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游戏。
唐笑在第三只眼的单人宿舍里睁开眼睛。
熟悉的地点，熟悉的游戏。
唐笑从床铺上坐起身，用一种崭新的眼光打量自己和周围。
如果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话，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还有存档读档又是怎么一回事？
掐了自己一把，唐笑没有感受到痛觉，想起来忘记开感官调控了，拉开游戏菜单，把痛觉调回普通人的水准，然后拿起小刀割破手指。
“嘶……”
刺痛从手指蔓延，仔细感觉这种痛楚，和现实里割破手指没什么两样。
游戏的血量减少了一点点，太少了如果不是唐笑一直盯着，估计还发现不了。
手指的血液顺着重力滴落在地上，几乎是在几秒钟后，他的手指被另一股力道抓住。
“笑笑？”
唐笑抬起头，注视着突兀出现在他面前的深肤色男人。
“君忒斯……”
披着人皮的怪物蹲下身，用手轻轻捏着唐笑被割伤的手指，那张俊美如神像的脸庞靠近，神色自然地张开口含住。
唐笑整个人抖了下，刺痛的地方被温热湿润的地方包裹，不等他挣脱，君忒斯已经放开了他的手指，满脸无辜地说：“好了。”
青年垂眸看去，发现他手指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就像从来没有受伤一样。
又是新的能力？
似乎428总是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成长，研究员们迄今为止研究的东西，不过是他暴露出来的一小部分，就如同海面上的冰川。
……没有潜入深海的人，永远想象不到海面下的部分有多庞大。
见唐笑久久没有说话，君忒斯奇怪地歪了下头，凑近唐笑：“怎么了？”
青年却用手背抵住了男人的肩膀，坚定而缓慢将他推开：“不要凑那么近，我不喜欢。”
君忒斯顿了下，从唐笑这种平静但疏远的语气中捕捉到了什么不好的迹象，乖巧地顺着青年的力道回到安全距离。
他忍不住回想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惹毛唐笑的事，也没有啊，他一直在乖乖配合实验，顶多在笑笑洗澡的时候长在浴室，在笑笑睡觉的时候长在床头，在笑笑做实验的时候威胁其他菌子……
嗯，他没有做错什么！
“君忒斯，之前说的交易，”青年平静的声音把君忒斯的思绪唤了回来，“我觉得还是取消吧，我还是会给你提供血液，除此以外你不需要帮我，我也不会和你接吻。”
“为什么！？”君忒斯不知所措地瞪大眼睛，视网膜却捕捉到青年异常平静的表情。
几乎是一瞬间，428就判断出：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唐笑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却不知为何被推远。
君忒斯还试图用撒娇挣扎一下，却听见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唐？我看见你给我发的短信，要一起去实验室吗？”
“嗯，来了。”唐笑没有再管呆愣在原地的君忒斯，换上白大褂后拉开门和洛奇汇合。
金发青年带着几分好奇地望进房间里面：“刚才你宿舍里有人吗？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
“我在自言自语而已，”唐笑毫不避讳侧开身，“看，没有人吧。”
唐笑都不介意了，洛奇原本升起的好奇心慢慢熄灭，但也给面子地往里面看了一眼，确实房间里并没有人。
“走吧，听说郁明他们的论文也见刊了。”
“是啊，被《真菌》收录了，他们今天应该会很高兴……”
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朝实验室走去，钻入地下的428冒出头，默默看着唐笑的背影逐渐走远。
心逐渐往下沉。
唐笑和洛奇结伴来到实验室，发现他听说的消息确实没错，从郁明他们遮掩不住的开心兴奋的表情就能看出来收获不错。
