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漫、随便, 她以前可不是这么对待我的。哼,也不知道大嫂他们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觉得背靠大嫂就可以轻视她这个小儿媳。
“夫人,小心隔墙有耳啊。”江氏身边的婆子小心提醒道。
“秦妈妈, 咱们这次走,院子里要留两个精明些的人, 有什么消息还能打探送信, 之前我是没想到啊。”江氏又说了这么一句,就闭目养神。
晚间, 她还要和大嫂他们好好聊聊。
*
天热且长, 戴氏便在花园的凉亭内,设宴给江氏接风。
“二月,接到母亲病重的消息, 我和四郎万分忧心,四郎刚到任上,百端待举, 本来是想着这官不做了也要回来看望母亲。就在临出发前,又接到母亲好转的消息, 毕竟是四郎苦等几年才有的机会……这才只派了管事回来。”
一巡酒过后, 江氏放下酒杯,推心置腹的与三位嫂子说道。“我们人虽没回来, 但心里一直挂念,今日见到母亲这样,我这心啊,才完全放下来。”
“家里有我们, 四弟妹无需太过挂怀。”戴氏说。“家里有事, 会给你们去信的,你们若要有什么事, 也给家里来个信。”
四郎,四郎,你是你家四郎身上的挂件啊,他回不来你也回不来,再说,便是回不来,信呢?信呢!
“大嫂说的是。这次回来,我发现母亲变了些,对我们随意了很多。”江氏接着说,何止随意,简直随便。
“弟妹你也发现啦,你这次回来,每日里没事尽可以去母亲那里消磨,中午想吃什么跟母亲说,府里没有就安排人出去买,母亲掏钱,她院里有小厨房,那个厨娘被母亲调教的很不错。”
朱氏接过话,叽叽喳喳的说起来。
江氏听到,嘴唇微动,抿嘴一笑。“三嫂说的可是真的?我竟然有些嫉妒了,母亲可从没这样对过我呢,我竟不知道母亲这样好。”
“当然是真的了,这算什么呀,弟妹你不知道,前一阵二嫂……”朱氏这人,打开话匣子,那话就滔滔不绝。
“咳咳……”眼看朱氏就又要顺嘴乱说,戴氏急忙制止。“这酒有些辣。”
朱氏顺着声音看向戴氏,瞬间清醒,一身冷汗。江氏也看向戴氏,眼中带着疑惑。“大嫂,可是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
这……
戴氏心里盘算要怎么搪塞过去。
“哪里有不能让你知道的,不过是有关于我,大嫂怕我恼羞成怒罢了,前一阵,母亲知道我用如如这个名字胡乱的写了些故事,母亲非但没取笑我,还夸我写的好呢。”
这个时候,蒋氏说话了。
蒋氏与江氏,都是比较文雅内敛之人,老四两口子没去外赴任时,江氏便和蒋氏走的稍微近一些,她是知道蒋氏有如如这么个名号,偶尔写一些乱七八糟的故事,自己给自己看。
这都告诉母亲了?江氏有些怀疑。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样啊。”但现在显然不是深挖的好时机。
“好了,咱们不谈论这些了,说说顿丘那里怎么样,有什么跟京城不同的吗?”戴氏趁机转移话题。
吃过饭,几人又闲聊了一会,一更鼓都打过了,才说着要散。
几人散后,江氏说有事找蒋氏,便跟着蒋氏去她的院子,朱氏看她俩走远,才改路去戴氏的院子。
“大嫂,怎么办,二嫂会不会招架不住,说出来呀。”到了戴氏那,朱氏急的转圈圈。
“叫你不长记性,我之前说过,这件事只有母亲和我们三个知道,不让四弟妹知道,不是防着她,而是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我不管你心里对这件事怎么想,这三个字可以是从你嘴里传出去,也可以是从我嘴里传出去,就是不能是从母亲嘴里传出去的,你到底懂不懂!”
他们不许夫君纳妾,不过顶一个善妒,母老虎的名头,母亲不让继子纳妾,是因为自己没儿子还是心怀恶意?
