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雯将想法说给戴氏听。
若不是现在情绪不好, 戴氏都要赞叹一句,母亲的想法好生大胆,这么试探那个妾室白果, 既不动刑,也不威吓, 万一误伤, 她也不用觉得对宋氏和知行有愧,可以一试。
俩人商量后, 戴氏开门, 将自己安排的人全都叫回,告诉他们各个屋子务必仔细的搜,每个角落都不放过。桌椅板凳全都挪开来找, 不许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怕手下的人不懂,她还亲自去个房间示范。
何雯也在春水耳边低语几句, 春水领命出去。
戴氏安排一番后,又坐到屋檐下, 看着满院子的丫鬟婆子, 一声不吱。
不知过了多久,吴婆子兴冲冲的走了过来, 那表情,一看就是发现了什么。
吴妈妈本来想大喊,但发觉院子里的人似乎有发觉转头看向她,立马收回表情, 走到戴氏身边, 在戴氏眼前缓缓地张开紧握的手,手心里赫然是一粒黄豆。
“夫人, 他们发现的。”吴婆子怕惊动屋里的宋氏,说话声音不大,但院子里站着的这些人却能听到。
戴氏拿起那粒黄豆,领着吴婆子,去见何雯。
不一会,吴婆子出来,让戴氏的人接着搜,而何雯身边的小丫鬟,却去敲宋氏的门,说老夫人想请白果姑娘过去聊会天。
白果不敢不从,心情忐忑的来到何雯这里。
见白果过来,何雯对戴氏说。“你先去忙吧。”
“你们也都出去吧。”后边这句话是对自己和白果身边的小丫鬟说的。
一时屋子里只剩下何雯和白果。
白果的心砰砰跳,面对何雯,笑不出来。不过宋氏刚出意外,她面部没什么表情倒也说的过去。
“坐吧。”何雯打量半响,才语气轻柔的对白果说。“你主母出这事,我本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但侯夫人却怕我累着,可若让我回去,我又放心不下,索性叫你过,聊会天。”
“老夫人慈爱,大奶奶平日里就常说,老夫人对小辈们十分上心,有什么好的都惦记着。”白果刚刚坐下,听何雯说完,又急忙站起来回话。
“坐着说就好。”何雯又让白果坐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宋氏给知行安排了通房,一直没机会见见你,却不想是今日这种情形,哎!”说罢,何雯长叹一口气。
“能伺候大爷和大奶奶,是我的福气,大奶奶……”
“老夫人。”
俩人正说着话,就听到门外有轻微的敲门声,有人找何雯。
“你去帮我开下门。”何雯安排到。
白果开门,春水领着春雷进来了。
“把门关上,怎么这时间来找我?”何雯纳闷的问道。
春水看了眼白果,白果领会,便要行礼告退。
“不碍事,我这里没什么需要避讳的。咱们本就没什么机会说话,刚刚才聊这么一会,还没说什么呢,着什么急走,你不用避出去,先坐那等会。”何雯察觉白果的意图,对她说道。
“是。”白果应道。
“有什么事就直说,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啰嗦。”何雯又对春水说道。
“老夫人。”春水急忙跪下。“刚刚我回去帮老夫人取给大奶奶的东西,就见这丫头在后院闯了祸,她收拾后院不小心拔掉一颗番茄秧,我过去时就见她慌里慌张的想将番茄秧重新栽回去,可这么大的秧,上面还挂着果子,是不可能再活过来的了!”
“她说的是真的吗?”听完春水的话,何雯向春雷确认。
春雷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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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何雯将杯子往地上一摔。大喊“蠢货!”接着走到春雷身边,弯下腰,四目相对,何雯压着声音,气愤的说。“那是给宫中准备的,你也敢拔,你不要命了!”
春雷吓得,嚎啕大哭。
“啪!”何雯又摔了一只杯子。“你还有脸哭,闭嘴!”
