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里啪啦!劈里啪啦!”
“咻!咻咻!”
又两个礼拜过去, 这一天别墅内鞭炮声轰隆隆作响,欢庆柔弱不能自理的房东顺利出狱,哦不, 是顺利康复。
陆之靳一大早就去了医院复查,在被按着做过一大堆不知名的检查后, 护士们慈爱地看着他, 告知薄钦说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男朋友终于可以独立行走——当然做某些剧烈运动时还要当心。但总而言之陆之靳已经完全康复, 回家该干嘛干嘛,不用再担心。
陆之靳感动极了。
他喜气洋洋地轰走了杨嘉斐, 大手一挥让薄钦出门去赚钱养家,刚好猎人协会发来了一个长期调查委托,于是卷王猎人在动用了别墅内的各种道具之后, 最终留下了整整十天的便当。
保温保鲜, 拆开即食,丝毫不减原本的营养价值与口感,实在是养猫人出差的不二选择。
陆之靳首先干掉了冰箱里所有的芝士蛋糕。
之后他风卷残云般狠狠炫完了三天的饭, 吃饱喝足后拍拍肚皮, 转身回到阔别一月有余的怪物之巢。
“主人!贴贴!”
镜镜飞奔而来, 庞大的黑影遮住陆之靳的视线, 深黑触手挤挤挨挨地绞在一起,期待地扬起来,等着陆之靳挨个摸摸。
“主人, 我们的宫殿已经造好啦!整个怪物之巢的改造也完成了!”触手们骄傲地扭动起来, 在下一刻蓦地散开, 像是在拉开帷幕, 为它的主人献礼。
而眼前焕然一新的怪物之巢,对陆之靳而言确实是一个足够惊喜的礼物。
逆行的群星间, 红月前的悬崖之上,一座巍峨宫殿凌空悬浮。
足有数十米粗的玄铁锁链在宫殿下方交错而过,形成一张极为复杂的网络,怪物们欢快地在锁链上跑来跑去,通过锁链相交的节点,可以传送到怪物之巢的任意一个地方。
远处群山半腰开辟出火山浴场,终年不息的滚烫岩浆顺着被特意流出的孔径流下,汩汩冒泡的岩浆池里,九头蛇正翻着花样自由泳,见到陆之靳出现,其中一颗脑袋伸进传送门内,从悬崖间的某个节点探出,嘶嘶吐着蛇信要抱。
陆之靳爽快地抱着蛇头亲了一口。
“嘶!嘶嘶嘶!!”
九头蛇幸福得整个蛇身都变得通红,激动过头以至于卡在了通道里,小妖精拎着园艺剪迅速出现,在九头蛇脖颈两侧大刀阔斧拔鳞剔肉,很快在原地垒起高高一座肉山,水鬼湿哒哒地爬上岸,接过肉山火速运往宫殿后厨。
镜镜说今晚要给他们的王做全蛇宴。
小触手管家捏着长长的红丝带汇报工作,陆之靳捞过红丝带看了一眼,发现丝带背面写着一行大字。
“天杀的缅因猫不准进怪物之巢。”
“……”
水鬼一族运完新鲜食材后立刻回到原处,迫不及待地继续两眼放光盯住水底。镜镜表示这帮阴森森的水鬼已经爱上了捡垃圾,日夜站在锁链上广撒网。悬崖下的鬼魂们为抗议996的不合理工作制度连夜搬迁三千里,去了小妖精们的农场里养花。
陆之靳严厉批评了水鬼一族的思想不端正不健康,勒令它们立刻实行做四休三工作制,在镜镜迫不及待的哼唧里抬步往宫殿内走去。
白骨狮崽子们正在啃他的王座磨牙,大殿隔间里是精算师们的办公室。无头姐在财务大臣之外兼任人事总管,又陆续拐回了金融街的精英若干,愤怒的归零声接连不断响起,很快一份财报幽幽飘在陆之靳眼前。
陆之靳镇定自若地拿起财报卷成团,喂到白骨狮崽子的嘴边。
“咔咔——咔咔咔!”
宠物什么都吃就是好养活。
“主人!您该睡觉了!”
镜镜在地面扭曲爬行,赶走了所有吵闹不休的怪物,无头姐带着精算师队伍从隔间退出,冷冷看了眼白骨狮崽子嘴边的财报残骸,垂首朝他致意后退出宫殿。
“您时刻在压制自己的污染,在人类世界根本没法好好休息!”
触手嗖嗖得整理着大殿,王座上盖着厚实的绒毛软垫和毯子,地面迅速铺上同样质地的地毯,黑百灰三色交织的绵密长毛温暖又柔和,陆之靳赤脚踩在上面,依稀觉得这种触感有些熟悉。
“哼,那只野猫没有和您签订契约,本来是没资格进怪物之巢的,但既然在您身边受到庇护,那自然也要做出贡献!”
