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闻珏所预料,公寓停电是因为某根电线短路,导致电箱空气跳闸。
宁嘉青正打电话准备找人来修,被闻珏拦住了,“这点小事,不用叫人。”
他让宁嘉青去储物室拿回工具箱,挑了根粗细一致的电线。
电箱的位置偏高,坐轮椅修理颇为吃力。
闻珏仰头看向身边的宁嘉青,轻拍了下他的手臂,“帮我个忙。”
十分钟后,闻珏放下十字螺刀,拉下空气闸。
随着“咔哒”一声,灯光充盈整个房间,瞬间明亮。
闻珏轻拍了两下手,“行了。”
尔后低头看向正从身后抱着他的宁嘉青,说:“可以放我下来了。”
而宁嘉青并没有立即撒手,依旧稳稳地托着他,一只手臂紧揽着腰,问他:“你怎么什么都会?”
“应该算是留学生的必备技能,不过这也是小问题,再麻烦的还得请电工师傅。”
“你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和陆炡住一块?”
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说到陆炡头上了,闻珏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腰间的手,“别趁机转移话题,松手。”
被戳破的宁嘉青贪婪地深吸一口闻珏背上衣服的洗涤剂味,才依依不舍的将他抱回轮椅,蹲下身子替他摆了摆脚。
闻珏垂眼看着他的小表情,用食指和中指弹了下宁嘉青的脑门,“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宁嘉青坦然道,“想要是这电箱天天坏就好了。”就可以每天顺理成章地抱你。
闻珏没理,抬眼看向墙上的挂钟。
“又准备撵我了?”宁嘉青起身,“对了,下周五是你生日,你准备怎么过?”
闻珏微微一愣,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件事。
以前的生日,自然是回宁宅一家人吃顿饭。然而现在他和宁甯已经离婚,也实在没什么必要了。
“你生日我得好好表现,去旅游怎么样?想想你好久也没出过远门了,不如出去转转,找个近点的地方,集团那边我能空出三天时间......”
“生日那天有安排了。”闻珏出声打断,将工具箱整理好,“咔”的一声扣上盖子,“我弟弟会过来。”
闻珏的生日在二月,立春那天。
生日的前两周,父亲便来过电话,说今年让弟弟过来陪自己过生日。
移居新加坡十余年,这还是第一次家里人专门过来。
看来春节时宁江没亲自去京城拜访闻家,又加上宁甯新任大臣,家里也大致意识到自己的婚姻已经走到尽头。
生日的头一天,闻珏早早起床。
去湖边喂了水鸟后,回来换了身衣服,怕闻璟行找不到这里,准备去路上迎着。
护工正准备着食材,见玄关处的闻珏穿着正式的白衬衫,对镜子整理黑发,不免笑道:“闻先生的弟弟今天过来,看得出来您是真的高兴。”
闻珏浅笑,“有吗?”
她点头,“这下真好奇您弟弟是什么样子了。”
“待会见一见就知道了。”
等半个小时后,弟弟推着哥哥进门,即使差了十岁,护工惊讶两兄弟长得竟有六七分像。
尤其是眉弓到鼻子的部分,深邃流畅的线条简直一模一样。
只不过气质截然不同,一个锐利傲气,一个温润如玉。
她看着弟弟高大阔落的身型,似乎也能想象出闻先生从前身体健全时的模样。
闻璟行进门打量一圈公寓内部,刚才在外面见到长兄时红了的眼眶,此刻又加深一圈,难以置信道:“大哥你怎么就住这种地方?”
闻珏不懂为什么每个来的人,都要数落一遍他精心挑选的住处,只好耐着性子解释是因为自己喜欢这里。
显然闻璟行是不信的,脑补了一场最疼他的大哥独在异乡遭尽欺凌的话剧表演。
闻珏无奈地笑,轻叹口气,“你坐飞机也累了,正好也到饭点了,先吃饭吧。”
知道闻璟行要来,早早就备下他爱吃的一桌子菜。
其中一道椰子鸡汤,是弟弟从小最爱的一道菜。早上出门前,闻珏亲手给他煲上的。
闻璟行喝了一口,点头笑道:“味道还是一样好。”
闻珏将炖得软烂的鸡腿肉盛到他碗里,“那就多吃点。”
护工不打扰许久未见的两兄弟叙旧,简单吃过后便出去做事情了。
闻璟行放下筷子,表情略有为难,低声说:“这次过来,除了给大哥过生日,爸也有话托我带给你。”
闻珏吃了口笋片,表情平淡:“是想让我回京城,对吗?”
气氛沉默须臾,闻璟行点头,“不止是爸,大哥,我也想让你回去。与其自己孤零零地住在这儿,回家不是更好?”
闻珏低声自语:“家吗......”
“什么?”
“没。”闻珏淡淡地笑了下,“你回去告诉爸,我考虑考虑。”
“还考虑什么,大哥难不成在这还有什么挂念的人吗?”