春雷立即收掉声音,不敢在哭。
何雯在屋里转来转去,想找个趁手的东西,但这屋里很干净,什么都没有,何雯拿起茶壶,就要朝春雷砸去。
“老夫人,不能砸啊!她应该不是故意的。”春水急忙过来阻止,事发突然,春水甚至都没控制住自己的声音。
本来就生气的何雯,听到这话,更生气了,忍不住大声说道。“不是故意的,这话你自己信不信,我看就是故意的,你说,你为什么这么做!”
“啪——”茶壶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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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氏从何雯那里出来,一个眼神,上来两个婆子,将跟戴氏一起出来,那个白果身边的小丫鬟嘴捂住,就拖着出去了。
“你,跟我进来。”戴氏走到一个姓林的婆子身边,将她叫到另一个屋子。
白果只是个通房,按例身边可以有一大两小三个丫鬟。但她之前就在这个院子做丫鬟,所以,院子里的丫鬟她一个没用。甚至跟宋氏说,自己之前就是大丫鬟,不需要大丫鬟伺候,而是跟宋氏要了林婆子。她做丫鬟的时候,就跟这个婆子关系不错,就差拜个干妈。如今,自己做了通房,想要身边有个自己人,也说得过去,宋氏便同意她的请求。
府里给安排的两个小丫鬟,其中一个上值没两天就生病了,求了府里回家养病,所以只剩下一个。后来给她又送来个,她用着不顺,宋氏答应她,等府里忙完,找侯夫人物色一个合适的。
本来计划是这个月找的。
林婆子跟戴氏进了屋子,低头没说话。
戴氏也没说话,而是叫人端了茶水,喝口茶水,长舒一口气。一晚上加一早晨,她才有些心情喝点茶水。
“说说吧。”喝了一口茶水后,戴氏才搭理林婆子。
“不知夫人让我说什么。”林婆子仍旧低着头。“我什么也不知道。”
“嗯。”戴氏只回了一个音,就接着喝茶,没继续问。
刚刚一直在院子站着倒没觉得什么,如今走了两步后,再站着,林婆子竟觉得累,甚至觉得上半身太沉,压得胃都疼,喘不过气。
房间里只有茶盏轻微碰撞之声。
一直到听到外面传来摔杯子的声音,紧接着是哭声,再然后就是老夫人愤怒的训斥声。
“招了。”戴氏听罢,说道。“你当白果姑娘为什么敢这么做,人家有恃无恐,还有后招。但她保不了你,你不说就不说吧,我的孙子没了,你们全家都要跟着陪葬。”
“夫人!”林婆子一听全家陪葬,头皮都麻了。“夫人,不是jsg我,真的不是我。”
年轻姑娘们的哭声,隔着挺远的距离和两道门,传到戴氏这里,已经有些失真,分辨不出来到底是谁在哭,但刚刚她亲眼所见,白果姑娘进了老夫人屋子里,戴氏如此说,林婆子也就觉得那哭声是白果姑娘的,再结合老夫人的话,十有八九是她没抗住老夫人的逼问,承认了。可这事,林婆子是沾了一身屎,有嘴说不清。
“哼。”戴氏轻蔑的一哼。“你还嘴硬呢,白果姑娘可比你识时务,她知道我们找到黄豆,她自己没出过门,总有人给她买,你觉得她连自己做的都招了,还会给你遮掩吗?”
