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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献给仙君的be美学 寒菽 2654 2024-08-09 10:05:36

岑云谏终于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我是你,我是八百年后一败涂地、众叛亲离的你。”

这个从血莲花中诞生的魔皇竟然真的是岑云谏。

但是,是另一个平行空间的岑云谏。

难怪……

难怪他有时候会说出一些似是而非的事情,就好像预知了未来一样。

原来他就是从八百年后而来的。

青衣的岑云谏针锋相对地注视着白衣的岑云谏。

昆仑上下数万弟子和不计其数的妖魔都诡异地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看着这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若是不说清楚他们俩谁是仙君,谁是魔皇,直接分辨的话,或许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会认错。

应当是仙君的岑云谏满身是血,杀气腾腾,妖血早就把他的衣服给染得脏污。

而那从血莲花中缓步而出、疑似是魔皇的存在却看上去一身圣洁,纯白无瑕,平静祥和。

昆仑弟子们不敢置信,他们认为是这个妖魔幻化成了仙君的模样迷惑众人,且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那妖魔们呢?它们难道就能接受?它们更难以接受,献祭几十上百万的生灵才养出来的魔皇竟然和仙君一模一样。

在它们的想象中,无论魔皇是怎样的,都不应当像个人,应当更加可怖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上去还一点杀气都没有,不凶戾更不残忍,跟它们所期待的大开杀戒的魔皇完全不是一回事。

实在是……太失望了。

岑云谏从记忆共振中回过神来,满头冷汗。

不过一瞬间,许多的回忆涌进了他的脑子里,几乎要把他的脑袋给胀裂了。

身边追随他的几个修士见他脸色难看,连忙上前,关切地问:“仙君,仙君您怎么了?”

还没等他们靠近,岑云谏恶狠狠地挥袖赶走他们,厉声呵斥:“别过来!”

他把左手按在自己的脸上,低下头,用力到指节泛白、青筋凸起,挡住了控制不住变得狰狞的表情,周身还蒸腾萦绕起若有似无的黑色煞气。

白衣岑云谏遥望着他,轻轻地扯了扯嘴角,低嗤一声。

站在云端上的仙界之首岑云谏在战栗个不停,已经几乎难以压制住被种在体内的魔种了。

而莲花中的岑云谏看上去却很宁静。

他抱着澹台莲州轻唤:“澹台莲州,该醒醒了。见过她以后就醒过来吧,来杀了我吧。”

……

澹台莲州发现自己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他一开始是在一块田边醒来的,他能认出来,这是他在昆仑做杂役时负责莳弄的药田。

他躺在一张席子上睡得浑身上下暖乎乎、懒洋洋。

他怎么回昆仑了?

澹台莲州纳闷。

他来到院子,却发现自己又不在昆仑了,他到了他在昭国王都时所住的紫微宫的小庭院中。

宫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呼唤道:“母后!母后!”

想了想,又喊:“父王?”

可是完全没有得到回应。

穿过宫殿,应当是到昭国王宫的玄凤门,但却不是,他又到了洛城的练武场。

偌大的练武场空无一人,当他说话时也没有回音。

澹台莲州呼唤起来:“黎东先生……杨老将军……秦夫人……有人在吗?”

澹台莲州再蠢也知道这个地方不对劲了。

绝对不是人间。

他甚至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他试着观察了一下,树的影子没有移动,也没有风,每从一扇门推出去他都会来到一个新的地方,但大概还是他记忆里曾经去过的场所,随机出现。

澹台莲州席地一坐,抱臂思考起来。

乱转也不是回事啊。

先冷静地想一想。

他为什么在这里?来这里之前,他在做什么来着?

想了一会儿,澹台莲州记起来了。

——啊,他那残剑刺进了自己的心口,他应该已经死了啊。

他施展了一个不完整的噬心劫。

之所以说是不完整,是因为他只进行了第一步,按道理来说,应该由修真者们用灵气和阵法施展第二步。

可他当时又找不到人配合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直觉白狼应该不会骗他。

他被送到了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应该再仔细地找一找。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澹台莲州看见自己周围的场景又变了,变成了一片战场废墟,升着滚滚硝烟,在他的周围是无数的尸体。

凡人的尸体。

澹台莲州记得的,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呢?这是他回昭国的第一战,擒获了幽国的周将军,共杀了一万零九百二十七人。

当时他就像是现在这样,站在尸海之中,一眼望去仿佛没有尽头。

澹台莲州感到窒息。

这么多人都是他杀死的。

杀人永远不是一件让他觉得值得夸耀的事。

这些死去的人都是他的凡人同胞,为什么他们会拔刀相向呢?

