后, 几个影响力颇大, 与政府内部也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报社开始嗅出了不对,意识到这很有可能并非空穴来风的胡乱编造;再过了半天的时间,这条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海内外的报社,几乎所有的编辑都在联系自己派去南非的记者, 请他们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斯威士兰,即便无法采访到温斯顿丘吉尔与乔治丘吉尔,哪怕只有一张照片,也足以成为万众瞩目的爆点新闻。

因此,他们都耐心地挤在这间狭隘的旅馆大厅里,老板为每个人都端上了咖啡及面包,用战时物价飞涨这个借口,狠狠地赚了一笔。就在整栋木屋里都弥漫着劣质咖啡的香气,以及嚼动面包的脆响时,两个脸色极其苍白的年轻人踩着吱呀作响的台阶走下楼来。霎时间,只听见一片杯子的叮当碰撞,随即便是接连的闪光与相机拍摄的噼啪声,另一半的记者则不敢置信地站了起来,此起彼伏的叫嚷登时驱散了房间里那股甜腻的咖啡味道。

“丘吉尔先生,能谈谈您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吗?”“丘吉尔先生,您们是如何从酒店的火灾中逃生的!”“丘吉尔先生!据可靠消息称,你们从未被关押在酒店中,而是被押送去了一间秘密监狱,这是真的吗?”“丘吉尔先生,请问您为何会出现在领事办公室中?”“丘吉尔先生,您知道罗德斯先生,库尔松勋爵,及库尔松夫人都被命令立刻返回英国,接受相关调查吗?您会出现在法庭上吗?”

昨天,当伊莎贝拉与温斯顿大致地向威廉诉说了这段时间一来的经历,威廉也将大半他的所作所为——尤其是在接到电报后的三天内的事件——告诉了他们二人。于是,伊莎贝拉这才知道,伦道夫丘吉尔夫人——兴许是出于自己的儿子被指控了不实罪名,一度还以为对方不幸丧生火海的缘故——向威尔士王子殿下透露的信息远比威廉希望她透露的要多。

她不仅告诉了对方从一开始温斯顿丘吉尔与乔治丘吉尔就从未被关押在那间酒店,而那场刺杀风波——英国不得不以不再干涉德国在远东事务上的决策作为条件,换取德国在丘吉尔家的两个男孩为何会出现在领事办公室的默认——也正是由塞西尔罗德斯引起的。

他与库尔松勋爵联手,策划了那场针对德国大使的报复性袭击,又诱使温斯顿丘吉尔出现在领事办公室中,目的就是为了要挑起英国与德国之间的战争——如此,库尔松勋爵便能以平息这一外交纠纷的功臣出现,而塞西尔罗德斯也能大肆收购因为害怕战争爆发而不得不低价出售的土地与矿场。

事后,他又使用狸猫换太子一计,将温斯顿丘吉尔与乔治丘吉尔以战俘之名送去了有着“坟场”之称的监狱,目的就是要让他们悄无声息地死在那儿,再也无法开口。为了这个目的,他甚至不惜放火烧毁了酒店,好让丘吉尔家的两人能有明面上“不幸死去”的证明。

“我的母亲无疑是极其擅长政治的。”那时,温斯顿听到威廉描述他母亲的所作所为时,忍不住这么评价了一句,“即便她散播的消息是虚假的也无妨,她的目的是要激起王室及政府对塞西尔罗德斯及库尔松勋爵夫妇的不信任,只要她说的消息有一部分被证实是真的,那么人们自然会就相信她剩余的话了。”

“是的。”威廉肯定着,气定神闲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着放在膝上,笑容意味深长。伊莎贝拉猜测他早就预见到了这一点,才会选择伦道夫丘吉尔夫人作为他的渠道——甚至,很有可能他选择性地给对方透露了部分消息,有目的性地引诱对方得出了如上的结论,并将这个表面看起来逻辑完整的故事散播出去。