“夫人,我冤枉啊!”林婆子吓得,跪在地上求饶。“我不知道她要黄豆是为了谋害子嗣啊,我是侯府的人,我全家老小都在侯府当差,又怎么能跟她一起做下这伤天害理之事呢。”
“到底怎么回事,你一字不落的说。”林婆子这话,戴氏信,只要不是蠢到没边,怎么会谋害主家子嗣,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自己一个人的脑袋都不够掉的。
“可怜我识人不清,当年大奶奶刚刚嫁过来,还是夫人将我安排过来的,说大奶奶是新人,对府里的一切都陌生,我是府里的老人,这边有什么事情,我能照看些。白果姑娘是大奶奶陪嫁过来的丫鬟,初来乍到,遇到不明白的来找我,我都尽心尽力的帮助,也是那时候起,白果姑娘一点点跟我熟起来的。”林婆子开始回忆。
“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就说你们是如何谋划,要害你们大奶奶的。”戴氏可没时间听她忆往昔。
“没有谋划。”事到如今,林婆子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前几天,她找到我,说想要一小兜黄豆,说他们那里有个习俗,乞巧节前,泡些豆芽,等到乞巧节那日,用绳子系上,既能乞巧,还能求子嗣。因为求子嗣这事太过私密,她求我不要让人知道,最好悄悄地带进来。我私下打听,确实有地方有这个习俗,就信以为真,帮她带来。”
林婆子如今后悔,可后悔已经晚了。“夫人,我真的不知道她要害大奶奶啊!我不求夫人原谅,可我的家人都是无辜的,夫人饶了他们吧。”
“那这么说,昨晚,在院门口撒黄豆的,是她,不是你?”戴氏接着问道。
“是她。”林婆子斩金截铁的说。“夫人,我是出事了以后,看到那黄豆,才猜到的,我昨夜很早就离开了。”
“她怎么敢!”戴氏气的,用手狠狠地拍在椅子扶手上。“你跟我走。”
戴氏站起来,出门,朝着何雯那屋走去,林婆子跟在身后。院子里,吴婆子见戴氏出来,急忙跟上。
到何雯所在的屋子门口,戴氏敲门。“母亲,我进来了。”
这边摔完茶壶后,何雯就坐回椅子,让春雷去一边跪着,她接着跟白果说话。
但白果能发觉,老夫人心里并不是真心的要和她聊天,她的话老夫人不接,嗯啊的敷衍着。
她察觉有异,准备找个机会告退。但站起来两次,都被何雯按下了,说要跟她聊聊,可坐下,还是嗯啊敷衍。
最后,竟然连敷衍都懒得敷衍,满屋寂静。那个跪着的小丫鬟除了刚开始哭了几嗓子,再没掉眼泪,老夫人喊了两句后,也将这事放在一边不管,到现在,白果终于发现,这出戏是演给自己看的。
可如果说老夫人发现大奶奶孩子没了这事跟自己有关,也该审问她呀,把她叫来,也不问,也不审的,只是看出戏,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一直到戴氏领着林妈妈进来。似乎,白果明白了什么。原来,自己也是戏中人,不过是替身替自己将戏演完给别人看。
见戴氏领着人进来,春水和春雷便行礼告退,吴婆子却留下来了。
“还不跪下。”戴氏是真没想到,宋氏竟然养了个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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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我做错了什么,惹夫人如此生气。”白果虽然跪下,却嘴硬的很。
“还嘴硬呢,林婆子该说的都说了。”戴氏指着白果的鼻尖,恨不得亲自上手打她一顿。
林婆子在一边搞不清楚状况,不是白果姑娘已经招了吗,怎么这会还喊冤,难不成到最后,这屎盆子还是要扣在她的身上。
“老夫人,就是她,不是我。”林婆子急忙指认。
“林妈妈在说什么,怎么我一句也听不懂?”白果疑惑地问。
“你好狠的心,你从小就跟在大奶奶身边吧,她把你当自己人,你却害得她流产,你觉得宋家会放过你们全家吗?”都这会了,戴氏不明白,白果还在抵赖什么。
“夫人无凭无据的,如何就说是我做的。”白果还在狡辩。“就凭一个老太婆的一面之词吗?”
