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寒在原地等待了好一会儿,所有人都没出声惊扰。
可苏落始终不出来,那抹柔软的尾巴不安地摆动。
他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沉重的锁链磨破了少年腕骨的柔嫩肌肤,显得可怜的样子。
博士轻轻摆手,下属懂了。
水位逐渐下降。
苏落感觉得到自己的皮肤在一点点变得干燥,很不舒服。
乔寒并没催促,还维持伸手接他的姿势,嗓音莫名有种让人心安的感觉。
“听话。”
少年无措地仰头望向男人的眼底,一派矜贵温和没有攻击性,好像能包容世间万物。
斟酌几秒。
苏落用尾鳍笨拙地贴到了玻璃壁上,然后慢慢站直身体。
少年试探性戳了一下乔寒的指腹,男人的手掌很宽大,能轻易包裹住自己的掌心。
乔寒默不作声任由他慢慢探索,像看调皮的小孩子般有一丝无奈。
长时间缺水,苏落的皮肤干燥得开始刺痛。
漂亮的唇瓣也从绯红变得苍白。
见他不再抗拒,乔寒用钥匙打开了少年手腕上的锁链,开口询问。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不说话,用手指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写下歪歪扭扭的字符。
乔寒凝神看了几秒。
“落落,我抱你回去。”
少年本来想拒绝,可他现在离开了水根本无法行走。
男人的外套披在肩上,少年被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截浅蓝色的尾巴。
其余人纷纷低头没乱瞧。
苏落好奇地看着面前矗立而起的陌生城市。
作为末日里的幸存者基地,科技与暴力并存。
所有的建筑都是统一固定的冰冷银白色外壳,没有一丝温情。
他隐约感到有股不安的窥视感袭来。
在高墙之上隐藏的摄像头无时无刻都在监视着所有人,一旦发现变异者可以瞬间将其扫为一团烂肉。
苏落颤了颤单薄消瘦的肩,不敢再多看一眼。
靠近科研所后。
人造阳光带来的温度逐渐褪去,少年的眼尾瞥见了远处聚集的人群,传来欢呼声。
“楚队长又成功搜寻物资回来了,大家快点儿去排队领取!”
踏入大门。
喧闹的议论声落到身后,耳畔的杂音减少。
苏落乖乖蜷在乔寒的臂弯中,指尖揪着男人的白色无菌外衣。
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儿让他不太舒服。
指纹验证。
苏落还在打量周遭奇奇怪怪的科研仪器,听到了略微迟疑的声音。
有人大胆上前阻拦乔寒的步伐。
“博士,这条雌性人鱼应该先基础检测后提交给上层领导审核,得到批准才能进行安置。”
过于珍稀,所以基地负责人也更为关注新捕捞回来的小人鱼。
没想到乔寒扶了扶镜框,垂眸轻笑,说出的话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他不是雌性。”
其余人纷纷愣住,意思打捞错了?
可是明明按照正规标准判断的。
雄性人鱼成年后的体形和身高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他们基因里自带的嗜血暴戾、健硕的腹肌以及超过两米的个子。
这些苏落通通没有。
浅蓝色的发丝堪堪遮到少年腰间,也挡住了他身前的特征。
从始至终都没人怀疑过,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其余人显然是还不信的。
但乔寒说出的话从不会出错,没有欺骗他们的必要。
乔寒走远,剩下的人对视中看见彼此眼底的尴尬。
如果苏落不是雌性人鱼,那就意味着他们要挨骂甚至当月福利取消等等。
总归是件大事,稍作犹豫便有人提出意见。
“不然找楚队长来看看吧……”
少年还不知晓自己的处境。
他疑惑得乖乖伸出手指给乔寒扎了一下。
抽血检查,各项指标都没问题,没有感染。
随即他们穿过白色走廊,换了个环境。
门牌上写着苏落不认识的名称其中有一个“a区”。
入眼的玻璃缸里面装着粉色的水母在肆意漂浮,可爱的海豚水中追逐和各种温和的物种。
气氛和谐静谧得没有被末日的残酷影响到。
“博士,您把他放在这里会不会很危险?”
