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队长站在病房的门口静立了两分钟,觉得自己来的时间不对,生病中的柳下溪情绪不好,无意深谈。回头再看看跟在他身后的陌生青年邹清荷以及不知来历的假柳下溪,谁能告诉他这算什么事?他这个资深刑警面对如此状态也是推理不出其中的关联。高立业被杀一案,上级领导虽然拜托柳下深协助侦破,但对方正在生病,不能不讲情理强令他离开医院去认真调查案件。他叹了一口气,作为侦破高立业案件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他的职权还没大到可以直接命令柳下溪的地步。虽说与柳下溪相处的时间短暂,他发觉对方办案极有效率,特别在询问证人证词上很有办法,当柳下溪面对不同的证人,最初的问话看上去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但到最后却能绕到他想要的答案。不可否认,柳下溪非常优秀,难怪年纪轻轻已经身居高位,难得的是,他身上没一点官员的匠气。这次来找柳下溪,他准备了不少话题,哪怕柳下溪没时间跟他走一趟也希望能借助他的推理分析案件。可是,万万没想到,柳下溪居然不给他时间谈话。
就这样掉头离开,刑队长有些不甘愿。以官方的立场来说,侦破刑事案件不可能让普通市民参与,柳下溪让这两个年轻人跟着自己走是什么意思?虽然私底下遇到大案、要案,警方也会借助民间力量,但不会如此明目张胆让普通人跟着警方一起查案啊。唉,横在他心里的关键问题还没来得及对柳下溪提出来,不知道他追查杀人疑犯章飞跃的结果怎样了。
刑队长带着郁闷的心情走在最前面,总觉得此次深圳之行会无功而返。这三位彼此陌生的人默不作声地行走着,各自带着无法言明的心情走在一起。
周正警惕地观察着周边的环境,偶尔偷偷注视邹清荷。他身边的邹清荷自从出医院起就垂着头看地面,虽说接近黄昏阳光并不猛烈,可街道上的气温依然很高,里面穿着防弹服的他很热汗水无情地沿着鬓角朝细长的脖子里流去,他的脸没有血色,脚步飘浮,神态萎靡……这情景印在周正眼里觉得邹清荷有可能中暑了,脸色苍白的他摇摇欲坠随时会昏倒。
邹清荷自己没察觉身体上的不适。他现在很沮丧,情绪低落,连一向喜受的侦破事件也提不起兴趣,更别提已经搁置几天的工作了。他不明白柳大哥支开他的理由,他们是情侣啊,有一方出事另一方理所当然地守候对方,这不是身为情侣的权利与义务么?换过来说如果躺在床上的是自己当然希望柳大哥留在身边……不对,如果柳大哥有没完成的工作,不希望他被自己拖累一定要求他先完成工作。没有负责感的柳大哥不是他熟悉的人……虽然会因他守候在身边而高兴……啊!难道说柳大哥也是同样的心情?懊恼躺在病房上无法动弹,希望自己接他的手完成工作……想到这儿,清荷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抬起头捏了捏拳头……嗯,为了柳大哥,为了自己能早点回医院陪他,为了无辜的被害者……努力吧!
他快步走上前与刑队长并肩,严肃地道:“刑队长,有关高立业被杀的案子我知道的情况不多,你能不能跟我详细说一下?”
“嗯?”刑队长被邹清荷那热烈的眼神吓了一跳。
周正扯动嘴角无声地笑了。他听从齐宁的吩咐前来保护邹清荷的安全。并不是对这个任务心怀不满,相反地,比起保护上司的情人,他宁愿保护做事认真的邹清荷。认识的时间虽说并不长,但他对这位青年的好感远远超过上司任性的情人,就算没有上司的命令知道邹清荷的生命受到威胁,他也不会袖手旁观。可是,他不能理解柳下溪让他假冒的理由,他对柳下溪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对他吩咐的事心有抗拒。好吧好吧,抛弃个人成见,好好完成自己扮演的角色。
刑队长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人,以他的阅历看得出他们是可靠的。既然是柳下溪推荐的,他们应该有让人拭目以待的能力。他们进了
三人买了一些面包与饮料,进了免费公园,找到安静的角落坐下。刑队长放下手里的包,看着邹、周两人:“你们对高立业被杀一案,知道些什么?”
