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ma, just killed a man (妈妈,我刚杀了人)
Put a gun against his head (用枪抵着他的头)
Pulled my trigger (扣动了扳机)
now he's dead (现在他死了)”......乐队酒吧台上,一位留着贴头皮青茬,身材瘦高的男人,正坐在电钢琴前弹唱皇后乐队最经典的《波西米亚狂想曲》。
高潮部分来临,钢琴的重音与台下的欢呼声和掌声交叠。
而男人只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紧接着起身拿起竖在一旁的贝斯,和乐队其他成员共同演奏。
最后一个音结束,他笑着微微鞠躬,摘下贝斯放回原处,很快又有年轻乐队上台。
在衔接的前奏中,韦京年倒好酒,朝余泽比了个大拇指,“几年不见,余队长唱得更好了。”
余泽接过酒,笑起来时露出两颗虎牙,“笑话我?”
“可不敢。”
余泽看向右边,“宁哥不喝酒?”
宁嘉青穿着浅色衬衫,在暗色里被灯光染得斑斓。面前摆着一杯橙汁,喝了约莫三分之一。
“这的酒都不怎么样,他最近应酬多,胃遭不住。”韦京年说道。
“正好,我这有瓶别人送的好酒,度数不高,我去拿过来。”
五分钟后,余泽拿了瓶浅绿色厚玻璃瓶的酒回来。启开瓶盖稍微醒了醒酒,给他们俩都倒了一杯。
“两个月前去尼泊尔的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送的。一直没舍得喝,就等着和你们聚聚了,味道还成?”
一向挑剔的宁嘉青,也点了点头,难得夸赞:“不错。”
余泽咧嘴一笑,“宁哥都说好了,那没白留。”
宁嘉青看到余泽洗得陈旧的黑色T恤,印花是Queen的经典乐队标志。
他抿了口酒,说:“最近有什么打算,接着去巡演?”
“不去了,我爸下最后通牒了。”余泽表情有些无奈,笑道:“估计下个月就得去公司报道了。”
虽然热衷于摇滚,但余泽长相眉眼周正,气质清爽。别说穿刺,身上连一个文身都没有。
他和白手起家的韦京年、身份被人诟病彩的宁嘉青不同,余泽是家里受宠的小儿子。家境优渥,兄友弟恭,温室土壤铸就善良热血的性格。
高中时接触摇滚音乐,受Live Aid的影响,出国留学后瞒着家里满世界巡演募捐一直到现在。
余泽是韦京年的朋友,宁嘉青和他认识也是因为韦京年。那两年怕他压力太大,趁休假带着他出国散心,从而认识了余泽。
也不期而然地,发现了闻珏隐秘的过去。
正听着余泽讲着他在外的趣事,宁嘉青的手机响了,是宁甯。
他随手挂断了电话,不到两秒钟又再次响起。
两人都看到了来电人的名字,说:“宁哥你先接吧。”
“不用理。”
第三次拨来电话时,宁嘉青略不耐烦地拧起眉,接了电话:“有什么事?”
“我记得你和余泽挺熟的?以前他还来我们家吃过饭。”
宁嘉青抬眼,看了眼对面的人,直接把手机放在桌上,开了免提。
他“嗯”了一声,“所以?”
听到提到自己的名字,余泽伸手惊讶地指了指自己,无声地做着口型:“我吗?”
宁甯也不绕弯子,直接告诉他是因为想推举闻珏做蓝丝带协会会长的事。差最关键的慈善协会会长的签字,正巧是余泽的亲舅舅。
等她说完,宁嘉青没说话。
“听见刚才我说的了吗?你那边怎么这么吵,在外面?”
“你自己和他说。”
宁嘉青伸手,把手机推到余泽面前。
余泽有些尴尬,傻笑两声,“宁甯姐,我知道了,回去我会和舅舅说说的。”
“......”
挂了电话后,宁嘉青拿回手机,不以为意道:“不用理她。”
“没关系,我回去告诉我舅一声,问题应该不大。毕竟哥人很好,他能当这个会长也是好事。”
手指轻轻敲了桌面两下,宁嘉青微微眯眼,尾音拉长,“哥?”
