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
窗外小鸟在枝头叽叽喳喳。
大公鸡总有发泄不完的精力，站在最高处鸣叫，震得人耳膜生疼。
苏落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满手是汗。
浑身哪哪都疼，尤其是肩膀，像干了重活似的，肌肉拉伤。
“奶奶……”
他喉咙哑，声音传不出去。
慢吞吞坐起来，推开门。
老人早就收拾妥当，换了件更新的袄子。
连头上也裹了条黑色布荆，腰上缠了根绣着神秘图纹的布条。
略显隆重和严肃。
“……奶奶，我，我疼……”
余芳直起头看见孙儿惨白的脸，顿时杵着拐杖走来。
苏落告诉她自己做了个梦，梦里有鬼婴儿和烂脸女人。
余芳罕见地凝重至极，步伐蹒跚点了三根香。
她嘴里还念着听不清的话。
抓了些香灰和黄纸包在红色小布袋里面。
老人用手指轻轻捏一下孙儿的一个耳垂。
“狗儿惊，猫儿惊，我家小孩儿不害怕。”
来回反复了好几次。
苏落听话地把小袋子挂在脖子上。
神奇的是，疼到骨髓的感觉渐渐缓解，他至少能正常走路说话。
“奶奶，这是为什么啊？”
小孩总是有用不完的好奇心。
余芳忌讳地压低嗓音。
“不该你知道的别问，走吧。”
十里村不大，就百来户人家，有点儿啥八卦，一天内就能从村头传到村尾。
包括今天，市里面某所大学派美术生来村里采风。
为期一个月。
说是响应政策号召，宣传农村风土人情。
挑中了十里村的自然环境优美，
有利无弊的事情，村长也就答应了。
十里村没有车站，去镇上只能搭顺风车，来也是一样。
不忙农活的妇女、老人们抱着孩子在路边荫凉处围观。
偶尔有一辆大巴经过，泥土路上黄沙满天飞，呛得慌。
都是认识的人，嗑瓜子、纳鞋底的都有。
“哎呦，花都等谢了还没来呢。”
另一个取笑她。
“你也就是朵开败的老黄花，瞧瞧人家赵寡妇，那才叫一个水灵。”
明明没了丈夫，家里的活也不愁有人帮她做，地里三天两头就换男人去掰苞米。
村里人心知肚明，贬低又瞧不起她。
“啧，我可没人家那本事，也不知道哪天得了脏病……”
腌臜的话语越说越不适合小孩听。
余芳敛容屏气，回头瞥了一眼，她们收声，转移话题。
村长带着不少青壮年在村口迎接。
少年在她斜后方，嘴里有婶娘们给的糖，一块钱就能买十来颗，很便宜。
橘子味充斥口腔，他吧唧吧唧嚼着。
终于等到了市里面来的车。
大约有二十多人，衣服穿着时髦，唯一相同的是纷纷面露苦色。
暑夏时节，破旧的大巴车，想也知道这一路他们并不好受。
其中一个女生长发扎起，上衣是polo领子蓝色短袖，复古碎花半身裙长到小腿，肩膀上有个时尚的挎包。
女生腰部曲线完美，青春洋溢，名叫青柠。
她才下车，闻到田里倒的农家肥混杂猪粪臭味，没忍住就弯腰呕吐。
同行的女孩帮她拍背。
不止一个人不适应。
还有梁杰，年纪不大，普普通通的长相，一身灰色男士西服，熨烫妥帖，皮鞋擦得反光。
他有洁癖，胃在颠簸中还没平复，一股独特的农家肥气味让他捂着鼻子破口大骂。
“妈的狗屁副本，居然挑个破村子，老子什么运气，倒霉！”
玩家们嫌热的，没反应的，亦或者紧张害怕的，各有不同，熙熙攘攘。
也有人觉得乡村环境好，但大多都是嫌弃。
老玩家提醒。
“行了，自己心里怎么想都无所谓，别说出来。”
送他们来的大巴车离开之后。
盛夏的热气骤然降了不少。
槐树影子笼罩下的阴影里，远处的村民们面容模糊地望着他们。
整齐排成两列，仿佛在迎接出殡的棺材。
不知怎么的，青柠露在外面的胳膊起了鸡皮疙瘩，她忽然对上了村长的眼睛，浑浊无光，像个死人。
同伴关切询问。
“你还好吗？”
青柠说不上来心里的感觉，这个村长让她很不舒服。
“既然来了，就别挑三拣四，不喜欢可以走，我们不会拦着。”
余芳眯着眼，转身带路。
先前抱怨的玩家们没了声响，从哪走？
没完成任务都不可能以正常的方式离开副本。
他们憋着气跟随村长走在干燥的泥土路上，眼睛打量村里的建筑。
土木屋又破又旧，说不定晚上还有老鼠从身上爬。
希望能分到那二层小别墅里面，至少不用担心居住环境。
“嘿嘿嘿，我的宝宝。”
头发乱糟糟的疯女人从草堆里钻出来，扑向了走在最末尾的小孩。
从她说话那一刻，苏落浑身凉了个透，很熟悉的音色。
疯女人叫吴珍，是老刘家的儿媳妇，前段时间孩子失踪了。
兴许是受到刺激，精神不正常。
她一把抱起别人家的小孩就准备跑。
“阿爸……”
没想到被男人追到，揪着头发暴打。
吴珍滚在地上，怀里还死死抱着小孩不放。
“……呜呜，是我的孩子。”
村民们看不下去把暴怒的男人拉开，小孩也救出来。
“吴珍也是个可怜人，别打了。”
眼睁睁看着小孩没了。
疯女人跌坐在泥巴地里，使劲抓自己的头发，好几团带着血丝，硬生生被她拔出来，也不疼。
“……我的孩子没了，啊！”
玩家们没凑热闹，继续走。
吴珍的眼珠子快速转动，视线锁定青柠穿的碎花裙。
“是你，是你偷走了我的孩子，你这个贱人！”
她没站着，以地上四肢着地的诡异姿势飞快爬向年轻漂亮的女生。
青柠尖叫着躲到了男玩家身后。
梁杰用脚去踹疯疯癫癫的吴珍，像个蜘蛛似的，居然爬得那么快。
没想到，女人直接隔着裤子就咬住他的腿。
“艹！你妈的。”
男人疼得飙脏话，村长严肃地对吴珍说，语气沧桑。
“她没有抱走你的孩子，回去吧。”
一连说了两遍。
吴珍终于松口。
梁杰撩开裤腿，皮肉上印子很深，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