醋精镜镜挥舞着触手,得意洋洋地展开毛毯,盖在陆之靳身上。
“这是取自缅因猫尾巴、后背,以及颈侧的最顺滑的毛制成的毯子,主人您以后可以常住怪物之巢,随时随地享受这样美妙的触感——不用出去撸那只猫的!”
陆之靳:“……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打架了?”
难怪他总觉得旺财的毛有点秃。
挥舞的触手抽搐一瞬,很快又若无其事地蠕动起来。
“镜镜怎么可能和那只野猫打架呢?镜镜是有名分的宠物!哼,镜镜才没有被该死的野猫挠花脸呢……石达开其5#Q¥@##¥%#@……”
好了,懂了,不但打了一架,还没有打赢。
陆之靳抱住小醋精的脑袋揉了揉,心里想着得让薄钦给家里的另一个小傲娇买点美毛猫粮。
端水,他很在行。
了解完怪物之巢近期动向,陆之靳喟叹一声,在王座内舒舒服服躺下:“我这次会睡得久点,薄钦还有十天回来,你记得在那之前叫醒我。”
镜镜听话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安排好一切后,陆之靳安心地闭上眼睛。
整个怪物之巢在刹那间安静下来。
宫殿外闪过深红的光晕,无数深黑触手自殿内伸出,蜿蜒着缠绕上宫殿,安静无声地蠕动着,如同忠心耿耿的护卫,紧紧盯住一切风吹草动。
锁链路网中有多个节点被关闭,水鬼守在一旁,确保临近宫殿的通道不会有任何怪物出现。
九头蛇晃着脑袋从火山浴场站起身,九条修长的脖颈高高扬起,目不转睛地盘踞在群星间。
很快,它们的敌人出现了。
红月下的青铜巨门背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啸声,汹涌的浪潮疯狂拍击大门,一股股漆黑潮水自门缝间溢出,渗入地底,或是蒸腾上高空。
逆行的群星间,环绕在宫殿四周的黑潮从无到有,越来越深,如同蛛网般密密麻麻浮现,试探着要钻入那座被严密守护着的堡垒。
王座上正在沉睡的黑发青年,脸色正变得越来越苍白。
扭曲诡谲的潮水涌动着,自陆之靳投射在王座下的阴影间出现,伸出如同触手般的浪花,无声无息攀上他的斗篷边缘,再接着被另一道深黑触手迅速打散。
镜镜贴在地面的触手扭曲一瞬,散发出忧虑的气息,但很快又被冰冷与杀意替代。
蜿蜒在整座宫殿内的触手动作轻柔地拉了拉被扯落的毛毯,没有让沉睡中的陆之靳受到任何打扰。接着彩蝶飞舞,小妖精们煽动着翅膀赶来,梦幻般的鳞粉洒落,为王座上的黑发青年驱离源海带来的负面影响。
白骨狮群在殿外列阵,凶兽们冷酷的竖瞳在黑暗中泛着如出一辙的寒芒,他们一队队向外奔行,开始今晚的狩猎。
怪物之巢从未真正平静。
陆之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王座上沉睡,梳理自身及怪物之巢的污染,抵御门背后源海的入侵。
那扇巨门是源海进入现实世界的必经通道,而陆之靳是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守门人。
过去的七年间,在无人知晓的黑暗中,他始终沉默地将整个世界护在身后。
而怪物们,则守在陆之靳的身边。
这已经是每一次陆之靳沉睡时,所有怪物们默契的行动。
是陆之靳给了怪物们脱离游戏,不再受制于系统的未来,建立起怪物之巢,让怪物们拥有安心生活的家园。
被庇护的怪物们,也想给陆之靳一个家。
*
陆之靳受到了一点小小的震撼。
自从离开游戏世界,进入怪物之巢后,他必须时时刻刻压制自己的污染,清空大脑思绪后再入睡,因而从不做梦。
沉睡后的世界只有一片漆黑无光的深海,安静得仿佛整个世界都离他而去,只有他独自一人虚无地飘荡着,如同一抹幽魂。
但这一回,寂静的深海一如既往黑暗冰冷,无声无息,但就在陆之靳觉得自己差不多快被冻成了一尊精致的冰雕时,一股诱人的饭香忽然飘来。
陆之靳:“?”
哦,还有点呛鼻……这味道怎么那么像他爱吃的辣子鸡?
他有些费力地仰头,忽然看到永恒无光的深海上方透出一抹亮芒。
熟悉的身影逆着光向他看来,带着与这方世界格格不入,却令人莫名沉溺的安心气息,霸道强势地顺着浪潮涌来。
陆之靳下意识伸出了手。
下一刻,他被从寂静的深海中一把拉出,温暖的夕阳余晖落在脸上,带着轻柔的打着旋儿的微风。
“陆之靳。”
有人语调平平地喊他的大名。
怪物之巢里……谁会这样叫他?