余泽伸手挠了下头,“年龄比我大的,我都叫哥,习惯了。”
“我记得你身上这件衣服,是他送的吧,这么多年还穿着?”
“......”
余泽身上的T恤,确实是前些年去宁嘉青家时闻珏送的。
那时闻珏正好在家,聊天中得知两人都喜欢皇后乐队,便送了自己一件纪念T恤。他很喜欢,一直穿到现在。
余泽又傻笑,连忙说:“宁哥,其实这次见你还有别的事,我有东西给你。”
韦京年适时起身,以抽颗烟透透风为由出去了。
等他走后,余泽从双肩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宁嘉青。
“我在加德满都的一所小学里看见的,经过校长的同意把照片带回来了。照片上没时间,据她回忆,大概是十三四年前拍的。”
宁嘉青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发黄的相片。
一块完整的黑板都没有的简陋教室里,十几个浓眉大眼、皮肤黑黄的孩子,笑着露出缺了口的乳牙,围着一个亚洲面孔的成年男人。
他也笑着,瑞凤眼弯成好看的弧度。
余泽在一旁轻声说,“现在孩子们上课的教学楼,是他当时捐钱盖的。据当时老师的回忆,闻哥在那里呆了大概四个多月,资助几个小女孩让她们读完小学......至于后来去了哪里,他们也不清楚。”
宁嘉青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指腹轻轻摩挲过照片中间的人。
是十几年前的闻珏,他未曾见过的闻珏。
晚上回到别墅,家政阿姨正在给院子里的植物施肥浇水。见宁嘉青回来,问道:“今晚又有酒局?喝了不少酒吧,等会我给你煮点东西吃吧。”
宁嘉青闻了一下身上有很大酒味,但他确实没喝几杯,也没感到醉意。大概是余泽带的酒有些喝不习惯,酒精味又比较重。
“不用了,我没事。”
他停下脚步,看向花坛里开得正盛的各色花冠。
知道宁嘉青在看,阿姨边用铲子翻弄着土边说:“闻先生走之前特意交代我管管这些花,一开始还担心养不好。没想到还挺好养活,只是浇浇水施点肥就长得这么好。”
尤其是中间那簇胡姬花,在夜晚花瓣粉得发亮。
宁嘉青垂眼,低声喃喃:“这么努力有什么用,已经不要你们了。”
阿姨没听清,“什么不要了?”
“没什么。”
他又看了眼花坛,转身进了别墅。
回到房间洗完澡,宁嘉青湿着头发走到衣帽间拉开衣橱门,从里面拿了件干净的睡衣。
停顿几秒,他蹲下身,拨开最下层的衣服,露出一个银色的保险柜。
手掌扫亮显示屏,随着指纹开锁的提示音,“咔哒”一声保险柜门开了。
除了一些文件收据以及支票外,他从最里面拿出一张塑封的相片。
翻过来,是一张色调昏暗的相片。
台上怪诞的畸形秀表演,演出者是当时的“招牌”连体兔女郎,性感怪异的舞蹈各国人慕名而来。大概是为了拍得更清楚,聚焦很近。
而台下不小心入镜的首排观众,右下角的侧着脸一头蓝发的男人,熟悉的轮廓以及露在外面的文身,宁嘉青不会认错。是闻珏。
这张照片,也是从余泽那里得到的。
那时他因被污蔑涉毒,被宁江调到胡志明,等着他的是无数烂摊子,压力大到整夜睡不着。后来韦京年带他去国外散心,正巧余泽在当地乐团演出,两人借此认识。
他们去了余泽的工作室,是乐团中一位贝斯手的。他们都是本地人,玩了很多年音乐,和余泽算是临时组队。
工作室的三面墙上,贴着满满当当的相片。各种类型都有,是乐队成员这些年的记录。
宁嘉青是没心思看的,而韦京年却一脸古怪叫住了他。
他从墙上取下一张照片,递给宁嘉青。
韦京年没有看错,是闻珏。背上露出的一小截纹身,他见过。
后来宁嘉青无数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那张照片时的场景,他脑海里都只有一个想法。
——后悔,后悔探究闻珏的过去。
水珠沿着发梢滚到相片上,透过塑料膜模糊了闻珏的模样。
宁嘉青将相片放回保险柜最深处,连同今天余泽给的那张,一齐锁在了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