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郭, 你去把下周一股东大会的到场名单打印出来,我……”
商确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忽地一阵头晕眼花, 步伐猛地往后栽去。
身边的商延枭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确言,没事吧?”
商确言摆了摆手, “没事, 就是坐久了, 一下子起猛了头有点晕。”
商延枭确认他站稳后才松手, 眉心隐隐担忧,“我看你这几天连轴转的,如果太累了就先休息, 集团这边有我顶着。”
商确言示意助理去打印名单, 等他离开后才对着商延枭说,“哥, 我早就不是一年前的我了,没道理遇到事情就让你冲在前面。”
他反过来拍了拍自家兄长的肩膀, “放心吧,我能行。”
何况, 自从商老爷子去世后, 商延枭要处理的事情也不少,而柏续同样因为中迪的项目而忙得团团转。
商延枭将商确言一年间的变化都看在眼底,轻笑了声,“好。”
商确言问, “下周一的股东大会, 哥,你有想法吗?”
商延枭眉梢微挑, “你是指董事长的位置?”
商确言默认。
商延枭也不瞒他,“以前想过,现在不想。”
“为什么?”
“很多层面的原因。”
商延枭不对自家弟弟遮掩真实想法,“以前大房处处和我们家竞争比较,我骨子里的好胜心作祟,自然就想要争个最好的。”
兄弟两人在这方面倒是一模一样,以前商确言进入车队时,也是想着要争个冠军。
“先是爸妈去世,加上爷爷的意外去世,我突然就对这个位置失去了兴趣和渴望。”
毕竟,通往这条位置的路意外沾染了三位至亲的鲜血,甚至还赔上了自家亲弟弟的健全身体。
“……”
商确言明白商延枭的想法,神色跟着黯淡了些。
商延枭意识到自己将话题弄得太沉重,反过来拍了拍商确言的肩膀,“确言,我正好想要找机会和你说。”
“去年我们家出事严重,我为了彻查车祸真相,不得不伪装隐藏,所以只能让你进入集团顶住压力、代替我站稳脚跟,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大房倒台,二房也失去了竞争念头,董事长的位置落入三房好像已经没了悬念。
“如果你觉得集团是束缚住你的牢笼,董事长的位置会给你带来压力,那哥支持你放下这里的一切。”
“就像以前爸妈还在世那样,你不用顾虑家里和公司,重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和柏续替你打听过了,国外不是没有……残疾赛车手重新参加技能竞赛的例子,以你的能力和毅力,只要你想,你照样会做得很好。”
商确言眼眶一酸,“哥。”
商延枭从他的神情中窥见曾经的影子,笑了笑,“你自己考虑清楚就好。”
商确言压住那点晃动的心绪,“哥,如果以后有机会、有时间,我会想办法重新玩把赛车过过瘾,但现在我的目标变了。”
“嗯?”
“我也是进了集团才发现,我喜欢在一个又一个商业项目里运筹帷幄的感觉,喜欢看着在每份正式商业合同下签下名字的快感。”
那种振奋,和他曾经驰骋在赛场上的感觉一致的。
“所以,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压力。”
“如果你信得过,集团可以完全交给我,你尽可以带着柏续去做你们俩喜欢的事,等什么时候你玩累了,我们兄弟俩再轮换。”
商延枭望着商确言的双眼,确认他没有故作逞强后,这才相视着笑出声。
“好,都可以。”
谁来管理集团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两兄弟从来就不会存在任何算计,就像父母曾经教会他们的那样——
无论遇到什么事,他们只会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郭望全带着打印好的名单走了回来。
商延枭眼看着快到下班点了,“这些文件都已经确认过了,下周一直接拿去会议上用就行,我要去接柏续下班,先走一步。”
商确言也没拦他,“好,我待会儿带着名单去医院找奶奶。”
商延枭点头,着重交代,“嗯,还是要注意安全,有事随时联系。”
“知道了。”
…
办公室的门重新合上。
商确言重新坐回在办公椅上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小郭,去给我拿粒止疼药,我头疼得厉害。”
郭望全连忙照做,翻找出医药箱里常备的止疼药,“四少,你上次淋雨发烧本来就没好全,这一周又在连轴转地透支精力,身体太超负荷了。”
商确言就着温水吞药,“我知道,明后两天我会在家里好好休息的、补充体力的。”
毕竟下周一的股东大会是重头戏,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转眼就到了下班点,药效的作用起得很慢。
商确言忍着头疼和困意,径直走入了电梯,“联系司机了吗?先去趟医院。”
郭望全跟着他的身后,“嗯,已经在负一楼的电梯口等了。”
显示屏里的数字逐渐下落,最终停在了负一层,电梯门打开,一辆黑色的商务保姆车就停在电梯厅的门口。
郭望全像是往常那样替自家老板打开了后排的车门,这才打开了前排。
因为停在地下室,车内的光线有点昏暗,可商确言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迅速后退,“小郭别上!”
