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小周端着一盘清洗干净的蔬菜水果进来时。
注意到地上不知何时落了滩水，或许是调皮的海豚甩出来的。
“楚队长您怎么来了？”
他话语颤抖，面对眼前这位杀神般的男人，没有人能保持镇定。
楚未临下颌微凛并没回答，只是五指收紧，好像掌心握着某种东西。
男人将右手揣进兜里，随即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他走动的步伐太快。
小周仿佛从楚未临的背影中看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儿来。
不过那怎么可能呢？
楚队长曾经孤身从丧尸堆里杀出条血路，连死都不怕的男人，还有什么能让他心慌？
乔寒性子严谨，衣服永远崭新纯白得不染灰尘。
此时它被男人随手褪下丢到椅子靠背上，细看还能发现衣角处多了些攥出来的褶皱。
小周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
实验室里古怪的气氛还没退散，自己不在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
“博士，现在给这条小人鱼喂食吗？”
“嗯。”
得到男人言简意赅的回答后，小周朝着苏落走去。
原本还好好的小人鱼现在恹恹地盘在池底，清润的眸子微红死死瞪着自己。
“怎么了？”
小周只当苏落还没习惯换了个新环境，没曾发现少年鱼尾处脱落了鳞片。
助理先是投喂了几颗熟透的西红柿，饱满多汁，看起来就很可口。
可苏落只是瞧着它们随着水流缓缓坠入缸底。
他没去吃。
“看来人鱼还是不吃素的。换一种试试。”
助理多留了一手准备，他拿出还在流血的新鲜鱼肉块，可还没等投进去，就发现小人鱼的指尖捏住了海藻稍稍用力。
苏落清秀的眉头蹙得很紧，嘴巴里吐出不规则的泡泡。
“不要！”
小周重新拿起那片鱼肉在少年面前晃悠，不太娴熟地从脸上挤出笑容。
“这个很好吃的，你尝尝，我没骗你。”
毕竟他喂养过的所有人鱼历来都吃荤，或许是苏落以前过得不算好，没尝过新鲜鱼肉的味道。
男人耐心诱哄少年，均以失败告终。
少年担心他把那看起来就很可怕的血块抛进自己的小窝里弄脏海水。
所以忍着还有点刺痛的感觉，摇曳尾巴游到了刚才的西红柿边上，捡起来。
“啊呜！”
一口口吃掉，根本没浪费。
因着他的咀嚼动作。
助理小周将少年的进食过程完完整整记录下来，也瞥见了异常。
苏落没有和其余雄性人鱼那样尖锐骇人的利齿，四颗小小的牙还没指甲盖长，难怪……
小周不由自主露出了同情的目光看向少年。
发育不完整，没有捕猎能力，所以才爱吃素。
刺耳的警报声混着红色灯闪，特殊情况，地下那条S级人鱼发生了暴动。
乔寒眸光沉了沉，面对这种突发事件也没紧张。
他拿了根特殊针剂，干脆利落地起身往外走。
“你留下，注意照顾好它们，尤其是那条人鱼。
叮嘱。
放心吧，博士。
男人掩上门后，不作停留离去。
小周刚想把苏落没吃完的食物处理一下，忽然闻到了奇怪的香味儿，眼睛闭上昏倒。
少年疑惑瞧着，长至腰间的发丝在水中摇摆。
昳丽绝伦的白皙脸颊贴到玻璃内壁，指蹼也微微张开。
一男一女两位穿研究人员服装的人趁乱走进来。
齐豫谨慎地四处观察，确保没人在才敢动手，他压低声音
“你搜那边，别遗漏什么。”
赵紫琳心里也有点儿紧张，室内的光线不明亮，数不清的海洋生物在好奇打量着她。
女人内心腹诽，什么破任务，单存活三十天就很困难了，外面到处都是丧尸。
她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混进基地，还得找解决丧尸病毒的药剂。
“在哪呢？”
赵紫琳埋头翻找，担心被人看出来痕迹所以不敢乱碰。
苏落趴在玻璃缸里看了一会儿确定他们也是自己的队友，于是想联手合作。
只是……
举止怪异的小人鱼倒是把齐豫吓了一跳。