想到可能是宁甯,闻璟行脸色难看了几分。
他想说到现在都没见上大嫂一面,更别说过年时宁家没来一个人拜访。
这家人见闻珏残疾没了利用价值就想着要抛弃,当真是瞎了眼和宁家联姻。
这些难听的话欲言又止,他最终说:“爸说等回去再划给大哥些股份,在公司找个清闲的位子坐一坐。集团上下风言风语,光靠我一个人不行,而且爷爷临终前也嘱咐过,闻氏必须——”
“好了。”闻珏微笑着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先吃饭,鸡汤都凉了。”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起伏,握着汤匙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闻珏不喜喧闹,也不想大张旗鼓地过个生日。便决定提前订餐送到家里,两人简单过过就行。
京城刚由冬入春,天气微寒。
乍一来四季如夏、潮湿闷热的东南亚,闻璟行有些受不了。
傍晚时按照闻珏的提议去了疗养村花园的露天泳池,趁着还没人花钱包了场。
弟弟走后,闻珏趁着闲工夫打理一下庭院。
最近树下生出许多杂草混在草坪中,得仔细拔除。
又因前几日照顾不周,教授送他郁金香球根烂了几颗了。闻珏心疼不已,忍痛将球根从盆里挖出。
等悉数弄完,已经两个小时过去,闻璟行还没回来。
闻珏准备洗干净手去露天泳池看看,进门时瞥到那盆翡翠兰花。
几个嫩黄的花苞垂在细长的绿叶中,还有几朵正开着娴雅的花。
近日合理照顾下,绿叶抽条繁盛,茎也粗了些许。现在这个花盆已经有些拥挤,往后可能会阻碍兰花的生长。
闻珏到仓库找了个大号的花盆,在庭院的石桌上准备给翡翠兰移栽。
正弄着,手机响了起来,是宁嘉青的来电。
占着手不方便,闻珏将手机放在桌上,按了扬声器。
听见宁嘉青略哑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在作什么?”
闻珏低眼看着手里娇嫩的兰花,“处理某人丢给我的麻烦家伙。”
“嗯?”
他没解释,扫了眼手机屏幕,问:“喝酒了?”
“一点。”宁嘉青顿了顿,“今晚有个应酬,推不了。”
听他喉咙沙哑的程度,可不只是喝了一点半点。
闻珏应着,也没戳穿他。
宁嘉青一会问他明天生日怎么过,一会又问他闻璟行最近怎么样,工作忙不忙,在没在他身边。
闻珏有些好奇,“你这么关心我弟弟干什么?”
他回忆起前几年闻璟行刚从自己手里接管企业,宁嘉青手里的好项目没少给他,甚至有两回专门飞到京城亲自去带。
所以比起宁甯这个大嫂,闻璟行倒是跟姻兄更亲近,整日称兄道弟。
只听宁嘉青话里带了点笑,大概酒精的缘故,略显痞气:“以前你对我这个小舅子这样好,言传身教,我也得对我的小舅子好。”
“......”
闻珏铲着土的手一顿,竟斩断了一条根。幸好不是主根,不影响兰花的生长。
宁嘉青还在问:“怎么不说话?”
闻珏声音清冷,缓缓道:“对于一些人自诩幽默的玩笑话,沉默才是最好的回答,会让当事人尴尬。”
然而他低估了对方的脸皮厚度,依旧不知羞耻地打趣道:“我哪里讲错了,按辈分讲,璟行理应当算我的小舅子——”
栅栏门传来“嘎吱”一声,泳完游湿着头发的闻璟行正推门进来。一脸懵逼的指着自己,“......我是谁小舅子?”
闻珏面不改色地按断电话,仰头看着他笑:“你听错了。”
闻璟行“噢”了一声,转身关上栅栏门,从里面挂上锁,问:“大哥刚才跟谁打电话呢?”
“骚扰电话。”
闻珏弄完最后一捧营养土,按压平整时手上失了劲,又按断一截须根。
晚上睡觉时,闻璟行不住客房,坚持和闻珏一起睡。
闻珏拗不过,便到衣橱拿了个枕头给他。
刚躺好,闻璟行如一只大八爪鱼般缠了上来。
闻珏把胸口上的一只手扯开,“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和各项成绩斐然的闻珏不同,闻璟行是实打实的差生。
考试科目各项倒数,一手狗爬烂字,打架倒是精通。一惹了事,为了逃避爷爷和父亲的处罚,总是要过来粘着闻珏。
要说真正独立开始变得成熟,还是因闻珏截瘫而不得不挑起家里的担子。
一聊起以前的事情,闻璟行总是滔滔不绝,事无巨细地反复叙述。可总是略过他偷卖了母亲留给他的长命,锁匿名捐献的事情。
闻珏知道,那是闻璟行心底一块磨不去的伤痛。
说着说着,已经临近午夜。
闻珏起得早,又没午睡,此时眼睑有些睁不开,又不忍心打断闻璟行。
快要睡过去时,枕边的手机振动两下。
他翻开手机,是宁嘉青的短信。
只有四个字:生日快乐,正好在零点发来。
大概是考虑到他用的翻盖手机,发的还是彩信图片,背景中的像素蛋糕上的蜡烛一闪一闪的。
屏幕微弱的光线照在闻珏脸上,映着他不自觉扬起的唇角。
身旁的闻璟行古怪地叫了声:“大哥?”
闻珏回过神,合上手机侧头看他,“怎么了?”
他皱着眉:“我刚才给你说生日快乐,还闭眼替你许了好几个愿望,你没听到吗?”
闻珏略显尴尬,伸手按了按闻璟行的肩膀,带着安抚的意味:“小璟,谢谢你......我刚刚有些困了。”
闻璟行倒也大度没计较,翻过身去让他好好休息。
闻珏很快睡着了,而闻璟行保持一个姿势,大半宿没睡好。
心里嘀嘀咕咕,他又不是傻子。
从晚上自己回来,闻珏就时不时攥着手机,表情遮遮掩掩......他还能看不出来?
他大哥一定是网恋了!
【作者有话说】
闻璟行:在我替你许愿的三十秒里,你是担心他在酒局被人灌醉,还是想以后弟弟年年陪你过生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