周正什么都不知道,默默地啃着面包。
邹清荷扒了扒头发,想着如何组织语言跟刑队长进行有效沟通,过了一会儿才道:“几天前,我参加了林老与高小虹母亲的订婚宴,我听到周行军对高小虹的母亲说‘……敏姐,你是香港人嫁来深圳,小虹可能觉得委屈了。其实以林老的地位一点也没委屈你们母子。小虹年轻在香港长大又在国外混了几年,看不惯内地的人和事,这些我们都了解。这孩子也没什么缺点好说,就是一张嘴说话让人难受,别学他叔高立业说话不经大脑得罪人把命给丢在外头……’”
“等等……最后一句话另有深意,暗示着高立业被杀的玄机在于他说了不该说的话被人灭口。”
“嗯。”邹清荷点头,那晚听到周行军说这句话时,他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么认为的。
刑队长盯着邹清荷,明白柳下溪让他跟着来的理由了,原来这位青年无意中听到有趣的对话,也许侦破案件的关键要点就在这儿:“说这话的周行军是谁?我觉得他有可能知道谁是幕后真凶,他在警告着某人,当时听到他说话的人有哪些?”
“周行军是建筑承建商,是林老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我觉得他的话冲着高小虹母子来的,当时林老也在。”
“高小虹母子?林老就是林向荣吧,高小虹是高立业的侄子,他的母亲就是高立业的寡嫂黄姗敏……”刑队长一边点头一边沉吟:“林向荣,黄姗敏……你说,周行军的那番话冲着高小虹母子来的?”
“嗯,高小虹说话刻薄,容易惹是生非。我想,他不高兴母亲嫁给林老,言行举止带着孩子气的逆叛。”
“林向荣与周行军是建筑承包商……王荟萃的陶瓷工厂生产室内装饰用的陶瓷……王荟萃的口供说高立业从王家定购陶瓷销往东南亚,资金回转慢,才拖欠王家的货款……不对,王荟萃的丈夫孙淮南认为高立业欺骗了他们,拿着本该付给他家的贷款供侄儿高小虹在国外读书以及支付黄姗敏的生活开销……如果王荟萃夫妇找死者追讨货款,高立业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向林向荣借款,并答应林向荣某些不合理的条件,但高立业嘴不严,无意中泄露了林向荣的秘密导致了杀身之祸……”
邹清荷见刑队长正在自言自语,提到的事都是他不知道,便出声道:“刑队长,能不能请你从头说起?”听刑队长的意思认为买凶杀人者是林老……唉,想必他只是推测,没有实证是无法结案的。有关案子的事柳大哥还没来得及跟自己详谈,知道的事情不多,要侦破此案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
刑队长点头。“嗯,这案子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我先从安石发生的事说起吧,今年三月十三日凌晨二至四点,港商高立业被人杀死在迎风宾馆的603室,根据验尸报告柳下溪推测凶器是西餐刀。不过,警方没在现场找到凶器。高立业的尸体在十三日的早晨八点左右被宾馆的清洁工人发现,立即报案,安石的刑警迅速赶到现场对此案进行立案侦查。由于死者在安石的人际关系单纯,警方锁定嫌疑人是与他有生意来往王荟萃伙同无业游民洛小虎一起杀害了死者。案子经过法院一审判决,判定王荟萃与洛小虎杀人罪名成立,王荟萃不服判决向法院上诉。我与柳下溪接手重新调查案件,发现本案疑点重重。我们赶到安石询问了迎风宾馆的服务员,得知当晚在六楼值夜班的服务员陈华是被人冒充的,经过我们的调查,怀疑她是职业杀手假扮的。她在凌晨一点左右因身体不舒服离开六楼的值班室,因有明显的不在现场证明,安石刑警侦查此案时忽略了她,没多久此人离开安石下落不明,协助她隐藏身份的另外一名服务员郭小佳同样下落不明。根据调查,我们锁定冒充陈华的人名叫章飞跃,男性,湖南人。我们在调查中无意间找到假陈华的指纹,正巧柳下溪的朋友手里有一份与嫌疑人吻合的指纹……”
“章飞跃……湖南人,没错,在公园里袭击我的中年妇女是湖南口音,她的指纹是我提供的。”邹清荷打断了刑队长的话。柳大哥对他提起过袭击他的中年妇女是杀死高立业的疑凶……奇怪,公园袭击事件既然是杜进策划的绑架,自己在收集现场证据时他为什么没有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