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豫并不放心苏落一个人守夜，所以还是3人一组，每五个小时轮流换岗。

深夜。

刀子似的寒风裹挟夹杂着冰冷的雪花，让人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时间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钟都像是一种折磨。

车库门边。

苏落情绪紧绷的身体开始疲劳，眼睛也变得模糊。

他的脸蛋被寒风吹的微红，挠人的瞌睡虫时不时钻出来。

昏黄的路灯漾出一些光晕，少年的肌肤白得仿若能透光一样。

另外两个男人已经彻底睡着，在距离他大概五十米的距离。

苏落打着哈欠，余光不经意看向远处。

下一秒。

他瞳孔骤然收缩，立刻捂住了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深到膝盖处的雪地里，悄无声息出现了一只身体腐烂后只剩下骨架的丧尸。

怪异的是，它从熟睡的两个男人身边经过，没多看一眼。

却朝着苏落不偏不倚地走来。

丧尸瘸了一条腿，走得很慢。

它的头颅和脖子之间仅靠一层枯柴似的皮相连。

叫声低吼又吓人。

“嗬。”

它眼里唯一的目标只有少年，对于那两个男人视若无睹。

要不是苏落知道丧尸没有思维和智慧，他都快要怀疑对方是故意的。

摆着送到嘴边的肉不吃，非得大老远赶过去吓唬少年。

苏落颤巍巍举枪，按照赵紫琳教的瞄准。

“我不怕，根本不怕，我还得完成任务。”

他完全没发现裴跃就在二楼看着自己。

男人鼻梁高挺,苍白的脸上冰冷无温。

他只静静凝视吓到身体僵硬的少年，没有出手帮忙的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落等了好几分钟，这只丧尸还在离他有一段距离，只是发出可怕的吼叫声，走得极慢。

像是在刻意吓自己。

怎么会呢？丧尸都是没有脑子的生物。

少年后退了一步，踩空跌坐到雪堆里。

屁股倒是不疼，只是穿的衣服太厚，他像个笨拙的胖团子，好半天才蛄蛹着爬起来。

重新握着枪。

神经紧绷到极致的苏落忽而听到一声低哑的笑自身后传来。

紧接着鼻腔涌入一股凛冽的风雪气息和背部贴上没有温度的怀抱。

少年纤细的脖颈渗出薄汗，嘴唇被自己咬得发白。

“裴跃，你干嘛不出声吓我？”

瘸腿的丧尸像得了信号似的，一改原本缓慢的动作，疯狂朝苏落嚎叫冲来。

丧尸越靠越近，可少年后面有一堵人墙挡着，他跑都跑不掉，颤得说不出话。

“怎么不叫裴先生了？呵，瞧你这点出息。”

明明胆子比核桃仁还小，居然有勇气来守夜。

裴跃黑色衬衫下的手臂有着成熟男性的线条感，隐隐可见突起的血管青筋。

男人从身后握住少年那双清瘦瓷白的手。

“来，开枪。”

闻言。

苏落闭上眼睛，鸦羽般的睫毛积了星星点点的雪花，还在轻颤。

少年的呼吸声凌乱破碎，他从没杀过人也包括丧尸。

做了一番艰难的心理准备，可爱又可怜。

“裴先生，我有点儿怕。”

裴跃幽深的视线锁定在少年不停滚动的小巧喉结上，连带着对方额头的细密汗珠都清晰可见。

在苏落扣动扳机的那瞬，男人猝不及防地将他搂起来。

少年惊讶不已。

“你……干嘛！”

“它已经走了，换岗时间到了，我们回去休息。”

苏落不可置信地看向白茫茫的雪景里，早已没了那只狰狞恐怖的丧尸踪迹。

好奇怪哦……

莫名其妙对着自己咆哮，又莫名其妙消失。

——

清晨睡醒，朦胧微光洒在苏落纤细的腰肢上，不听话的呆毛翘起一撮。

他困倦地倚靠在床头揉眼睛，准备穿鞋。

裴跃不怕冷，只穿了穿着一身妥帖的黑色衬衫，勾勒出高挑挺拔身形。

见少年醒了，慢条斯理地朝着他走来。

两人之间距离贴近，相隔咫尺。

少年漂亮的小脸皱着，往后仰，明显在抗拒对方靠近。

男人撩起眼皮和他对视，薄唇轻启道。

“躲什么？我又不亲你，手伸出来。”