“这个消息会让女王陛下有多么震惊,恐怕是很容易想象的。”他继续说了下去,面带愉快的笑意,“她第一时间就召见了索尔兹伯里勋爵,据说斥责声之响亮,恐怕连大门口巡逻的卫兵也能听见。那之后,索尔兹伯里勋爵迅速召开了一场内阁紧急会议,不用说也是为了商议此事。在王室施加的压力下,他们当天就联系了塞西尔罗德斯,还有库尔松勋爵夫妇。在我们说话的当口,他们已经在赶回伦敦的路上了。敬爱的女王陛下要求他们立刻回到英国,接受审查——要不是亲爱的伦道夫丘吉尔夫人将此事上升到了挑起英德战争的层面,恐怕女王陛下也不会如此坚持呢。”

伊莎贝拉这时才明白为何塞西尔罗德斯没有继续派出人追杀他们。

他们不可能找到塞西尔罗德斯勾结德国政府的证据,像他那么狡猾的人,不可能给自己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录音那一次,既有运气的成分,也是他的疏忽,想不到我们竟然能将他的计划看穿,并且套出他的话来。他现在想必已经毁掉了唱片圆筒,恐怕还有许多其他相关的证据。

康斯薇露有些不安的声音在伊莎贝拉心中响起。她没有因为埃维斯的离开而一蹶不振,甚至没有让任何哀伤逃脱内心。从成功越狱的第二日太阳升起以后,她就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远比从前更活跃地参与到了眼下发生的一切事务当中。

即便法庭找不到他勾结德国的证据,那也无妨。伊莎贝拉说道,她现在已经逐渐摸清了政治游戏的规则。伦道夫丘吉尔夫人的目的只是逼迫他站在法庭上面对指控,有多少能够成立并不是最重要的。他的确诬陷了当时根本不在领事办公室的我作为刺杀风波的嫌疑人,只要能确定这一点,人们自然会认为他必然与德国政府之间有勾结,且不论还有我们从监狱中带出的证据,光是这一点,就很有可能让他以叛国罪的名义而被绞死了。

但是要确定这一点,今日的这场采访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伊莎贝拉先是与温斯顿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显得他们这场“突如其来”的采访感到十分困惑不安似的。“各位,早上好,”温斯顿率先开口了,安娜特意加深了他们裸露肌肤上因为这一路的经历而受的伤痕,为的就是让人一看之下便认为这是两个饱经风雨的英雄,“听着,我不知道你们是如何得知我与我的表弟躲在此处的消息,但我们只想尽快回到英国——”

“那为何你们会在此处留宿三天呢?”一个法国记者开口了,他显然在开口以前打听了不少消息。

“这是因为我与温斯顿的视力在此前的□□中受损,对日光十分敏感,才促使我们不得不停留在此处,待视力稍稍恢复后再继续上路。”伊莎贝拉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立刻温和地接话了。她此话一出,五,六个记者就像突然嗅到骨头的野狗一般兴奋地跳了起来。“□□——请您再说得详细一些!”“您与温斯顿丘吉尔先生是否就是那两个因为越狱而被通缉的英国记者?”“您认为您的这种公然违法行为是否会进一步恶化英国与德兰士瓦共和国之间的关系?”“请问您与温斯顿丘吉尔先生从一开始就被关押在监狱之中,而非对外声称的酒店吗?”

“先生们,就像我们之前所说的,我们只想赶紧离开此处,回到英国。”温斯顿适时地抛下一盆冷水,浇灭了那些争先恐后记者们的热情,“恐怕我们如今的情况并不适合接受你们的采访——”

“事实上,丘吉尔先生,和丘吉尔先生,我认为您们最好的选择,就是在此时将您们在南非的经历公布于众。”角落里的一名记者站了起身,他是被威廉安插在记者中的内应,目的便是推动这场采访如同计划中一般地进行。“不日,罗德斯先生,还有库尔松勋爵夫妇便会抵达英国,在被召唤上法庭以前,为了保全自己在此事中的形象,您认为他们会拒绝在媒体前为自己而辩护吗?倘若您们在那之后才将己方的说辞放出,未免有强辩的嫌疑,公众也容易产生先入为主的印象,从一开始就立于不利的地位……”

温斯顿与伊莎贝拉配合地流露出了犹豫的神色,频频交换着眼神,他们可没打算用目光交流什么,但是他们确定这些记者肯定会从中读出些什么——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在报纸上,他们的行为必须看上去是无奈之下的自保之举,而不是大张旗鼓的宣扬。

“丘吉尔先生,我赞同适才那位先生的说法——现在全世界都在翘首盼望得知您与您的表弟是如何奇迹般地生还,以及罗德斯先生,库尔松勋爵又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也许您可以先谈谈这一点——譬如,您会指认罗德斯先生为□□您与您的表弟的幕后推手吗?”

