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服务员的事由邢队长组织人进行。张建纲佩服他们,换成是他不知该从哪里问起。柳下溪接过宾馆管理人员递来的一大堆资料和莫文卫一起去他们住的房间。跟在他身后的张建纲忍不住问:“柳处长,凶手在这些服务员中?”
莫文卫咧着牙齿抚头。
张建纲急忙走到他身边扶着他的手臂问:“头很痛?我们去医院吧。”
“是你问的话太蠢了,换成是你杀了人还会一直留在现场等人来抓?”莫文卫甩开他的手闷声闷气地道。
张建纲显然不明白自己被莫律师讨厌了,听他的话一呆,看着柳下溪喃喃道:“那我们不是做白工?”
柳下溪笑了,把手上的资料搁在他身上,一边打量着宾馆内部的环境一边道:“拿着吧。也不是做白工,我这样做是刺激他们的记忆,或许能让他们想起一些什么。你要知道,现在离案发时间已经很长了,不能指望他们记忆犹新。就算他们中有人曾经与凶手说过话,共过事也没察觉。他们受警方影响一直认定凶手是王荟萃、洛小虎,对其他的人和事直接忽略。凶手杀人不可能不留下他存在的痕迹,我们发现不了,那是因为凶手善于伪装,与人擦肩而过也不会引起注意。我让他们回忆的重点集中在案发前后出现在宾馆的陌生面孔,外地口音的人。希望能有新发现。莫律师,打伤你的人抓住了没有?你说的华龙呢?”
“华龙就在外边,见来了很多警察不敢进宾馆。人还没去抓,本地的警察我信不过,没通知他们抓人,已经知道对方是拘留所的狱警。”
“知道你被人救出来后,他可能跑了。”柳下溪突然站住,这家宾馆格局老旧,每一层斜对着楼梯口也就是走廊的一头有临时搭建的服务室。他们走到了死者生前住过的那层楼,服务人员不在,门开着。柳下溪推门进去,里面的空间不算大,墙上挂着各个房间的钥匙,长长的桌子上整齐地搁着一排排热水瓶,桌子上有内线电话,桌下的抽屉锁着。服务室的角落里竖着推拉门的木柜,里面搁着一些洗卫用品。
“白天一般没人在。”跟在柳下溪身后的宾馆经理道。
“三月十三日的晚上谁在这里值班?”柳下溪问。
“已经辞工了。她叫陈华,在这里工作了八个月,这里死人之后,警察找她问了几次话,后来,她说,她不想做了。”宾馆经理擦着额头的冷汗道:“她不是本市人,辞工之后去了哪里我们也不清楚。”
“她的档案是哪一份?”柳下溪问。
宾馆经理走到张建纲面前,接过他手上的资料翻出其中一份递给柳下溪。柳下溪认真地看了看,陈华,女,二十五岁……入职相片上的她,满脸笑容,长着一张圆脸,眼睛狭长,鼻梁较高,嘴唇厚,留着齐眼的刘海,长发,山西漠县人……“张建纲,你把邢队长找来。”柳下溪吩咐道。
不一会儿邢队长上来了。先对着柳下溪摇了一下头,表示没从服务员的口供中找出有用的线索。柳下溪也没多问把陈华的档案递给他:“陈华是这层楼的夜间值班服务员,已经辞工,目前行踪不明。”
“我派人去找她。”邢队长看着宾馆经理,问:“工作人员中,有谁跟她的关系比较密切?她在这里工作时住在哪里?”
“我们这儿有员工宿舍,我去找曾经跟她同宿舍的人过来。”宾馆经理连忙道:“这里死了人之后,辞工的人不少。剩下的人中谁跟她的关系好,我也不清楚。”
不一会儿,宾馆经理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上来。这个女服务员在宾馆服务了五年,她是服务员的领班姓贺,仔细回忆了一下当天的事,她道:“我记得陈华那天来了例事,肚子痛,过了一点就回宿舍了。”
“有人代替她值班吗?”邢队长问。
“没有,楼上楼下当班的小佳和小玲答应替她看着,晚上客人有需要,在本层找不到服务员会去其他楼层找值班的人。她们之间偶尔相互替班,这事她们跟我说过。”
“你带我去找她们过来。”邢队长道。
贺领班苦笑:“她们也辞工了。”
“你跟陈华住在同一间宿舍吗?”柳下溪问。
贺领班摇头:“我住在自己家里,跟陈华她们同宿舍的只有小兰还在,警察正在问她话。小玲跟小佳跟她一个宿舍,小玲是本市人,只有值夜班时还会住进宿舍里。”
“你知道小玲的住址吗?”邢队长问。
贺领班点头。邢队长让下属跟着她去请人。贺领班临走时被柳下溪叫住,问她:“服务员排班值夜守哪一层,有没有固定的规律?”