郭望全同步瞧见了驾驶位那张完全陌生的脸,“四少!”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司机”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电棒,猛地将他击晕。
而较为宽敞的车后排更是蹿出两道人影,一人扯住商确言的手腕不让离开,一人更是伺机而动,故意踹在了他的假肢连接处。
瞬间的钝痛使得商确言面色瞬间苍白,哪怕他反应再灵敏、后撤再快也抵不过早已谋划好的三人。
前排“司机”电晕郭万全后,侧身反手就用电棒击中了还在忍痛挣扎的商确言。
商确言只觉得脑袋像是骤然“爆炸”,转瞬坠入了无边黑暗。
…
夜幕降临。
柏续看着别墅窗户里透出的暖色灯光,如释重负,“今天确认了一整天的材料报备,头都要看晕了。”
商延枭替他解开安全带,趁机摩挲了一下他的颈侧,“小柏总,辛苦。”
柏续偏头躲了躲,“痒,快点回家吃饭。”
“好。”
两人下车往回走,柏续随口问,“确言是不是又去陪奶奶了?”
商延枭颔首,“嗯,应该是陪她老人家吃过晚餐再回来。”
柏续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延枭,其实我最近总觉得不踏实,特别是前天过后。”
哪怕知道警方已经限制了商祈顺的出行,并且已经开始将嫌疑人的目标锁定了商祈顺,可他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
就像是一本书没有翻到最后一页,永远不知道它的结局是什么。
商延枭才想到柏续的真实想法,主动牵住了恋人的手,“阿续……”
话才开了个头,口袋里的手机就响起了震动。
商延枭拿起手机看了看,有些诧异地接通了电话,“喂,郭助?”
“三少!出、出事了!”
电话那头的郭望全喘着粗气,虚弱的语气里带着让人心慌的急切。
商延枭下意识地加重了牵手的力道,柏续敏锐察觉问题,视线跟着一凝。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了?确言呢?”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郭望全立刻挑重点讲,“司机被人掉了包!车里都是不认识的人,我和四少还没上车就发现了不对劲,但还是迟了一步!”
“我先被电击晕了过去,等到现在醒来才发现自己被丢在了一条乡下路边。”
“四、四少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打他的电话是关机!我只能先联系你!”
商延枭一边拉着柏续往屋内走,一边着重问,“从你昏迷到醒来,过去多长时间了?”
郭望全接话,“快五十分钟了,三少,要不要立刻报警?”
商延枭眉头紧皱,心中立刻有了大致的猜想,“等等,你就近找警局等在周围,暂时不要惊动警方,手机保持联系,我让谢奇随时和你对接。”
“好。”
电话被挂断。
柏续已然听了个七七八八,“确言被人带走了?是商祈顺干的?”
商延枭的面色彻底冷了下来,“在这个节骨眼上,除了他还能有谁?商祈顺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但以他的性格,不到黄河心不死。”
对方是已经被逼上绝路的人,怕是带着同归于尽的杀心,越是这样,他们越不能轻举妄动。
柏续的神色同样不好看,“我以为他会对奶奶动手,没想到他居然把目标落在了确言的身上,”
商延枭还算了解这个明争暗斗了近二十年的对手,“奶奶那边有陈余飞他们守着,又在医院,寻常人没那么容易靠近。”
反倒是商确言因为身体,哪怕装上了假肢,行动也不如正常人那么。
“而且商祈顺只怕是恨透了我们俩兄弟,对我们下手更能解仇恨。”
“……”
柏续沉默着没接话,心脏紧绷得像是被人用大手攥紧了。
还没等他喘上一口气,商延枭的手机就再度响起了震动。
只是这一回,来电显示的是一个虚拟短号,两人不约而同凛住了眼色。
商延枭屏住呼吸接通,开口就逼问,“喂,你想怎么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溢出一声冷笑,“商延枭,你反应倒是快。”
“商祈顺!”商延枭咬牙挤出这个恨不得碎尸万段的名字,又强忍着自己的脾气,“我弟呢?你想要做什么?”
“你放心,在你带着钱赶来之前,我会留着他一条命的。”
话音刚落,电话那边就响起了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以及商确言忍到无法再忍的闷痛声。
“我会给你的手机发送五个银行账户,从凌晨开始,每隔一小时你就分别往账户里打上两千万。”
“等到收完这五笔钱,我会再给你一个地址,凌晨五点,你再带一百万的美金独自来那个地址找我。”
“……”
“商延枭,我知道你有能力弄到这么多钱,别和我讨价还价,更别想耍什么花招!中途要是让我发现你报了警,我不介意在警方赶到时一命抵一命。”
电话那头的声音阴毒得可怕。
“你知道的,我要是活不了了,我一定找你们两兄弟陪葬!”
商祈顺说完,立刻挂断了电话。
电话的忙音重重砸在了商延枭和柏续的心上,荡起难以压制的心慌。
“……”
明明他们已经在极力预防了,可命运的齿轮仍旧按部就班地转动。
就像是薛定谔的猫,总是阴差阳错地干预了结果,终究走到了和原书中相似的这一步。
商延枭对上柏续欲言又止的眼色,艰难开口,“阿续……”
“够了!别说了!”
柏续似乎猜到了恋人要说什么,平生第一次没了所谓的冷静理智,“报警,我、我们现在就报警。”
他红着眼,看似冷硬而无情地打断,“商延枭,我不准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