“我知道了,可现在……”四弟妹哪里是要和二嫂叙叙啊,一定是追着问这事去了。
“你以为老二家的像你这样,这次有如如替你解围,下次再有这种事,没人帮你,看你怎么办!”戴氏恨不得用手使劲的戳朱氏的额头。
“如如?”朱朱重复,“大嫂?”朱朱困惑。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小心点,别让四弟妹看见,再节外生枝,搞出别的误会。”戴氏伸手将朱氏撵出门外。
“我是朱朱。”朱氏站在门外,留下这么句话,才离开。
*
江氏跟着蒋氏过去,确实存了继续问下去的心思。
蒋氏要比朱氏会搪塞,三两句就将江氏的旁敲侧击推脱开,江氏总不能一直追问。从蒋氏院子出来,江氏本想去何雯那打探,但何雯门上婆子说,老夫人已经休息,没让她进。
明日她要早点过来请安。
谁知第二日她来的太早,何雯还没醒她就来了,等到何雯起身,已经准备要祭祀。江氏不知道,因为今日是端午,何雯还特地早起的呢。
扫庭院,插艾草,祭祖先。待这一流程完毕,何雯又亲手给家里这些小孩佩戴香囊。
午宴是全家人一起用的,因为江氏回来,这次男女分桌而坐。
何雯开席后,叶侯端起酒杯,超乎往常的,这次他是先敬的何雯,才举杯面向全家。
吃罢午饭,江氏才终于找到机会,来到何雯院子。
“昨日倒是我忘记告诉你,我这里不用你们每日都来请安问候,白日里有时间就来坐坐,忙的话,也不用急着过来。”
何雯已经好久没有早起被人堵被窝了。
“是,儿媳记下了。”江氏嘴上应道。
“母亲,昨日晚上我看了如如写的故事,听说你也看,我们讨论讨论吧。”眼珠一转,江氏说道。
这话跟昨日戴氏说的酒辣一样,全都是借口之言,但她这个借口找的好哇,大嫂她们就算知道,问起来,她就说好久不与母亲聊天,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想到昨日二嫂说的,母亲在看她写的故事,所以想与母亲聊聊,拉近距离。
况且,她觉得以母亲的智商,怕是根本不知道她在试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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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如?”何雯听的皱眉,好好的二嫂不叫,叫如如干什么,而且如如写故事,这都哪跟哪啊。
从昨日来看,江氏一直在试探什么,具体不清楚,唯一清楚地是江氏知道如如是谁。
看到何雯皱眉,江氏心说,就知道你们在骗我。
“那是你二嫂,好好说话。”何雯没接什么故事那茬,谁知道这个心眼子这么多的四儿媳是不是在试探她。
反正在侯府,讲规矩就对了。
恩?还真知道。“母亲,儿媳当然尊敬二嫂,不过是想逗逗母亲罢了,昨日我们妯娌四人一起吃酒,几个嫂子可说了,母亲如今对他们可好呢,母亲可不能因为我离得远,就对我不好呀!”
看来真的就这么回事了,想想也是,三嫂那个人惯会大惊小怪,搞得她一惊一乍。
但他们现在隐隐约约的排除她,那种感觉不会错。
“我对你们都jsg是一视同仁的,你刚回来,可能有些不习惯,慢慢的就好了。今日我起得早,有些困顿,要休个午觉,你也回去吧。”
中午酒喝的多了点,这会何雯是真有些困了。
“是,那儿媳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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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越近,家里人来人往的人也越多,何雯也不能好好逍遥,经常被拉出来当吉祥物,这个来拜见,那个来请安。
她辈分高,家里又是侯府,晚辈和军中下属家眷,这几日竟见了许多。
待婚礼正日子那天,人更是多。
女宾主桌这边,何雯做主家位置,一边是郑国公夫人,另一边是永顺侯夫人。
这俩夫人年纪都比何雯大很多,但人家老头能活,还不让位置,所以,人俩还是夫人。
原身跟他们都不太熟,尤其是永顺侯府和永定侯府的关系,极其微妙。但实际上永顺侯府和永定侯府是姻亲。赵氏的女儿叶暖嫁与永顺侯的大儿子为妻。
当年,永顺侯和先侯爷同在先帝麾下效力,二人共同征战,惺惺相惜,约定以后要结成儿女亲家。
当时定的是永定侯的嫡女叶暄嫁给永顺侯的嫡长子,但谁知,永顺侯嫡长子一场意外从马上掉下,导致残疾。
何雯的婆婆听说此事,闹着让老侯爷去解除婚约。永顺侯苦苦哀求,最后嫁过去的变成赵氏的女儿叶暖。赵氏受此打击,常年缠绵病榻。
两家商定后,永定侯给叶暄也很快定了门婚事,嫁到外地,二十年也没有回来过。
本来是好事一桩,谁知一场意外,让两家既结亲又结仇。好长一段时间,两家都是互相避让,彼此不见。
前几年,叶暖的夫君病情加重,京中气候不好,永顺侯夫人就带着前往南方养病,两府更是没有了交集。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婚礼本来没有请永顺侯府,谁知对方今日突然上门。大喜日子,总不能撵人,这才请进来入座。
晚间,送走宾客,戴氏开始整理今日礼账,看到永顺侯府给送的东西后,忍不住惊呼,这也太贵重了。
只见礼单上珍珠翡翠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颗夜明珠。“最近可有永顺侯的消息,可是他在朝中遇到麻烦了?”
