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梦境, 每夜每夜都前来温斯顿的床头造访。
他没有亲眼看见迪克兰的死亡,却不得不在朦胧的沉睡中一遍又一遍地经历。他如同某种孤魂野鬼般漂浮在上空,眼睁睁地看着德弗里斯下令让那些布尔士兵杀死自己同胞,他拼尽全力大喊着,让迪克兰逃走, 让那些士兵住手,然而谁都没有听见。
千里之外, 是不是也有一个老妇人痛苦不堪地重温着她儿子的死去?
派崔克的妹妹会知道她的哥哥有多么爱她吗?
伊森会后悔在监狱中帮助了他们吗?
大汗淋漓的温斯顿在半夜醒来,双臂高举在半空中,仿佛还能感到尸体沉甸甸的重量压在肌肤上, 虚弱的话语还回荡在耳边, 滑腻的鲜血顺着自己的手指往下流淌时,总是禁不住如此想着。
但他想的更多的,是另一个问题。
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在梦中,我是不是也成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魂魄,在死人的世界外窥探, 看着他们回放着自己活着时的记忆。而有时, 他们也会回到我们的世界中,悄悄探寻这个世界的模样改变了多少, 无声无息地从身边经过,只是我们无法看见。
如果没有的话,那一日在矿洞,大声警告我们的又是谁呢?康斯薇露时常撇过头去微笑注视着的虚无又是什么呢?
如果有的话,他们会在这儿注视着我吗?
“塞西尔·罗德斯。”
听见这个名字, 坐在第一排的温斯顿睁开了眼睛,抬头望向开口说话的上议院特别刑事审判长(Lord High Steward),哈里斯伯里勋爵。
他此刻身处上议院中。按照从都铎王朝就制定的规矩,上议院刑事法庭可以在没有会议时于此开庭。在他的身侧,一路蔓延到大厅尽头的长椅上坐满了贵族勋爵们,哈里斯伯里勋爵则坐在中央,正对着女王陛下及阿尔伯特亲王的御座。在他的身后,则坐着皇室顾问法官们,从17世纪开始,他们的意见在上议院刑事法庭里就举足轻重,几乎所有的审判长都会咨询他们的看法。
站在法官面前的塞西尔·罗德斯抬起头来。上议院刑事法庭几乎从不召开,因此仍然遵循着古老的规则,不允许有任何律师的出席。所以此刻他孤身一人,只能自己为自己辩护。
这正合温斯顿的意,要是中间隔着那么一个拿钱办事的律师,复仇可就没有那么畅快了。
“你因蓄意破坏大不列颠帝国与德兰士瓦共和国之间的和平协议,煽动并鼓动一场与女王陛下为敌的战争延续而被判犯下叛国罪。你是否承认该罪行?”
“不,审判长。”塞西尔·罗德斯轻声回答,面对满屋子正襟危坐的贵族勋爵,他显得极为气定神闲。“我不承认我犯下了如此罪行。我生来便是一名忠诚的英国人,我也该以如此身份死去,而非国家的叛徒。”
他的话引起了不少轻微得几乎难以听见的窃窃私语,说明有不少勋爵都看了那篇报道——这又是塞西尔·罗德斯招数的高明之处,他选择将这么一篇声明放在前一天的晚报上,即便康斯薇露联合了博克小姐想要反击,也赶不上第二天早报的印刷。这么一来,就给不少人留下了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从而更容易相信他的狡辩。
“你否认将温斯顿·斯宾塞-丘吉尔,及乔治·斯宾塞-丘吉尔关入了位于比勒陀利亚市郊,一所没有具体名称,由矿场改建而来的监狱?”