伊莎贝拉深吸了一口气,“是的,”她平静地回答,“事实上,在刺杀风波过后,我与我的表兄冒顶了沦为战俘的那两名英国记者的位置,被送去了塞西尔罗德斯的坟场——那是,先生们,罗德斯先生为了手不沾血地处理他的政敌与对手而设立的监狱。”

她的话,不出意料地,引起了一阵低低的惊呼。紧接着又有几个记者询问了更多与监狱有关的问题,在回答中,温斯顿简要地描述了一下监狱的内部构造,以及德弗里斯残酷的管理。他尤其强调了这座监狱中关押的犯人,提到了他们当中绝大多数都是无辜的善良之人,只因为挡在了塞西尔罗德斯追求权力,或者帮助他人追求财权的道路上,就被冠上了莫须有的罪名,扔进了监狱,从而无声无息地死去。

作为证明,伊莎贝拉向众人展示了刘易斯先生留下的信件,里面清楚地阐述了塞西尔罗德斯是如何诬陷他,有哪些人能证明他的品德与清白,而他被污蔑贪污的那笔款项又落入了谁的手中。

“那么,请问,丘吉尔先生,按照英国政府的声明,您与您的表兄实际上是无辜的——那么,为何罗德斯先生会决定在刺杀事件发生的当晚就将您送去他的秘密监狱呢?”

见监狱的事已经问得差不多了,为了转移话题,威廉安插的记者便抛出了这个问题。

“这是因为,诸位,我们前去比勒陀利亚,是为了完成一项被托付于外交团的外交交涉。罗德斯先生并不乐于见到这一点,更担忧我们会伺机逃出,回到英国回报交涉的成果。因此才以假冒真,让我们以英国记者的身份被押去了监狱。在德兰士瓦共和国,所有的战俘都会被带去比勒陀利亚的大小监狱中统一关押起来,这一点不会引起任何人的主意。

“只是,恐怕出乎罗德斯先生意料的是,没有任何墙壁能够阻挡丘吉尔家族的决心,也没有任何黑暗能够停下我们的脚步,为了不辜负女王陛下对我们的信任,为了不辱我们被赋予的使命,无论有多么艰难,我们仍然活着从地狱中逃出了!”

这简短有力的几句话引来了响亮的掌声,好几个来自英国的记者都带头鼓起掌来。在“啪啪”声响中,有一个比利时记者用不熟练的英文大声问道,“丘吉尔先生,您能向我们透露几句您被英国所赋予的使命吗?我所不明白的是,既然英国的外交部门已经派出了库尔松勋爵,为何又要秘密地委托外交团——尤其在你们大部分的成员都已经回到英国的前提下?”

“这是因为,我们与库尔松勋爵有着不同的目的。”

伊莎贝拉微笑着回答,伸手从外套内袋中取出了那一份无比珍贵的公约草稿。

“在刺杀风波发生的那天清晨,作为大不列颠帝国外交团的代表,我已与德兰士瓦共和国的总统,保罗克鲁格先生,以两国的名义签订了和平协约。德兰士瓦共和国愿意放弃独立,成为英国的殖民地,以换取停战。而这,诸位令人尊敬的先生们,就是罗德斯先生,以及库尔松勋爵企图阻止的结果。”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认为,”一位来自美国的记者发话了,“实际上,第二次布尔战争已经结束了?”