戴氏第一反应是永顺侯有什么事情,要求到他家。
叶侯接过礼单,也皱起眉头。“西南那边最近很稳定,没接到什么异常消息。”永顺侯驻守西南。
“那就怪了,今日永顺侯夫人不请而来,席间也并没有异常,这礼单还搞了两套,一套在礼盒外面,一套在里面,今日人这么多,她家的礼单看上去没有异常,谁还能开箱检验不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戴氏心说,这两口子,没一个好玩意。
“她送的东西这么贵重,必有所求,看着吧,不出两日,还会上门的,且等着吧。”
叶侯也实在想不到是什么事,但对方显然有目的,他们等着便是。
“哎,也不知道大妹妹、二妹妹都怎么样了。”@
今日见到永顺侯夫人,戴氏忽然想起这俩个妹妹来了,她嫁过来时,母亲还不像现在这般顶事,几个妹妹每日都去她的院子转悠,谁知道后来都嫁的那般远。
二十年了,戴氏感慨,怕是见面都认不出来了吧。大妹妹、三妹妹还好,偶尔还有家书回来,二妹妹自从嫁到永顺侯府,再也没给家里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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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文婚礼结束后,戴氏能稍微喘口气,这才有时间将炙百味上个月的帐查一下。
不查不知道也,一查,竟然赚这么多!
开业第一个月,本身花销就多,抛除花销月租这些,到四月最后一日,竟然净赚六百五十两!
开业后,管事每三天来回一次话,从管事日常的汇报中,戴氏能估摸出炙百味赚了,却没想到赚这么多。这好事,要跟母亲还有那俩合伙人分享。
于是,这日晚间,几人聚在何雯的屋子里,坐地分钱。
何雯和戴氏,每人能分二百六十两,一个月的分红,就比何雯八个月的月钱还要多,比她京郊那个小庄子一年赚的还多,快赶上她另一个稍微大些的庄子了。
她又敢随意挥霍,不怕动老本了,赚钱的感觉真好。
蒋氏和朱氏虽然每人只能分得一成,也就是每人六十五两,但是她俩什么都没做啊,只是当初掏了点成本,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一年绝对回本,以后赚的就是白得的啊!
“这个月本身新店开业,有人猎奇,来尝尝,再加上开业那日母亲放的话,也传出不少动静,让很多人来看咱们‘京城第一炙’的招牌,所以人流量大。这个月开始热起来,我准备在各个雅间内都用上冰,虽然也收他们的钱,但我想着少收一些,招揽客人,这样这个月的成本会增加,但白日变长,咱们烛火这里也能省下些。”
戴氏怕大家被钱冲昏头脑,以为每个月都能赚这些,一旦下个月利润回落,内心失落,在吵起来。
“大嫂,这你放心,我又不是自己一个铺子都没有,这些还是明白的,大嫂管铺子辛苦,想吃什么,明日我去给大嫂买。”朱氏抢先说道。
“大嫂说的是,大嫂管账,我们放心。”蒋氏说道。
哎,戴氏想,果真,要说懂她,还是蒋氏,要说说话好听,还是朱氏,怪不得母亲都被朱氏的甜言蜜语俘获。
分完钱,天色也不早了,大家各自回去,他们这些举动本也没什么避讳的,却不知道,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又产生是非。
晚上,江氏准备歇下,秦婆子进来了。
“夫人,刚刚看到,晚上其他三个夫人,都去了老夫人院子,侯夫人还带着东西,我们的人没敢靠太近,远远看着像是账本之类的。”
“那就应该是账本,你当家的不是打听到那个店了吗,开业早就满月,估计今天大嫂有功夫,他们分钱呢。”江氏一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当初大嫂找我,我拒绝了,当时以为是个什么破玩意,没想到真小看我这个母亲了,手里还真有些东西,如此,大嫂他们被笼络,也就不稀奇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很多想不通的地方,也都想通了。
“还有,知文婚礼前后,张姨娘都没露面,端午那日婚宴上,我也没见到张姨娘。现在一想,我回来这么多日子,张姨娘仿佛凭空消失一般,一定是有什么事,你找人打探打探。”
端午那日,没见到张姨娘,江氏没多想,以为是生病了,赵姨娘也没露面。但知文婚礼前后,这么多场合,都没见张姨娘露面,朱氏整日嘻嘻哈哈的,也没见她去探病,这就有些不对。
按说这些本跟她没什么关系,但大家的遮遮掩掩,反倒让她对这一切都好奇。
“是。”秦婆子应道。
“别去母亲那边打探,问不出什么,找人去三嫂那边套套话,她嘴不严,身边的人也跟她差不多,三两句就能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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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婆子出去,江氏这边暗暗后悔,早知道这个铺子赚钱,当初不应该拒绝大嫂,也不知道该找个什么办法,重新加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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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叶侯的猜测没错,知文婚礼后的第四天,永顺侯府的拜帖,送上门来。
对方知道,上次送来的贵重物品是烫手山芋,一定能再次登门,事实也确实如此,戴氏看见拜帖,心中想着,果然如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她还怕了谁不成!
