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妹又没做伤风败俗的事情, 怎么就影响到侯府其他的姑娘，那样想的人家，本身也是酸腐不堪, 不是良配，不嫁过去更好。
“哼！”叶侯一甩袖子。“懒得跟你理论, 这事就是不行。”
“这后院的事, 是我说的算，侯爷不行也忍着吧, 你放心, 咱们家的姑娘不愁嫁！”戴氏也一甩袖子。
“你！”叶侯想，自从上次吵了一架之后，戴氏的脾气越发的大, 跟他意见相左争吵快成了家常便饭，也不知道在母亲那里吸了什么仙气，如此狂妄。
罢了, 他懒得跟她吵，她以为永顺侯府是什么, 说放人就放人, 还想把人接回来，想美事呢。
戴氏和叶侯互不退让, 谁也没说服谁，不欢而散。
*
叶暖的事，让刚刚从宋氏流产的阴影中走出的后院，又蒙上一层阴翳。虽然大家不说, 每日也都在焦急的等待消息。
终于, 八月初十这日，收到从南边送回来的信。吴管事一行人, 住进去了。信里说，永顺侯长子现在已是油灯枯竭，南边的大夫，从京城带过去的大夫，甚至从宫里请的太医，都看过，人是真的不行了。现在永顺侯夫人那边，再等永顺侯的消息，看是让他家大儿子留在南边度过最后的时光，还是回京里看一看京中。如果回京，估摸着中秋前后，天气凉爽些就会动身。
还说，他们如今住的客院离着二姑奶奶的院子不远，二姑奶奶以思念母亲为由，将带过去的几个妈妈叫到自己院子住，据二姑奶奶说，永顺侯夫人真的跟她说过，该做的永顺侯府已经做了，如果她不知道好歹，还要再闹下去，那就让她给她夫君殉葬这样的话。虽然是气话，但说明永顺侯夫人也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
现在，有他们在永顺侯府陪着，还有从京中过去的太医和大夫这么多外人在，二姑奶奶目前是安全的。
全府的女眷们都松口气。
也有心情说起闲话来。
“大嫂，我听说，今年中秋，宫中要放出一批年纪大的宫女，与家人团聚，自行婚配呢，是真的吗？”问话的是朱氏，她前两天得到的消息。
“我也听说了，说是年满二十五岁的就可以出宫，先帝在位时有过两次，今上还是第一次。”蒋氏接话道。
“是有这么一回事，也不都是二十五岁，宫中也不是每年都往外放人，也有许多超过二十五岁的。也有那差半岁几个月的，太后和皇后娘娘也都允了。”戴氏说道。
宫中放宫女了？
何雯还真没听到这个消息，如果这样的话……
“母亲怎么不说话，”朱氏见大家都在聊天，唯独何雯一人在沉思。“可是还在担忧二姑姐？”
“没有，我在想今上真是心怀仁慈。”何雯急忙找个借口。
“母亲，你不知道吧，早些年连年征战，人口锐减，今上如此jsg做，是为了给天下人做表率，鼓励民间男女婚嫁，增加人口。”朱氏见房间里只有他们四人，便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这可是她从她家老爷那问出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何雯面上装作恍然大悟，心里说却在想，一屋子四个人，你可能是最后知道的。
一时，这个话题结束，又聊了些中秋的事情。
四人闲聊结束，三个儿媳离开，何雯一人在屋子里，想了想，叫来春风。“你去看看，今儿个小刘和小安忙不忙，不忙请她俩过来说话。”
不一会，刘氏和安氏跟在春风后面进来。
俩人心里没底，不知道何雯叫她俩来做什么，春风姑娘刚刚过去的时候，刘氏、安氏正在跟周氏一起聊天，见春风只叫了她俩，都觉得奇怪，再三确认春风姑娘没有说错，才满脸疑惑的跟着过来。@
“来了，快坐下吧。”何雯主动跟她俩打招呼。
春风将人带来，行礼后，出去将门带上。
安、刘二人，看着关上的门，疑惑更甚，老夫人找她俩能有什么秘密呢？
“你俩多大年纪了？”何雯问，原主也记不大清，何雯也从来没问过。
“回老夫人，我二十五。”刘氏说道。@
“回老夫人，我二十三。”安氏说道。
真年轻，何雯感叹。
“你们觉得侯府怎么样？”何雯又问。@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老夫人好好地，突然问这个问题干什么。
“侯府很好，老夫人对我们更好。”俩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可有想过以后？”何雯特意调整一下语调，语气温和的问她俩。
俩人面面相觑，老夫人什么意思。
她们哪里有什么以后，以前老侯爷活着的时候，她们每日想的是如何让老侯爷开心。后来老侯爷死了，她们每日想的是如何让老夫人时常想起他们。再以后的日子，不敢想，还是混沌的。
左右不过就一日一日的混日子，唯一庆幸的就是这里是侯府，不用担心饿肚子。
“以后自然是跟着老夫人，听老夫人安排。”不管如何，老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是什么话，我比你们大二十多岁，还能一直安排你们，到时候你们怎么办？”何雯这话就有些逼问的意思了。