哈里斯伯里勋爵进一步地询问道。
“是的,”塞西尔·罗德斯安然地回答道,神色平静如常。温斯顿与康斯薇露从监狱中带出来的所有信件都指向了塞西尔·罗德斯,他无法将自己与那间监狱的关系撇清,因此只能在是否关押了他们这件事上抵赖。
温斯顿的拳头捏紧了,但他没有将这愤恨的情绪展露出来,表面上,他只是一个沉默不语,面无表情地端坐着的青年。
“温斯顿·斯宾塞-丘吉尔,乔治·斯宾塞-丘吉尔。”
哈里斯伯里勋爵开口了,温斯顿与康斯薇露应声站了起来。阿尔伯特没法与他们坐在一起,此时只是从坐席上投来了极为殷切的目光。
索尔兹伯里勋爵就坐在阿尔伯特的不远处,位置并不是固定的,因此这种距离能显现许多不必明说的事实,他双手交握,投来的目光里带着某种探究的意味。
他在考虑拉拢丘吉尔家族,而这考虑的结果,就在于今日庭审的最终判决。
自从回国以后,阿尔伯特所参加的那些宴会并不仅仅是为了应酬,他也在培养着自己的势力。一方面,是为了康斯薇露日后所要参加的补选而铺垫,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让他在上议院拥有更多发言的底气。若是阿尔伯特想要掌握更多的实权,那么在下议院坚实的根基是必不可少的。
在这个过程中,有许多过去与库尔松勋爵交好的议员,如今见风向已转,便纷纷显出想要与丘吉尔家族来往的意思,有些甚至直接便将露骨的讨好写在了明面上。阿尔伯特似乎还从中找到了某些对库尔松夫人非常不利的证据,温斯顿没有在这一点上深究。
索尔兹伯里勋爵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至今还没向阿尔伯特抛出橄榄枝,多半是因为塞西尔·罗德斯在报纸上的造势打乱了他的计划。
“你们愿意为你们将要提供的证词发誓,以上帝的名义,表明你们接下来的句句为实,不曾有任何虚假吗?”
“我愿意,审判长。”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塞西尔·罗德斯站在他们的身后,温斯顿无从得知他脸上此时有什么神色,但却能感受到某种阴恻恻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的背上。
“一旦你们的证词被证实为谎言,那么你们将会被以伪证罪起诉。”
“我明白,审判长。”在这里,他们已经约好了由温斯顿先说誓言,因此他没有丝毫犹豫地率先开口了。“我发誓,以全能的上帝之名,我将给予的所有证词皆为真实,句句属实,绝无虚假。”
“审判长,我认为一名证人就足够了。”当康斯薇露也发誓过后,其中一位皇家顾问法官开口了。“否则的话,每个问题都要问上两遍,恐怕会严重拖延审判的进度。当然,除非另外一位丘吉尔先生认为有什么需要补充的,那么他可以申请发言。”
这个提议在温斯顿的预料之内,哈里斯伯里勋爵也同意了。这么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康斯薇露身上,大家都知道乔治·丘吉尔是整个家族中最为能言善辩的那一个。更何况他还出身于法学院,此前也在法庭上为他人辩护过,自然而然便认为他会是留下来的那一个。温斯顿微微侧过了头,从眼角的余光,他瞥见塞西尔·罗德斯也注视着康斯薇露,眼里现出了警惕的神色。
随即,塞西尔·罗德斯的神色就变了,惊讶地看着康斯薇露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席位上坐着,甚至还有不少人的目光好奇地转向了阿尔伯特,想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安排。
“温斯顿·斯宾塞-丘吉尔,请向法庭阐述,当你被从德国领事办公室逮捕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实际上,对于塞西尔·罗德斯贿赂了不少布尔人证实看到乔治·丘吉尔进入偷偷摸摸地闯入了德国领事办公室这一点是否构成了叛国罪,上议会刑事法庭内部也有过争论。