知道苏落是雄性人鱼后,助理多了些忌惮。
他看向少年的眼里藏不住的畏惧,害怕对方突然掐断自己的脖子。
毕竟雄性人鱼的力量远远超越了普通人。
毫无攻击性的水母和海豚在旁边游来游去。
它们好奇盯着新来的小邻居。
人鱼普遍擅长捕猎海洋生物,恰好这些物种都在苏落的饮食名单上。
照理应该单独饲养。
乔寒不容置喙地选择了一处安静又光线适中的位置给苏落。
“没事的,他不会吃这些动物。”
助理显然不信,可又没办法,不敢反驳。
苏落进入熟悉的海水中多了几分安全感。
清透的眸子四处瞅瞅,像个小孩哪哪都好奇。
鱼尾一摆就在水中绕了个来回,最后他像人类似的。
半蹲在离乔寒最远的角落,眼也不眨看着男人。
“呵……”
男人侧身和助理吩咐了什么。
苏落离得远听不见。
他悄咪咪地挪过去偷听,万一是对自己不利的呢?
乔寒余光微敛将某只小人鱼的动作看得清楚,但没阻止。
助理皱了皱眉。
他被快要靠近的苏落吓了一跳,以为面前的少年饿了。
“您稍等,我马上把食物拿来。”
路上他还在小声嘀咕,毕竟人鱼只爱吃肉最好是那种带着血腥味儿的。
至于博士说还要水果和蔬菜……额,人鱼会吃么?
乔寒在一堆复杂的器械中操作着什么,苏落没兴趣就缩了回去。
他忙忙碌碌地用海藻将身体挡住,还捡来贝壳和海草搭建出个简易小窝。
本以为能暂时安全休息。
没想到沉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留在门外。
“叩叩。”
乔寒头也没抬地说了句。
“请进。”
尽管男人的表情没变,可苏落恍惚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些许不虞,好像隔着门就能知道来的是他讨厌的人。
楚未临将身上的枪支卸下放在桌上。
“咚!”
金属枪身和桌面碰撞出来的响声惊扰到了玻璃缸里造窝的小人鱼。
少年停止搭建。
“呼噜噜”
苏落吐出一串泡泡后将身体藏得更严实了。
来人的神态和压迫感都让他感觉到极端的危险和恐惧,那股浸入骨髓的杀伐气息令他害怕。
楚未临一袭黑色衣服恰好站在了阴影里,只一道和乔寒的温润截然不同的淡漠音调。
“把他带出来,检查。”
护卫基地的安全是楚未临的责任,包括苏落这条性别存疑的小人鱼。
用医学手段也能检测,可结果需要两个小时,楚未临没耐心等。
乔寒将手里的试管放下,褐色的瞳孔里透出陌生的幽暗和楚未临无声对峙。
“你这样会吓到他的。”
意思就是拒绝。
“吓到?这可不归我管的范畴。我很忙,忙着杀丧尸,没时间和乔博士一样在实验室里闲情雅致地慢慢研究。”
乔寒镜片下的眸子晦暗,对方话语里的冷嘲热讽不加掩饰就是故意在恶心自己。
白色衣袍划过,男人踱步来到苏落面前,弯下腰和半蹲着的少年温声说话。
“有一项检查需要你来配合一下,别怕,很快就能结束。”
少年瞥见了楚未临的身影,莫名犯怵有些害怕,他不愿意……
于是摇了摇头,唇瓣间还抿出一颗颗气泡。
不等乔寒细心安抚苏落。
自头顶冒出冰冷坚固的机械手臂径直窜入水中将少年粗鲁地钳制住,拖出来。
“楚未临!”
乔寒面部表情管理失控,白色长袍下的双手握成拳头,话语里也没了半分客气。
“不好意思,博士,我没兴趣看你俩磨磨叽叽浪费时间。”
苏落惊慌得坠到地板上,丝丝缕缕的水珠从发尾滑落至肩头。
浅蓝漂亮的鱼尾在刮蹭中脱落了两块鳞片。
“呜……好疼……”
乔寒饱含怒火地大步走来抱住少年,用最好的药膏帮他擦拭,怜惜至极。
“过几天就好了,乖。”
楚未临揭开了手里的瓶盖,倒了些液体涂抹在黑色的指套上,漆黑的眼里毫无波澜的冷漠。
他甚至连手套都没摘,就发话。
“行了,按好他,我来检查。”
匍匐在乔寒怀里的少年挣扎着想逃跑,可没成功。
只能瞧着楚未临越靠越近。
他咬紧下唇,湿润的睫毛颤了又颤。
“不要……”
怯怯的祈求并没换来对方的怜惜。
男人眼帘低垂,冰冷的视线落在了少年鱼尾往上几寸的位置。
“就是这里。”
湿漉漉的雾气沾染了苏落的长睫,如玉般的耳垂在温度攀升下渐渐变得绯红。
乔寒遮住了少年的眼睛.........
“检查很快就结束,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