永顺侯夫人要比看上去老一些,见到戴氏,丝毫不因为她是个小辈而轻视。甚至,说话间,都捧着戴氏说。
戴氏心里咯噔咯噔的,对方的话越软,说明事情越严重,就在她快失去耐心的时候,永顺侯夫人终于步入正题。“实不相瞒,这次是为了暖儿的事情而来。”
“二妹妹?”戴氏怎么也想不到是因为二妹妹。“可是二妹妹出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永顺侯老夫人急忙否认,暖儿一切都好,南方的水土养人,还白了不少呢。
“那是什么事?”戴氏奇怪,这么多年,二妹妹从来没因为有事找过他们。
“这……”永顺侯夫人突然卡克,“我还是跟你母亲说罢。”
戴氏这个人,有些泼辣,永顺侯夫人怕她知道什么事后,吵嚷起来。老侯爷那个继妻唯唯诺诺,婚宴那日,也不见多说什么话,可见是个没主见的人,这事jsg还是要找她。
只要老夫人没拒绝,同意了,他们就能把握先机,事情就有可办的余地。
戴氏一听,还有这好事,我还正犯嘀咕,没想到你竟然主动找我母亲。“行,那侯夫人且先等等,我派人将母亲请来。”
毕竟赵姨娘的病就因为永顺侯府而起,定然不能让她去母亲院子,只能将母亲请来。
永顺侯夫人无不应允。
“亲家!”
何雯刚刚进戴氏院子,永顺侯夫人就热情的迎过来。这声亲家叫的何雯头皮发麻。
“永顺侯夫人不必如此,听我大儿媳说,你找我有事相谈,咱们就有话直说吧。”刚刚是吴婆子去请她的,路上,吴婆子将事情都与她说了。
嗯?听这话,永顺侯夫人觉得不对劲啊,这叶府的老夫人,咋变了?她不应该是这样啊!
“这话说来话长,暖儿嫁到我家已有二十年,却一直没有子女,这……”
“等等!”永顺侯夫人第一句话还未说完,何雯就将其打断“夫人是找大夫瞧过了?他们夫妻俩没有子女,是我家暖儿的原因?”
“啊,瞧我,这话说的,倒引起歧义,是他们夫妻俩一直没有子女,我想着他们年纪大,估计也不能生了,就过继一个。”
这话何雯倒没反驳,这个时代很注重子孙,很多没有后代的,都过继同宗的。不过何雯看来,他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永顺侯也有其他子女,也没到断子绝孙的境地,干嘛要过继,叶暖的丈夫还不良于行,难不成让她一个人又要操心丈夫,又要操心过继来的孩子。
“这是你们的家事,夫人不必拿到我家来说。”但何雯也实在做不到附和,夸她做得好。
“可暖儿不同意。”永顺侯府人说到此,就有些为难了。
不同意的好,何雯心说。
“暖儿提出个建议,若要我们给她过继去一个儿子,她想从你们家过继过去一个女儿。”
啊?
何雯刚刚内心还赞许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儿”,怎知,下一秒,就……
“不可能。”想都没想,何雯就拒绝了。
“老夫人别急着拒绝啊。”最艰难的一句话说出口后,永顺侯夫人就没什么说不出口的了。“让他们把东西抬上来吧。”她对身边的丫鬟说道。
丫鬟出门,一扬手,永顺侯府几个下人一人抱着一个箱子进来,放在何雯身旁桌子上,一打开,珠光宝气。
“只要老夫人同意,这些,都是老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