少部分人认为这个举动是为了挑起英国与德国之间的矛盾,然而大多数勋爵都赞成被派去南非调查的官员的看法——塞西尔·罗德斯这么做只是为了确保丘吉尔家的两个孩子都会被逮捕,而英国方面——尤其是温斯顿的母亲,伦道夫·丘吉尔夫人——无法对这一举动提出异议而已。
因此,这条罪行最终以污蔑罪起诉,而塞西尔·罗德斯痛快地认罪了。
毕竟,他目前为止认下的罪行全部加起来,也没有如今正审判的叛国罪严重。
“在我被逮捕后——”
他开口了,尽可能地描述着所有他还记得的细节。
早在调查官员前去南非以前,温斯顿就送去了一封信,详尽地描述出了那个他与康斯薇露被送去的中转站,运送他们前往监狱的马车路线,沿途的景色。还有监狱中的种种细节,好让对方能够前去印证他的说辞。
他没有猜到塞西尔·罗德斯能够如此无耻,但他至少为他的无耻做好了准备。然而,塞西尔·罗德斯也是。
那个记者在昨天晚上报纸上的文章中,声称他与康斯薇露所讲述的事实——如何被在中转站带走,如何被送上马车,他们在监狱中是如何取得了其他犯人的信任,因此才得到了他们的帮助,带着证据与布尔士兵一同逃出,等等。全都是由威廉·范德比尔特编造而出的。
越狱是真实的,但逃出的不是温斯顿与康斯薇露,而是那两个英国记者,带出证实塞西尔·罗德斯有罪证据的也是他们,而威廉·范德比尔特正是那个打听到了他们下落,并从监狱外协助他们逃跑的人,他雇佣的人马等待在监狱的不远处,伏击了德弗里斯与他的手下。随后,他详细地询问了记者监狱里的情形,接着便杀害了他们。
在温斯顿的故事中,由于不能透露埃尔文·布莱克的存在,因此杀死德弗里斯及其手下的是他,伊森还有派崔克。而派崔克正是在这场激烈的战斗中死去的——严格来说,这不能算得上是一个谎言。
越狱过后的第二天,将整个矿场区域都封锁了起来的比勒陀利亚警察很快就赶到了交战的现场,将那些尸体运走。前去调查的官员拿到了警察的报道,证实了所有人的死因都是一枪致命,精准而简练。
那个记者将这一点——不必说自然是从塞西尔·罗德斯口中得知的——披露在了报纸上,并以此作为证据,认为区区三个人的火力,怎么可能是带了20多个士兵的德弗里斯的对手?更不要说做到这样精准的屠杀。以此来证明在那条路上一定有其他埋伏着的援军。更进一步地辅证了整个越狱事件都是威廉·范德比尔特的一手策划。
只是谁都不可能知道,那几十个士兵的死亡全是一个人的杰作。现实总是比想象和猜测要更为精彩。
至于温斯顿与康斯薇露,报纸上的说法是他们一直被扣押在那间酒店中。直到威廉·范德比尔特率人袭击,还放火烧毁了整栋建筑,让旁人无从分辨原本被关押在酒店中的温斯顿与康斯薇露是否已经被烧死,还是已经被带走。
这个理论有一个致命的缺口,那就是如果温斯顿与康斯薇露没有被关押在监狱中,那么他们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就宣布已经与德兰士瓦共和国签下了协约呢?那记者对此的解释则是丘吉尔家的人害怕功劳会被库尔松勋爵抢走,因此秘而不宣。话语里外颇有温斯顿与康斯薇露也该被判罪的意味。
当温斯顿发觉今日塞西尔·罗德斯为自己的辩护,果真就与报纸上说得一模一样时,不禁觉得有几分可笑。
他说自己被押去了中转站,塞西尔·罗德斯便指出没有任何文字记录他们被押送去了那儿,反而是那两名英国记者被记载在册,注明了他们被俘虏后将会被送去那个中转站。
他详细描述一路上的见闻,塞西尔·罗德斯反驳说那是从记者的口中套出的情报。
他说自己被关进了监狱当中,有好几个被关押在其中的犯人——他们如今都被转移到了医院中休养,有些由于塞西尔·罗德斯的认罪,已经恢复了清白,并得以与自己的家人团聚——都能证实自己曾经在监狱中见到他。塞西尔·罗德斯则反驳说调查官员在报告中已经指出,由于监狱里光线极其昏暗,而每个人的作息时间又全部错开,那些犯人不能完全肯定自己见到的就是他。当调查官员们拿了几张类似的画像让犯人们分辨时,没有一个人能成功地连续三次将温斯顿的画像从中挑选出来。
“但他们都向调查官员表明,他们所见到的那个英国犯人一直自称温斯顿·丘吉尔。”温斯顿冷冷地说道。“不知道对于这一点,罗德斯先生又有什么解释?”