加绒棉服的袖子设计得太长，苏落的手经常会被藏在里面。

裴跃帮他卷了两道边，露出一截皎白的手腕。

少年的小腿搭在床边无意识摇晃，一副犹在梦中的迷蒙样子。

男人趁他睡意惺忪还没清醒的时间段里，已经帮他套上了鞋袜。

“要不要抱？”

这句话把苏落脑海里的瞌睡虫都吓跑了，他慌张摇头。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

说完他动作麻利地从床上蹦下来，走到整装待发的队伍边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王五研制的药剂还需要一种特殊成分，需要去城郊的青州医院里找。

所以他们今天得离开这里。

皮卡车外观的油漆已经逐渐脱落，露出下面的金属部分。

看起来锈迹斑斑但是能找到目前唯一的交通工具。

人数太多就分开坐。

苏落的左边是赵紫琳，他右边还空着。

一个嚼着口香糖的男玩家也就是昨天给少年枪的男人。

他大步迈过来刚准备坐下。

没成想。

肩膀突然被人撞到，他踉跄着差点没站稳，脏话挂在嘴边呼之欲出。

提前抢了他位置的裴跃眼眸微垂，气质冷峻而锋利，脸上表情云淡风轻。

他嘴角带着温润笑意，显得谦和有礼。

“抱歉，这里有人了，你重新找个座位吧。”

话听起来倒是挺客气，只是那无意间释放出来的低气压却让人头皮发麻。

嚼口香糖的男人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惹不起面前的裴跃。

脏话咽回肚子里，他只能暗自啐了口去前排坐下。

苏落好奇地盯着外面的风景。

在这白茫茫的雪地下，隐藏着无数的危险。

那些看不见的危险如同冬眠的野兽，等待着破冰而出的一刻。

车速慢，偶尔碾压到石头产生颠簸。

车厢内众人沉默不语，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忧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和恐惧。

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味和汗水的气息，还有淡淡的机油味道。

昏昏欲睡间。

苏落听到断断续续的低语，直直穿透了他的耳膜抵达脑海深处。

“我的……宝宝……”

极具蛊惑性的嗓音让少年忍不住深呼吸，四处张望。

赵紫琳以为他饿了，往他微张的唇瓣中塞了块奶油饼干。

苏落“吧唧吧唧”嚼着，腮帮子微微鼓起来，难道是错觉？

可下一秒。

他身边坐着的同伴骤然消失，就连他自己也坠入了海洋深处。

数不清的海藻伸展着它们遮天蔽日的枝条，将小人鱼紧紧地包围在中间。

他透过海水的折射，看到的是一片幽深的墨色世界。

无边无际，尽头遥不可及。

苏落的眼仁湿漉漉的，带着点不知所措。

他的双腿再次变成了浅蓝色的鱼尾，摆动间摇曳出一道道波纹。

迷茫且无助。

少年不敢相信面前的景象。

他抽了抽鼻子，软软的声音带着哭腔。

“赵姐姐？”

“裴跃？裴先生……你们在哪？”

苏落的嘴里冒出一连串透明泡泡，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唤。

有种危险的预感，一抹诡谲得看不清楚的身影朝他极速飙来。

对方所到之处，光线皆被悉数吞没，消逝在他所拂带的暗影里。

少年的心跳停了半拍，他急忙摇着不太熟悉的尾巴逃跑。

来不及思考那是什么怪物。

反正他也打不过……

苏落穿梭过密密麻麻的海藻，妄想找到一处安全的地点将自己隐藏起来。

忙着回头看对方有没有追上来的小家伙额头重重撞到了男人的胸膛上。

白皙的肌肤红了一片，脑袋晕乎乎的。

苏落仰头，只能看见对方下颌的线条很锋利。

目光延伸下去，面前男人背部上起伏的肌肉拉伸延展，形状如同一把蓄势待发的弓弦，充满了水中猛兽的力量。

可他的眼瞳却是深色的，像是深海里的暗流，稍有不慎就会将人卷入其中绞碎。

苏落瞧着眼前能将他轻易圈起来的墨色鱼尾，似乎想起来对方的身份。

“你是……那条雄性人鱼？”

A307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