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三层。

墙壁和天花板都由一种光滑而坚硬的白色材料制成，空荡寂寥。

此刻只有偶尔的脚步声和实验设备的嗡嗡声打破这份宁静。

“行吧行吧，还是老地方啊，你先喝着，我待会儿就来。”

管理员黄三和同事摆摆手告别后。

他哼着小曲儿，那曲调轻快而有些慵懒。

黄三双手背在身后，像是在巡逻，又像是在享受这个难得的轻松时刻。

蓝色立领的工作服在他身上显得紧绷，微突的肥肚腩随着他走路的步伐一颠一颠晃动。

黄三还没下班就在计划着去喝酒了。

悠闲的心情在看见远处零星几个荧光板发出微弱的光芒后戛然而止。

他慌张走近查看，一连串红色数字疯狂跳动，表明A307号此刻的生命体征不正常。

黄三急忙输入密码，走进去。

他隔着坚固的特制玻璃查看，黑雾般不见底的海水笼罩了雄性人鱼的身影。

只能隐隐约约看出来它躺在池底一动不动，像死了似的......

汗珠从黄三的额头滚落，他紧张得咽了口唾沫。

“喂，A307号你怎么了？”

那墨色人鱼还是安安静静背对着自己，呼喊也没用。

问题大了，他承担不起后果。

男人拿起手里的通讯设备想要联系上级，可忽然没了信号。

“滋......滋滋。”

黄三着急得焦头烂额，来回不停踱步。

以安澜的性格，非得扒了自己一层皮不可。

只能暂时关闭高压电源，再去找人来帮忙。

黄三刚转过身，耳畔传来某种物体搅动水流发出的“哗啦”声。

他疑惑得回头，余光里一晃而过的墨色鱼尾近在眼前。

切割整齐的头颅“咕噜噜”滚出一地血迹，身体抽搐片刻才随之倒下。

黄三手里的对讲机掉在地上，遭人碾碎。

安澜心绪不定地翻看监控，尤其是A307号所在的区域。

画面里黄三和平时一样巡逻走动，没有异常，

可她准备关掉时，总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女人蹙起眉头，派人去看看。

没想到，才隔了几分钟她就收到回复。

“安女士，A307号它......消失了。”

—

风雪肆掠穿过破败的街头巷尾，寒意沿着人的骨头缝往里钻，从头凉到脚。

温度越来越低。

赵紫琳在前面匆匆带路。

裴跃闷声咳嗽跟在苏落旁边，少年还时不时陪男人说说话。

女人往后瞥向裴跃，清晰可见男人的虎口处覆着层薄茧。

他肌肉线条明显，不像是个久病缠身的人。

始终想不通。

明明裴跃说自己身患旧疾，可他杀丧尸犬时动作凶狠残忍，一击毙命，也看不出来身体虚弱啊......

回到别墅。

玩家和npc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这位戴着口罩的少年。

苏落走路不稳，像是受了伤。

赵紫琳找了块干净柔软的奶黄色小毯子将冻得发抖的少年裹起来。

还端了杯热水给他喝。

“谢谢姐姐。”

乖软的嗓音让女人不由得心尖泛起怜爱感。

他将脸上的口罩暂时摘下来，露出一张眼尾微红，宛如漂亮瓷器般的脸。

水还有点儿烫。

苏落“呼呼”吹完才轻轻抿了一口。

其余人贪婪的视线都不由自主投向了他启唇时露出来的舌尖，死死黏在上面。

苏落后知后觉，他双手捧着水杯，瑟缩着想要躲在赵紫琳身后。

少年像只受到惊吓的幼崽，对周围的人的一举一动都无比敏感。

连穿了白色棉袜的双足都藏进了毯子里，蜷得很紧。

所有人都觉得他可爱，不由自主被吸引。

裴跃很轻的笑了下。

他凝眸淡淡的环视周围，深邃的眼眶里酝酿着阴寒的暗流。

“铛！”

男人修长的骨节仿若无意弹在手边锋利的刀刃上，清脆的刀鸣隐约透出种无声的威胁。

没人再敢看苏落一眼。

话题转变，他们议论着。

“诶，老李还没睡醒？怕不是烧糊涂了吧，都快一天了，谁去叫他。”

少年将口罩重新戴上，左右两边分别是赵紫琳和裴跃，多了几分安全感。

落地窗上起了层雾气，外面大雪纷飞，苏落在这种安逸的环境里卷着自己的小毯子昏昏欲睡。

周围人也默契地降低了谈话时的音量。

到房间里叫老李起床的男人，他进去了很久也没出来。

细密睫毛在少年眼底投下小片阴影，清透的眸子缓缓阖上。

不过几秒钟后再次睁开。

赵紫琳以为他做噩梦吓到，轻轻隔着毯子拍了拍少年的后背，温言细语安抚他。

“不怕啊，我们都在你身边。”

可苏落没有任何好转，他那白皙如玉的脸上浮现出些许脆弱和无助。

连握着毯子的指尖都绞得发白，是藤蔓留下的东西......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没办法开口，踌躇不决，还是想告诉赵紫琳。

“姐姐，我想去上厕所。”

没想到这句话完全被房间里传出来的尖叫声压下。

一个玩家从老李的门边艰难爬出来，他表情惊恐骇人，五指扭曲地抓住地板，仿佛身后有怪物似的。

“救，救救我！”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爬出大半截身体的男人再度被拖了回去。

紧接着红色涂漆木门重重关上，隐约听见渗人的咀嚼声。

“妈妈，我怕......”

小孩子躲进了母亲怀里，根本不敢去看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可大概也都猜到了。

齐豫面色阴郁地从楼上下来，他手里的枪扣上扳机，视线在人群中游离。

掠过苏落时停顿了一秒，转到另一个男npc身上。

“你，过来。”

男人明白齐豫的意思，让自己去前面当替死鬼引房间里的丧尸出来，他疯狂摇头拒绝。

“不行，我不去送死，他们肯定变异了！”

可齐豫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直接击穿了男人的右手，继而瞄准了他的头颅。

轻描淡写的语气，视人命如草芥，因为在玩家看来，npc只是一串数据而已。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男人疼得头皮发麻，眼眶红肿，可如果再犹豫就会死掉。

他只能捂着自己还在流血的右手，哆哆嗦嗦走向了老李的房间。

濒临崩溃的男人脚步放得很轻，像是害怕里面的东西听见。

抱有一丝侥幸心理的他顶着身后齐豫的枪，敲了敲门，心里期盼着“千万不要打开，不要！”

接下来的画面苏落没能看见，因为赵紫琳和裴跃都及时捂住了他的眼睛。

少年只能听到惊呼和枪响后的沉寂。

空气里飘浮的血腥味儿让他脸色苍白得再度钻进柔软的小毯子里，连自己面临的问题都暂时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