少年细腻如瓷般的肌肤在海水浸润下变得愈发毫无瑕疵，浅色琉璃眸子干净得像张纯白的纸，没有半分污浊。
就像是一条生活在深海中的精灵，误闯了人类世界。
彼此对视后。
齐豫不受控制走过去。
“诶，你去哪？”
赵紫琳的话让他惊醒过来，男人甩了甩头，“好奇怪。”
只觉得是自己精神恍惚。
他时刻听着门外走廊里的动静，还得分心在面前一堆奇奇怪怪标注的试管上。
“它在写的什么意思？”
齐豫看不懂小人鱼浅粉色的指尖比划的图案，嘶了声。
“它该不会在通风报信吧？”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两人没管，更是加快了速度寻找。
少年懵懵地瞧着自己在玻璃上写的字，歪歪扭扭——我也是玩家，带我走。
他本来害怕说话被外面的人听到，所以选择写字，没想到字迹丑到对方认不出来。
安静的空间里冷不丁冒出个声音。
“喂……”
没想到少年才呼出第一个字，惊得赵紫琳将手里的红色试管打碎了。
女人急忙抬起头来询问齐豫。
“你有没有听见谁在说话？”
男人看了眼时间，带着同伴想赶紧走，他眉头紧锁再度望向苏落。
“这条人鱼不太对劲。”
一番话说出来惹得少年情绪激动，终于注意到自己了。
可齐豫第二句话就吓得苏落躲到了池底。
“避免节外生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它干脆杀了吧。”
男人拿出道具，一步步靠近瑟瑟发抖的小人鱼。
苏落瞬间打消了找队友的想法，好危险。
他咻地钻进了海藻窝里试图躲起来，可尾巴太长藏不进去，纤密的睫毛颤了又颤，唇瓣抿得泛白。
正当齐豫起了杀心后，莫名的一团水流砸得他浑身湿透。
“呸，啥玩意儿啊？”
顺着源头望去。
不远处一只调皮的灰白色小海豚将它头顶的盖子稍微掀开了条缝隙，它在往外吐水，目标就是齐豫。
“略略略……”
男人气得一把抹掉脸上带着腥味儿的海水，咬紧牙关再次朝苏落走去。
“哗哗哗……”
这次更惨，缠成团的绿色海草将齐豫兜头盖了一脸。
粉色水母在玻璃缸里游得更欢快，透明的触角还在揪海草准备第二次袭击。
暴怒中的男人接连吃瘪，衣服都脏得不行，没忍住骂难以入耳的脏话。
“他奶奶的，不是说这里面饲养的都是没有攻击性的温和种类么？！”
赵紫琳压下嘴角憋住笑意，帮他清理头顶的海草碎屑。
苏落感到害怕而可怜兮兮地躲着不敢出来。
赵紫琳意识到这一点后怔愣半晌，她阻止齐豫。
“要来不及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女人捂着怀里的东西，将现场恢复后，她拽住齐豫轻手轻脚溜了出去，还回头看了一眼仍旧躲在玻璃缸底部的苏落
她嘴唇翕动却没来得及说什么。
实验室再度恢复宁静，苏落看见了桌角遗留的纸条和某种物体。
是她忘记带走了？
少年眉眼弯弯地想要从玻璃缸里钻出来去瞧瞧，可没成功。
小海豚眨巴黑白分明的圆润眸子盯着他。
“呼噜噜？”
苏落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手指对着纸条的方向，糯糯开口。
“你……能帮我把那边的东西拿过来吗？”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可小海豚只是歪了歪头，就灵活地蹦出去。
它像个小皮球在地板上还弹了几下，用嘴巴叼着纸条和不明物。
粉色水母的触须在玻璃缸上敲击——有人来了。
小海豚忙忙碌碌加快动作。
在门被推开前，将东西抛到了苏落手里。
—
昔日繁华的街道如今已成废墟。
滚滚而起的硝烟弥漫在天际，厚重阴霾覆盖城市上空。
破碎的玻璃窗边还躺着已经被丧尸啃噬得支离破碎的人类躯体。
一家还算完整的大型超市门口。
“快快快，所有人都进去！它们要来了。”
妇女、老人亦或者年纪人都在争相奔跑，慌不择路想要冲进屋内。
远处丧尸的嘶吼声越来越近。