“老夫人身体健康，自然长命百岁。”俩人急忙说一些吉祥话。
何雯自认平日里对她们不错，挺心平气和的，除了对张姨娘，几乎没对剩下这几个妾室，用身份压制。但偏偏张姨娘一身反骨，这几个妾室温良的很。日日与何雯见面，却一直恭敬的很，导致今日何雯想跟两人说些掏心窝子的话，也因为俩人过于敬重，无法正常沟通下去。
“别紧张。”何雯安抚她俩。“今日叫你俩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咱们说说心里话。”
七夕那日，她可听见安氏语带羡慕的说牛郎织女还一年能见一面。这话的的意思倒也不是安氏在外面有情郎，想出去一见。而是觉得，牛郎织女虽一年只见一面，但终归是有所期盼，她们每日里，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呢。
她们年纪轻轻，就在守寡，还无子女傍身，如果不是何雯带着，她们甚至连侯府都出不去，更别说其他。
“回老夫人，虽然不知道老夫人为什么这么问，但我们刚刚说的是心里话，我们在侯府，能自己做主的时候不多，我们都十分庆幸，能跟在老夫人这样的主母身边，不用担心被欺负打骂，克扣银钱，被下人轻贱，这日子不知比别人好上多少。”刘氏年长，而且因为给何雯弹琵琶的缘故，有些话敢说的深一些。
她们真的庆幸，跟在老夫人身边。不然她们的日子，过的日子连受重视的奴仆都不如。她们身无横财，每月那点月钱，很多时候都得用在打赏奴仆身上，不然，这些下人们根本不会帮她们做事。这些下人们是最会看人下菜碟，知道就算欺负她们，她们也得忍着。
同样是妾，为什么张姨娘敢嚣张，敢跟老夫人叫板，性格人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张姨娘有儿子，有女儿，她虽然身无恒产，但她儿子女儿都有，儿子还是官身。
不然，若张姨娘跟他们一样的境遇，别说不可能跟老夫人吵架了，以张姨娘的个性，会每日从早到晚长在老夫人屋子里，院子里，给老夫人捶腿揉肩，端茶倒水。
“哎！”何雯叹气，刘氏说的她都懂，也是她这人性格使然，总是喜欢那些自己争取的人。所以，有时候她说话的方式也有问题，仿佛一定要从别人的内心里看出点与众不同的闪光点，才觉得这人值得帮助一般。
其实别人有没有闪光点，哪是她一个人说了算，她喜欢的就是闪光点，讨厌的就不是闪光点了？
想到这，何雯也就不绕弯子，非要在将想法跟她们说之前，一定要说什么交心的话。只是一个可能，她们自己会回去考虑的，不用何雯在这里给他们摆事实，讲道理。
她们明白着自己的处境，何雯给他们一个选择，选不选，也是她们自己的事。
“中秋，宫里要放一批宫女出宫，我突然想到你们，也年纪轻轻，老侯爷已经走了三年，你们也可以考虑考虑以后，可否想嫁人。”
何雯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我不逼迫你们，想，我来想办法达成；不想，那我以后也不问，你们安心的在侯府住着。”
嫁人！！！
刘氏和安氏以为自己听错了，互相对视，从对方眼中都看出震惊，同时也确认，是她们听到的那样。
竟然是嫁人！！！
她们想过，偶尔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当做哄自己入睡的美梦，幻想着自己嫁人了，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但她们知道，这只是想一想的事情，谁能想到今日老夫人竟真的说出这样的话。
只要她们想，老夫人就能安排！
俩人的心砰砰的跳，脑海里再也听到别的声音，只有咚！咚！咚！的跳跃声。一下一下，似乎牙齿都跟着跳起来，跳的牙根酥麻。
房间里，刘氏和安氏喘息的声音变大，她们也发觉了，但她们控制不住。
“老夫人……”半响，刘氏才挤出这几个字，但其他的就说不出来。
答应？不答应？脑子里现在想不了事情。
“没事，也不是让你们此时此刻就回复我，回去慢慢想，三日内给我答复就好。”何雯知道，这件事很重要，让她们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再给自己答复。
俩人脚步轻浮的回到东跨院。
周氏急忙迎过来，自从这俩人被叫走后，周氏心里也挺焦急，一会想这俩人是不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什么，惹得何老夫人不快。一会又想，究竟是什么事，让老夫人只跟她俩说，而不带上自己呢？
“发生了什么事？”周氏走近，才发现来人情绪不对，甚至手脚发抖。难道真的如她猜测的那样，这俩人偷偷做了什么。
刘氏看看四周，身边跟着丫鬟婆子，明显不是说话的时候。她紧紧握一下周氏的手，周氏了然，“你们先忙去吧，我们三人说会话。”周氏将丫鬟支走，三人互相搀扶着，进了刘氏的房间。不是刘氏不想自己出声将人支走，实在是她怕一说话，声音太抖，泄露太多。
“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此时房间里没了别人，周氏又将问题重复一遍。