“请注意,这仅仅是一份草稿,它其中所包含的种种条例,还尚未经过双方政府的认可。然而,它的确代表了大不列颠帝国与德兰士瓦共和国愿意争取和平的意愿。”伊莎贝拉微微点头,“是的,你的确可以这么说,第二次布尔战争实际上已经结束了。”

就在这场采访结束几个小时以后,英国外交部门承认了这份公约的签署,并宣布正式与德兰士瓦共和国停战。于是,这便成为了第二天各大报纸的头条——

“乔治斯宾塞-丘吉尔,结束战争的英雄!”

“另一个丘吉尔家的外交官,终结了第二次布尔战争的乔治斯宾塞-丘吉尔。”

“索尔兹伯里勋爵的统治即将落下帷幕,丘吉尔家族的时代将要开启!”

“惊心动魄的越狱行为——背后暗藏英国**政府的内部斗争!”

一直到伊莎贝拉抵达英国的这一天,报纸上的头版头条也仍然是这些内容——当然,当塞西尔罗德斯与库尔松勋爵夫妇抵达英国的那一天,报纸上便转而将矛头对准了他们。不过,由于他们都拒绝了任何形式上的采访,也绝不回答任何问题,甚至一步也不从居所迈出,报纸很快就丧失了对他们的兴趣,转而继续兴致高昂地报道起了伊莎贝拉与温斯顿的事迹——有好几份报纸甚至专程为此开辟了专栏,供作者如同连载一般撰写着他们是如何逃出监狱的故事。不用说,这其中大部分的内容,都是杜撰出来的。

游艇驶入了繁忙的泰晤士河。

徘徊不去的海鸟找到了其他的目标,四散着飞离,正准备接近其他满载而归的渔船,却又被船员们爆发出的热烈叫喊吓得乍毛缩头地逃走。在明媚的日光下,范德比尔特家的姓氏在雪白的船身上显得醒目无比,一路惹来了无数吆喝。人们都注意到了站在甲板上的温斯顿与伊莎贝拉,纷纷从船舱中奔出,向他们挥舞着自己的帽子,岸边甚至有孩子追逐着他们的船影,大声呼喊着他们的名字——

然而伊莎贝拉对这一切都充耳不闻,充目不视,倒是温斯顿充满热情地回应着。她的目光落在了远方的码头上,她几乎不敢确认那是真的,却又在看见的刹那就挪不开双眼。

游艇减慢了速度,最终缓缓地在伦敦桥附近的码头停下,那儿早就挤满了无数想要前来欢迎温斯顿与伊莎贝拉的人群,其中似乎有几个熟悉的面庞——艾娃,玛德,梅,艾略特勋爵,他们迅速地从伊莎贝拉的视线中一晃而过,又成为了模糊的背景的一部分。她只看得见站在人群最前方的那个黑发男人,她的眼中只有他。

阿尔伯特。

他瘦了,瘦了很多,颧骨几乎陷了下去,倒是显得那双宝石般的浅蓝色双眼更加深邃,也为他的面庞添上了几分属于诗人的那种忧郁与憔悴,他拄着拐杖,被一个陌生男孩搀扶着。伊莎贝拉猜想他一定违反了医嘱,说不定这会他还不该下床,而是该在布伦海姆宫里好好休养,但她不在意了,她什么都不在意了。

温斯顿率先冲了出去,阿尔伯特与他拥抱了许久——这样,人们也不会对他与伊莎贝拉之间的亲密感到困惑。她一步一步地走下舷梯,几乎感到自己在做梦一般,直到她踏在坚实的大地上,而阿尔伯特松开了温斯顿,改而温柔地将她拥入自己的怀里。

“你遵守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她听见那朝思暮想的低沉嗓音在自己耳边响起,“你终止了这场战争,好样的,伊莎贝拉,我为你骄傲无比。”

伊莎贝拉紧紧抱住了他,仿佛只有那样才能抚慰自己的痛苦。

“可是,许多人死了。”她哽咽地低声说道,这是她此时此刻唯一能说出的一句话。

“是的,可有许多人却能得以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也紧紧回抱着伊莎贝拉,言语如同亲吻般落在她的耳旁。

“你终于回家了,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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