人们也紧张到极致，为了活命不择手段，被踩踏倒地的人爬不起来，只能哭着哀嚎。
在这凌乱的时刻，忽地有人吹了声口哨。
沿着视线往去。
超市门外持枪把守的黄毛几人嘴角带着痞气的坏笑。
他把嘴里抽完的烟丢到地上碾碎。
“不好意思哦，让你们失望咯，这家超市暂时归我们所有。”
生死攸关时，没人会放过活命的机会，有人不顾阻拦想要硬闯。
“放尼玛的屁！给老子滚开。”
没想到迎接他的是毫不留情的一枪穿过胸膛。
男人脸上震惊的神色骤然凝固，重重倒地。
这也为剩余的人敲了个警钟，面前的黄毛们是一群没有道德和人性的亡命之徒。
压根不在乎他们的生死。
“大哥，你们行行好，让我进去吧。”
硬的不行来软的。
律师模样的男人为了活命不惜跪在地上恳求，换来的是对方的一口浓痰吐在脸上。
“我呸，当年就是像你一样的傻*律师把老子送进牢里的，想进来？没门！”
眼尖的人已经能看见街尾蹒跚走来的丧尸群。
有的歪了脖子、断了肠子，恐怖骇人。
目前的区域里离得最近的只有一公里外的大楼，还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没人敢贸然用命去赌是否安全。
高壮的男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从里面走出来。
他留着寸头，一道显眼的刀疤自额头横贯穿过下巴。
他体形魁梧还在穿衣服，浑身不耐烦的戾气像是被打搅了兴致。
“吵吵闹闹的，不想活了是不？”
刀疤脸叫丧飙，他后方走出来的漂亮女人叫小美。
小美一袭贴身长裙，妆容精致，她轻轻撩了撩发丝，红唇抿笑。
“飙哥，别气了，人家还没让你开心么～”
说着她如小鸟般温顺依偎在刀疤脸的怀里。
女人裙摆下的长腿肤色白皙诱人，完全没有末日流亡者的狼狈不堪。
“飙哥，您看要不把他们都赶走吧，多一个人分物质也不是好事。”
黄毛和小美对视一眼后，恭敬地提出建议。
可刀疤脸男人却没立刻答应，他个子高壮，出门还得微微低头才不至于碰到。
系好皮带，男人如鹰隼般的黝黑眸子扫过想要进超市的幸存者。
目光在其中几位年轻漂亮的女孩身上稍作停留。
小美本来还在整理衣服。
见状，她嘴角笑意僵硬地挡在丧飙的身前。
涂了美甲的手指在男人的胸前画圈圈，略带撒娇的语气。
“坏哥哥，刚才还夸人家是你最爱的小宝贝呢，哼～”
刀疤脸捏住小美的下巴，将人挪开，没了之前的温柔耐心。
“除了四十岁以下的女人可以进来，其余的都滚！”
他言语间暗含的深意昭然若揭，手里把玩着攻击性极强的机枪。
就像猎人般悠闲自得地靠在墙壁上，等待那群无处可去的羔羊做出选择。
小美无声啐了句“狗男人”后，继续露出漂亮的笑容守候在丧飙旁边。
眼看着丧尸越来越近。
农民工模样的男人叫大刘。
他咬咬牙捡起来一根钢管，趁黄毛没注意猛地敲在对方后背上，骨头“咔嚓”断裂。
“哎呦，我艹！”
黄毛倒地后，大刘高声呼喊，“大家联手闯进去，别白白等死啊！”
有了他的号召，蠢蠢欲动的人越来越多。
“砰！”
大刘额头多了个血洞，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躲开，手里的钢管掉在地上咕噜噜滚远。
离他最近的女孩本来还在犹豫，可看着自己肩膀上红白相间的脑浆，顿时吓得瞳孔紧缩。
她整个人都开始颤抖，大脑死去了思考能力，爬到了收枪的丧飙腿边。
“求求你别杀我，我很听话。”
齐豫和赵紫琳返回时，两人绕开了地上的几具尸体，压低音。
“飙哥，这是我们带回来的。”
他们把袋里所有的子弹都交给了丧飙。
男人捻了捻没刮干净的胡茬，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拍了拍齐豫的肩膀。
“好小子，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让我失望，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