看面色，俩人没有哭过，也不煞白，不像是被老夫人训斥过的样子。但看状态，又仿佛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到底是什么，她现在好奇死了。
刘氏端起杯子，狠狠地灌一大口水。“老夫人问我二人想不想嫁人。”说完，人“刷”的清醒了，赶忙拉着周氏的手。“平日里我们三人之间没有秘密，我刚刚太过激动以至于嘴快，周姐姐，这件事老夫人虽然没说让我们保密，但……”
“我懂，我懂！”周氏一听，也十分震惊。嘴上说着懂，人却恍惚起来，竟然是这事。
一时三人都没言语。屋子里静悄悄的。
“那你们俩怎么想的？”最先调整好情绪的是周氏，她问道。
“不知道。”俩人摇头。
说没想过嫁人，是假的，不知道想过多少次。
可嫁人，她们会嫁个什么样的人家，那家人好不好相处，一定知道她们曾jsg经做过妾吧，会不会轻视她们。
以前幻想嫁人想的都是美好的事情，但幻想变成现实，又立即堆到眼前一堆问题，似乎所有的美好都消失了。
“不知道？”周氏诧异。“你们怎么能不知道呢？”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摆在眼前，她俩竟然不知道。
周氏恨不得掰开这俩人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装一些什么。此时此刻，她也知道，为何老夫人只叫了刘氏和安氏俩人，没有叫她，因为她有孩子，在这侯府算是有根之人。
“周姐姐，我现在脑子好乱，老夫人说给我们三日时间考虑。我甚至都想，如果老夫人不给时间考虑就好了，当时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不答应，以后后悔是以后的事情，无需像现在这般，一会想答应，一会又想谢绝老夫人的好意。”
安氏脑子也很乱，她胆子小，年纪也是她们三人里最小的。
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到底要怎么办？还不如就留在侯府，至少人也熟悉。可老夫人说得对，老夫人不能一辈子都照顾她们，那时候怎么办？
再想想，她们难道就一辈子被老夫人庇佑，安心的混吃等死？老夫人凭什么要对她们这么好，她们是老侯爷的妾，又不是老夫人的妾。
“那你们好好想想吧。”周氏也不能替她们拿主意，这也算是她们人生中为数不多，重要的选择之一了。
送走安氏，刘氏俩人，何雯自己在屋子里发呆，她一直记得那次端午，安氏看向外面的目光。如果她这具身体年轻一些，三十多岁，她都出去造作一番，四十五岁，在这个时代，还是有些年纪太大，出去只能找老头，她对老头没兴趣。
但人因未知而恐惧，过惯了侯府的日子，哪怕不舒心，可能也会让人觉得比选择另一种未知的新生活更好。也不知道这俩人，三天后会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答复。是都选择嫁人，还是都选择留下，亦或是一个嫁人，一个留下。
何雯也不敢保证，留下未来就一定过得困苦，嫁人就一定美满幸福。谁的日子一帆风顺，无波无澜。
可这真的是一次机会，趁着宫内放人，她做这件事的阻力会小很多。若明年后年，宫里没有这政策，她想做，内外都会有一大堆的阻力。
这次机会实在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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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临近中秋，每日来往送礼的人就越多。往年，很少有指定给老夫人的中秋节礼。
但今年，很多人来给侯府送礼，甚至会额外给何雯备一份。都是一些跟府中有往来的人家，这些人家，多多少少的也听到一些传闻，知道如今永定侯府的老夫人在府内地位有所提升，甚至手里还握着宫中都赞誉有加的番茄。
还有本身跟侯府没有往来，但是单独给何雯送礼的人。这些是何雯在外自己认识的那波老夫人们。不过何雯跟这些往来的人，大家的礼品都不贵重，时令鲜果，好看的玩意这些，重在心意，不重在贵重。
于是，越临近中秋，何雯倒也忙碌起来。不仅仅是收礼回礼，她也给今年认识的一些老夫人们准备了礼物，有初夏自己院子酿的桑葚酒，庄子上庞管事特意栽种晚熟的甜瓜、西瓜，以及庄子上自制的蒲公英茶这些。
至于那些跟府里往来，又额外给她备礼的，何雯不用特意单独回礼，只需要给来问安磕头得送礼们的管事们准备好红包就好。
那些府里还有老辈的，戴氏自会替何雯准备回礼。那些府里只剩下晚辈的，何雯无需回礼。
何雯竟没想到，一个中秋，自己竟然还赚了不少家底。
这样的节日还是越多越好。
这天，何雯这在把玩新收到的新奇玩意，春风进来说“老夫人，周氏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