“很简单。”塞西尔·罗德斯不紧不慢地回答道,“那两个记者在马车上就听说了自己将要被送到什么地方去,为了活命声称自己是乔治·丘吉尔与温斯顿·丘吉尔,两个旁人最有可能听说,也是当时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在他们看来或许是一种谋生的方式。当然了,说不定范德比尔特先生正是因此而得到了消息,才策划了整起事件呢。”
“丘吉尔先生,如果这就是你所要提供的全部证词——”
这场辩论已经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在座的勋爵们都露出了不怎么耐烦的神情,哈里斯伯里勋爵身子前倾,试探地询问道。
“不,审判长,我还没有说完。”
温斯顿坚定地回答,他还在等待着那一丝曙光的到来。如果这个世界上有鬼魂,如果迪克兰与派崔克在注视着他,如果这世间还有任何正义与公平可言,那么,它就会赶在审判结束以前及时到来。
塞西尔·罗德斯眼里射出了一道怨毒的光芒。
“别白费力气了,丘吉尔先生。”他的声音轻轻的,像是蜈蚣的脚与墙壁摩擦发出的声音,“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与乔治·丘吉尔先生曾被关押在那间监狱中,为何不干脆承认这就是一场骗局呢?如果你的认罪态度良好,我相信法官会看在你与乔治·丘吉尔先生签订了《南非公约》的份上对你们从轻发落的。”
“你敢发誓吗,塞西尔·罗德斯?”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阿尔伯特看起来像是想要站起来阻止他,但却最终没有这么做,只是担忧地坐在长椅上注视着他。
“丘吉尔先生——”哈里斯伯里勋爵开口了,他没有用那种法官的肃穆语气,而是换了一种更加委婉的态度,他身后的皇室顾问法官们都皱起了眉头。法庭并不要求被告人发誓,那被认为是一种对被告的压迫行为。
“如果这能使这场审判尽快结束的话,我没有任何意见。”塞西尔·罗德斯开口了,“我发誓,以全能的上帝之名,我将给予的所有证词皆为真相,句句属实,绝无虚假。”
“在把我从德国领事办公室带走以后,你将我与乔治·丘吉尔送去了那间酒店当中?”
“是的。”塞西尔·罗德斯回答时带着嘴角的一抹笑容。
“被送去那间监狱的,是作为战俘的两名英国记者?”
“是的。”
这样的问话本该交给审判长来进行,但是温斯顿没有听见任何质疑的声音响起。也许为了能让这冗长的审判结束,他们已经不再在意这种细微的越矩之处了。
“而我从未踏入一步那间监狱?”
“是的。”塞西尔·罗德斯脸上没有显出任何不耐烦。
“那么,我与那两名英国记者,也该不曾有任何会面的机会——根据你的说法。因为他们很早就已被俘虏,等被押来比勒陀利亚时,我已经被你关入了酒店当中,而他们也只是在中转站匆匆停留了一晚,又被送去了监狱。”
“自然。”
“而如果,我是说,如果,塞西尔·罗德斯,如果有任何证据证明我曾经被关押在那间监狱里,是否就能说明,你的确犯下了叛国罪呢?”
塞西尔·罗德斯的笑容停滞了一秒。
“也许可以这么说,”他的声音保持着不疾不徐,“可问题就在于,丘吉尔先生,你根本拿不出任何证据。”
几声细微的敲门声响起。站在门口的侍卫将木门悄无声息地拉开了一条缝,一个装着信封的托盘递了进来,同时似乎还有谁轻声嘱咐了几句话。
那侍卫转身,快步上前。
“这是刚刚从南非抵达的电报,大人。”他一边将信封递给了哈里斯伯里勋爵,一边转述着,“女王陛下要求马上将它送来这儿交给您。”
哈里斯伯里勋爵不解地用递上的拆信刀割开了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电报,霎时间,他的双眼便瞪大了。而在场的没有一个人不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注视着哈里斯伯里勋爵,想要知道信上说了些什么。
只有温斯顿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很清楚信上有什么内容,昨晚,在看到了报纸以后他就第一时间联络了还留在南非的调查官员。由于他们要跟着从南非殖民地撤回的英国海军一同归来,因此在调查结束后又待了一段时间。
“审判长,不知道您是否允许我将您所收到的那封电报上的内容说出——毕竟,那也是我的证词的一部分。”
哈里斯伯里勋爵自然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事,他犹豫了几秒钟,回过头看了看皇家顾问法官们的脸色,这才准许了温斯顿的请求。
“在越狱事件发生了以后,得到了消息的塞西尔·罗德斯向留在监狱中的守卫下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命令,就是将典狱长德弗里斯办公室中的所有文件都毁去。