“有。谁负责值夜班,留在哪一层,大家月头就知道了。”
柳下溪站在楼梯口看着贺领班离去,他不动,围着他的人都没动,大家都看着他。柳下溪突然笑了一下,看他的人都一怔。随即,柳下溪的目光落到服务室旁边的墙上,那里是消防装置,玻璃窗后搁着几个手提式灭火器。邢队长眼睛一亮也笑了,过去看了看道:“二氧化碳灭火器。经理,这些灭火器在案发后换过了没有?”
宾馆经理一怔,脸孔微红,摇头道:“没有。”
“打开看看。”邢队长道。
宾馆经理走进服务室,刚准备从墙上取钥匙被邢队长制止:“等一等。上面可能有凶手的指纹。”
柳下溪赞赏地点头,这位邢队长很细心。他走到消防壁前,戴上手套,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钥匙圈,上面有一根略为弯曲的长针,对准锁孔,旋转了数下锁开了。消防壁里有三种不同规格的罐装灭火器,柳下溪提出最小的一罐,试了一下重量递过邢队长。邢队长这时也戴着手套刚把钥匙装进胶袋。他接过罐装手提式的灭火器在标签上写了几个字后,对跟在自己身边的副手道:“去楼上楼下找同一规格的灭火器来,秤一下它们的重量。”
高立业生前住的房间,从服务室数过来的第三间,也就是莫文卫住的标准双人房。打开房门可以看到窗户,门的左侧是洗卫间,往里走搁着两张床,电视柜靠着右边的墙。
柳下溪觉得莫文卫的脸色不好,让他在床上躺着休息,有这么多人在,莫文卫不肯睡。张建纲去外面把华龙找来要去抓打伤莫文卫的人。邢队长的下属都在忙碌,正缺人手,正好这时去公安局执行任务的人回来二位。他们带来了消息,找不到叶又生只带来了蒋少华。
蒋少华被带进了房间,房间里只留下柳下溪与邢队长和一个负责笔录的警察。宾馆经理带莫文卫去其他房间休息,而张建纲跟着邢队长的下属由华龙带路去捉人。
柳下溪观察着蒋少华,他没开口,邢队长也没出声。蒋少华木然地坐在沙发上谁也没看,目光直直地望着窗外,双手搁在大腿上,衣着整洁,头发还用发胶固定过。他这样子让柳下溪觉得他有着奔向刑场的绝然。
“蒋队长,你是侦办高立业被杀一案的主要责任人,你对这桩凶杀案有什么看法?”柳下溪开口了,口气温和而诚恳,仿佛是朋友之间对破案心得的交流。
蒋少华抬起眼睑(有些浮肿,眼内有红血丝)看了柳下溪一眼,道:“我认为这是一桩买凶杀人案,凶手是男性,年轻力壮的男性,伤口较深较钝,说明凶器不够锋利,一般女性没有这样的腕力。凶手惯用右手,对人体结构有相当程序的认知。”
“你对女服务陈华有什么印象?”柳下溪问。
蒋少华一怔,他不记得有这号人,宾馆的女服务很多,有些口供不是他去询问的,从见到尸体那一刻起,他认为凶手是男性,对宾馆的女服务没怎么注意。那天晚上在这层楼值班的女服务刚巧因身体不舒服没来值班,所以没有目击者发现凶手。
“你们刑侦队有没有女警?”柳下溪问。
蒋少华摇头,不明白这案子与女警有什么关系。
“你们搜查现场时有没有发现特别的地方?”柳下溪继续问。
蒋少华没有回答,他带着一个包,从里面拿出一叠纸递给柳下溪:“这是我私下整理的材料,你们想要的答案都在里面。”
柳下溪翻了一下,这份材料比他们得到的影印件详细多了。有第一发现者的详细口供,详细到琐碎的地步;现场环境的描述,尸体的印象等等,最后结论是职业杀手动的手。柳下溪看完这份材料,用他的话来概括:废话太多,有用的太少。这位蒋队长太专注细节,没有与职业相符的观察、推理能力,特别是有关凶器的部分,以及凶手作案的手法与递交上去的材料一样,没有任何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