为了权力的纷争。

难道他真的想争吗?

其实他一点都不想争。

澹台莲州落下泪来。

他不想杀人,但他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多到他都开始记不住数字了。

下山的时候,他只是想回家而已。

他只是想作个平凡的好人。

杀害了那么多人的他跟妖魔有什么区别?

他其实一直觉得很愧疚很痛苦吧。

所以他能毫不犹豫地把残剑刺进自己的心口,比起负罪感的折磨来说,还不如承受锥心之痛。

一开始,他只是想作个游荡天下的逍遥剑客。

作一国之君不是他所向往的。

那应该是像岑云谏那样冷血无情、视凡人为蝼蚁的人。

或者像对杀死庶民无动于衷的贵族,抑或像是庆王甚至他的父王、幽王、周王那样将凡人同胞分成三六九等的人,他们自以为高贵不凡,觉得掌握着低于自己的人的生杀大权。

而他是什么呢?

他该将自己放在哪个地方才对?

若他没有去过昆仑,从小到大都在昭国,作为王子被抚养长大,那他也会长成跟父王一样的人吧。

可他若没有出生在王家,或者不记得幼时作王子的记忆,一直在昆仑长大,那他大抵不能够体会凡人的心情。

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他既不是个在人间长大的凡人,也不是能够修炼的仙人。

他该去哪边?

他哪边都不该去。

他不能完全地属于任何一边。

澹台莲州仰起头,长叹了一口气,流泪了许久才停下来。

他从尸山血海中穿过,看见了一片他毫无印象的地方。

他原本以为那是昭国王宫附近的云梦泽,是以没有仔细观察,现下定睛一看,发现似乎不是同一个地方。

不过,湖泊嘛,长得都差不多。

笼罩着淡淡的雾气。

澹台莲州走到湖边,看见湖心有一叶扁舟,舟上一个小女孩背对着他坐着,在垂钓。

他感觉到心口的剑动了一动。

低下头,看到残剑活过来了似的,一跳一跳,要从他的心口挣脱出来。

澹台莲州握住剑柄,烫得他手心发热。

要把残剑拔出来。他想。说不清是残剑自己出来的,还是他拔出来的,反正,残剑离开了他的胸口。

澹台莲州疼得眼前一黑,差点站不稳。

他手一松,没抓住。

残剑掉在他身边的地上,发出了响声。

他身形摇晃,好不容易站住了脚步,视野恢复清晰,却看见了一角衣袂。

澹台莲州怔了一怔,慢慢地抬起头来,他身边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人,一个握着残剑的男人。

男人穿着千年前周国的衣服,比起剑修来说,更像是一个礼官,在被澹台莲州望住的时候回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打招呼道:“昭太子安。”

澹台莲州难以置信地问:“……乾渊真人?”

男子颔首道:“是。但那是我在昆仑时的道号了。被昆仑逐出师门以后,就没有人叫我‘乾渊’了,你这么叫我,我竟然觉得挺陌生的,或许叫我凡名‘云忻’。”

澹台莲州不解地问:“你只是被逐出昆仑却没有灵力尽失,你还能用剑斩妖除魔,又怎么能说是个凡人呢?”

乾渊真人,或者说云忻先生带着温润的笑意,对澹台莲州说:“哈哈,怎么不是呢?你觉得人与妖魔怎么分?妖魔既不分妖与魔,人又何必分仙与凡。”

啊?

澹台莲州听得云里雾里。

他只好换了个问题:“这柄残剑是您的吗?”

乾渊真人答:“是我的。”

两人正说着话。

那边孤舟上的小女孩已转身过来,她看着乾渊真人,手中的鱼竿掉落,沉没。

乾渊真人注意到她的视线,回看了过去,呼唤:“小柏。”

小女孩怔在原地,嘴唇嚅动,却没有说出半个字来,眼眶已经发红湿润。

澹台莲州觉得这个小女孩肯定也不是一般角色,但是又觉得自己猜测荒谬,这个小女孩看上去生得粉雕玉琢、冰雪可爱,怎么看都人畜无害。他问:“云忻先生,这是谁?”

乾渊真人很是友好地说:“哦,你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走吧,我带你去跟她谈一谈。她是昆仑的仙君,也是万妖的魔皇。她也是你能够见到天道的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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