“没有证据!你当我从你屋子里翻出来的那粒黄豆是什么?”戴氏问道。“满院子丫鬟婆子可都看着呢,你解释解释吧,你的屋子里怎么会有黄豆,而害的你家大奶奶摔倒的也是黄豆。”
白果确实在屋子里抓出黄豆看过,但她真的有掉出来吗?真的从她的屋子里翻出来黄豆?一时,白果陷入沉思。
“怎么,还想着如何狡辩?你不用演戏,人证物证具在,这里不是公堂,不需要你签字画押,你认不认,对结果没影响。”何雯在一边,终于又对她说话了。
“拉出去,打!”戴氏放话,吴婆子就要去开门。
“慢着!”白果大喊一声,将手慢慢的放到肚子上。“是我做的,可夫人刚刚失去一个孙子,还要失去第二个吗?”白果承认了,既然被她们抓到把柄,狡辩也没意思。但她有孩子,死不了,只要活着,就有翻身的机会。
又是孩子,这一个个的都把孩子当什么?戴氏怒极反笑。这后院的女人,生孩子是保护自己的工具,是固宠的手段,唯独,不是因为自己真的喜爱。“呵,你也怀孕了,你又是找哪个大夫给你把的脉?”
“虽还没找大夫确认,但我的月事已经推迟有半月。”虽然她的月事不怎么准,但这次来的格外晚,最近,还总是恶心,想吐。
怎么一个个的怀孕都能自己查出来不成!戴氏还就不信了,“去,安排个人,现在就去请个大夫来,再问问她身边的小丫鬟,平时怎么伺候的,她没来月事怎么不知会他们大奶奶一声。”
怀孕又怎么样,她觉得这个孩子能改变什么,她这是谋害主母!戴氏想,这个孩子她宁可不要,也要压下这股邪风,不然以后这后院的女人,今天这个把那个害的流产,明天那个就能把这个搞得无法怀孕,这候府也就没有太平日子和以后了。
吴婆子出去,一会,领着那个小丫鬟进来。
小丫鬟还不到十五岁,经得事少,不用怎么问,就全都说了。“回老夫人,夫人,我刚刚到白果姑娘身边当值不过三个月。这个月她的月事没来,我问过,她说她月事一直不准。我来的时间短,还摸不清楚白果姑娘月事的天数。她既然如此说,我便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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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聪明。”何雯听到这里,忍不住说。“可惜没用对地方。”但凡这个院子妾室通房多几个,都不一定能立即锁定她。“你折腾一大圈,到时候不还是会爆出有孕,就算今日没查到你,早晚也会查到你头上,你呀,聪明反被聪明误。”
孩子能保她一时,还能保她一世?这样的亲生母亲,侯府不会让孩子知道,她生下孩子,都不知道侯府能不能让她看一眼,所以,她这么豁得出去,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自己?
为了孩子?从小没有亲娘在身边,而且一旦她的事情被传开,孩子要忍受多少白眼。
为了自己?哪还有自己了。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以前看电视的时候,她就搞不懂,为什么那些宫斗宅斗拿孩子下手,今日经历白果的事情,她仍然搞不懂。
终于,大夫来了。
大夫把完脉,皱着眉毛,捋着胡须,要说不说。
“郑大夫,有话直说便是。”戴氏见此,忙说道。
“是,夫人。”这大夫是个妇科圣手,也是侯府用惯的人。“我观脉象,不像是有孕。”
“这不可能!”白果不信。“我月事推迟已有半jsg月,而且还恶心,想吐。”
怎么可能没怀孕,这个大夫是跟夫人串通好的,一定是,她不可能没怀孕。
“也可能是月份浅,老夫没看出来,不如贵府再换个大夫看看。”郑大夫提议道。
“郑大夫医术高超,我还是相信的。”戴氏没打算再找大夫,家丑不外扬。“可是为何她会有这种反应。”没怀孕就好,省了一副堕胎药,她也无须背负业障。
“脾胃失和,精神紧张也会导致人恶心,想吐。我刚刚把脉的时候,发现确实是滑脉,但滑而无力,不像有孕,却像是月事将至的脉象。”
“啊!”郑大夫话音刚落,就见白果面容惨白,冷汗直流。“我的肚子,好疼”
看样子,不像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