茫然不解的陆之靳睁开眼睛。
解下西装外套,衬衣马甲一丝不苟,外面却罩着件猫猫围裙的薄钦默默盯着他,金丝边眼镜下的目光透着指责和无奈,让陆之靳条件反射般缩了缩脖子。
“你怎么睡在沙发上还不盖毯子?”
薄钦一手稳稳托住陆之靳快要滚下沙发的身体,一手还举着滋滋冒热气的锅铲,手上一用力就将身娇体软易推倒的房东按进了沙发。
“哦,旺财把我挪过来的吧。”
陆之靳被扑通一声扔进沙发层层叠叠铺着的羊毛毯子里,原地弹了弹,舒服地埋进去蹭了蹭,随口回答。
“晚饭就快好了,你差不多了就起来,把碗筷摆了。”
估计是这回答太过离谱,薄钦懒得指责他狡辩,脚步声很快远去,不一会儿厨房里就又传来了翻炒的声音。
陆之靳埋在毯子里眨了眨眼睛,和沙发背上冒出来的猫猫头对上目光。
“喵~~~~~~”
旺财嗲嗲地拉长了调,对陆之靳的胡言乱语表示了肯定。
“来,旺财,我看看你的毛。”
陆之靳招招手,将大猫抱进怀里,心疼地摸了摸那有些斑秃的颈毛,仰头注视着头顶的天花板。
夕阳西下,猫在怀中,薄钦在厨房。
这本该是他梦寐以求的退休生活。
但陆之靳想到源海日渐疯狂的侵蚀,和隐在暗处深浅不知的系统,眼中浅浅的笑意逐渐散去,变得面无表情。
在他的注视下,灯影扭曲着形成一只诡谲的猩红眼瞳,暴戾与残忍交织其间,看不见一分属于人类的感情。
而后猩红散开,露出眼瞳正中央的血色符号,两对一模一样的灰绿凤眼对视一瞬,随后天花板上的眼瞳消散,陆之靳若无其事地偏过头。
薄钦正站在沙发背侧,低头朝他看来。
“别看了,吃饭。”
直到两人在餐桌旁坐定,陆之靳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整整十天,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存放便当的吧台——不出意外被扫荡一空。
已知薄钦准备了十天的便当,陆之靳在第一天炫完四天的分量,那剩下的进了谁的嘴里?
旺财蹲在吧台上骄傲地抖了抖自己的颈毛,用眼神告诉陆之靳:你想的没错。
当然是进了本王的嘴里。
陆之靳:“……”
感觉亏了。
他纠结着吃完一顿饭,思来想去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挤到了洗碗池边。
薄钦正穿着猫猫围裙,不紧不慢地擦碗、放碗,普普通通的家务也被这个男人做得赏心悦目,从来都只会打碎碗的陆之靳忍不住晃神了一下,强行收回紧盯着薄钦侧脸的目光。
“那个,老薄啊,要不咱晚上出门散个步?”他期期艾艾地开口,试探着问道,“顺便买个宵夜?”
拜最近每晚一个的鸡蛋灌饼夜宵所赐,他现在睡前不吃一个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宵夜?”
水流声忽然一停。
穿围裙也像穿西装一样严谨的男人擦干净手,侧过身似笑非笑看来。
“怎么,我做的饭还喂不饱你?”
陆之靳:“……”
人类的心思究竟该怎么猜……他到底该说是还是不是?
最终陆之靳还是没能成功获得夜间出门许可。
但他再一次喜提电子手铐,薄钦目光专注地低头在他手腕戴好污染预警手环,打开了每日步数上传功能。
认真负责的薄钦不忘在家庭群里发出公告。
“今天开始恢复锻炼,在群里打卡,请大家监督。”
家庭群内很快刷新出一排排信息。
王阿姨:“刚开始要循序渐进,慢慢来啊,走不动就算了!来阿姨家吃饭!”
童游:“舅妈说得对,小陆哥注意多休息呀!”
溺爱组依旧溺爱。
杨嘉斐:“你不会又想着吃零食了吧陆大爷?别忘了打卡啊!”
挚友组永远一针见血。
旺财:“喵呜嗷噫呜嗷嗷呜!”
——薄钦一会儿出门,今晚鸡蛋灌饼摊继续走起!
喵喵组发出每日刘大爷打卡提醒。
陆之靳在群里回了个“流泪猫猫头”表情包,被薄钦催着洗漱上床,他将毛毯盖过头顶,迷迷瞪瞪睡了一觉醒来,别墅内已经空无一人。
“喵——”
陆之靳翻身坐起,神清气爽地走到窗边,夜色中缅因猫已经蹲坐在窗外的树上,金棕色瞳孔幽幽地盯住了他。
“放心吧旺财,时间差不多了。”
距离收到那个鸡蛋灌饼外卖已经过去两周,距离在祈福山庄挫败系统的阴谋已整整一个月。
大鬼牌破碎后,那个积分榜第二的刘瑞失踪至今。
系统的耐心有限,祂一定很快就会有所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