“这个命令,在报告上也有记录,塞西尔·罗德斯对此的解释是,他想要掩盖一部分罪证,因为他的确陷害了一些无辜之人,使他们沦落到了这间监狱中——事实上,这个监狱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主意,因为大部分的犯人的死亡都是意外,即便像如今这般东窗事发,这些无辜的性命也不能算是塞西尔·罗德斯的谋杀。”
“丘吉尔先生,请不要发表与案件证词无关的言论。”
“很抱歉,审判长,只是一时感悟而已。言归正传,正是由于这个命令,调查官员只是潦草地搜查了一下德弗里斯的办公室,发觉的确没有任何记录留下以后,就离开了。
“于是,我致电了比勒陀利亚,联系上了调查官员,并告诉他们,在德弗里斯的办公室中——如果他们搜查得更为仔细一些,便会发现一枚戒指,上面有着斯宾塞-丘吉尔家族的纹章。而我之所以知道这一点,审判长,是因为那是我亲手交给德弗里斯,用以证明我与我表弟的身份,好在那间监狱中换取一点优待。否则的话,还未等到能够越狱,我们早就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不具备任何逃跑的能力了。
“而这封电报,恐怕正是由调查官员所发来,告诉审判长他们的确在德弗里斯的办公室中成功找到了那枚戒指。”
塞西尔·罗德斯的脸色煞白,五官扭曲,他张开了嘴,想说些什么,却没法发出任何声音。
“如果一切果真如同塞西尔·罗德斯所说,我从未涉足那监狱一步,也不可能与那两名记者有任何交集,那么戒指又是如何奇迹般地出现在德弗里斯的办公室中的呢?在越狱事件发生了以后,比勒陀利亚警察将整个矿场都封锁了起来,几百名小镇上的居民都有目共睹这个过程。这枚戒指又该怎么被放进去呢?”
“也许是威廉·范德比尔特收买了某个布尔士兵,偷偷将它放了进去,一定是这样的。”塞西尔·罗德斯的嗓音嘶哑了,语句急切地从他的舌头上滚出。
“这不可能。”哈里斯伯里勋爵开口了,“送来的电报上说得非常清楚,调查官员是在房间中的一处藏匿处找到的。与戒指放在一起的还有许多其他贿赂,还有一份记录,写明了他从何处,从谁人那收取了财物。最后一条——电报这里附上了记录——写明‘斯宾塞-丘吉尔家族戒指,收自温斯顿·丘吉尔’。”
塞西尔·罗德斯脸上一条条的青筋全部暴起,嘴里念念有词,低声嘟囔着毫无意义的词。但是哈里斯伯里勋爵已经转过头去,轻声地与皇室顾问法官们商讨了,所有勋爵都紧紧盯着皇室顾问法官们的神色,如果他们认为塞西尔·罗德斯有罪,那么这个决定就会被一致通过。
几分钟后,结果出来了。
“塞西尔·罗德斯,你因蓄意破坏大不列颠帝国与德兰士瓦共和国之间的和平协议,煽动并鼓动一场与女王陛下为敌的战争延续而被判犯下的叛国罪成立。据此罪行,你将被判处绞刑。愿上帝宽恕你的灵魂。”
温斯顿欣慰地闭上了眼睛,今夜他的梦境将会宁静得如同婴儿的安息,他确信这一点。
迪克兰,还有派崔克。
这是献给你们的。
你们看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有几个点,跟大家说一下。
第1 . 20世纪以前的庭审没有一个固定的流程,很混乱,更不要说是贵族审判这样十分罕见的场合了。因此我的写作结合了一点寻常庭审中的流程,肯定是与历史上真实的贵族审判有出入的,但我尽量的将出入控制的比较细微,我找遍了资料也没有找到任何详细记录1901那一场贵族审判全部流程的资料——它肯定有,只是要么没有上传到网络上,要么是我搜索能力不足,因此请大家多多见谅。
2. 直到1898年,被告人才被要求发誓。
3 . 贵族审判中缺乏很多普通庭审上的要素,比如我根本没有找到书记员这么一个角色,也不知道谁来担任(也许是皇家事务官?),好像就只有上议院特别刑事审判长(Lord high steward)这么一个人左右整个庭审的进度,所以大家会看到本来在普通庭审上不该由法官担任的活都交给哈里斯伯里勋爵干了。
4. 由于在1901年的贵族审判中,大法官哈里斯伯里勋爵担任了那一场审判的上议院特别刑事审判长,所以这里我也让他担任了同一个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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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非常难写,有太多需要查资料但是根本查不到的地方,加上我最近状态不好,所以写的很慢,让大家等我了,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