“唐！你来了！”郁明迫不及待把好消息分享，“我的论文……”
“我已经听说了，恭喜。”唐笑也露出笑容。
郁明发的成果和之前他们的课题息息相关，也是多亏了唐笑他们的大论文成功登上《自然》，而且还引起了不小的热度，郁明他们单独发的论文也很快通过审理见刊。
课题组的成员们资历又丰富了不少，是个好事。
安迪和詹宇辰的笑容也没有消失过，詹宇辰兴奋地说：“这下今年的职称晋升有希望了，我去年原本就差一点，今年应该稳了，唔，唐你今年肯定也能晋升了吧！”
说着，原本开心的郁明几个顿时想起来。
对啊，仔细一想唐笑是去年升的正式研究员，都做出顶刊论文了，晋升一级学者的成果也足够了。
一年升一级，这也太快了，除了萧柏这种原本就自带资历加入组织的大佬，简直是坐火箭的速度。
“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具体流程，”唐笑颇有些漫不经心，自从知道这个游戏不简单后，他的重心已经逐渐从游戏本身偏离，更注重寻找和现实有关的线索，“话说回来，萧柏今天在吗？”
“在吧，我看见他回办公室了，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个课题的资料有点在意，那我过去了……”
见唐笑朝萧柏办公室走去，郁明他们几个对视一眼，颇有些跃跃欲试：“唐准备开新课题了？”
“洛奇，你知道些什么吗？”
詹宇辰知道洛奇时常和唐笑一起行动，于是忍不住问：“你知道他选中了哪个课题吗？或者大概的方向也行，洛奇？“
见洛奇依旧望着唐笑的背影，表情看上去有点犹疑，詹宇辰又叫了一声。
洛奇回过神，迟疑地道：“嗯，有一点猜测…”
也不是一点，其实在唐笑找到他，并且很在意萧柏和以前萧柏研究的那个课题时，洛奇就隐隐猜到了。
“他准备攻克哪个方向？能给我们透个底吗？”安迪颇有些蠢蠢欲动，不只是他，甚至郁明、詹宇辰也一样，如果方向合适，他们其实挺想继续和唐笑一起做课题。
至于给级别不如自己的人打下手很丢人？嘿，做不出来课题才是最丢人的。
反正郁明他们的心态已经重整好了，三大顶刊不香吗？不到半年sci一区不香吗？而且唐笑是个大方的小老板，没见奖金发得那么多吗，说出去其他课题组都要酸死。
“……可能是基因编辑技术。”洛奇沉声说。
“基因编辑技术，他是打算从哪个方向入手？是锌指核酸酶（ZFN）、转录激活因子样效应子核酸酶（TALEN）还是大范围核酸酶（meganulease）？”安迪好奇地问，“还是说他找到了一个新的方向。”*
“额，我觉得是之前萧博士做的那个。”
一瞬间，几人噤声，郁明他们瞪大了眼睛：“不、不是吧，等会，他那么勇吗？”
一时间，他们都不知道唐笑是怎么想的了。
先不说那是被联盟封禁的项目，再者那个项目原本的主导人可是萧柏啊，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失败了，但那也是萧柏的项目啊，而且还涉及对方的逆鳞，提起这个萧柏真的不会生气吗？
事实证明，萧柏没有生气。
在听到唐笑的请求后，萧柏仅仅是意外地挑眉，诧异地问：“你怎么会对那个项目感兴趣？”
“因为……一点原因，”唐笑犹豫会，努力瞎编，“我对428不停进化的姿态很感兴趣，我认为它们这个种族拥有可以随意篡改基因的能力，如果能够破解，对人类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
这其实是个废话。
谁不知道基因编辑技术是生物科学的热门？解开dna密码可以说是很多生物人的追求。
但问题是，太困难了。
“况且，现在有428这个活体样本供我们参考，我认为有一定可能做得出来。”唐笑说。
实际上他自己也挺忐忑。
如果说只是个萧柏年轻时候做不出来的项目，可能唐笑这么提，对方还不一定会生气，但毕竟这个项目还涉及萧柏的母亲……很难说这个项目资料的封存是否有点这个原因。
萧柏沉吟了几秒，抬眼看向唐笑。
“如果是为了积累资历，我推荐你换一个课题，按照第三只眼的晋升机制，只要一年内做出一篇sci一区，两篇二区的论文就足够晋升为一级学者，你在第三只眼的时间还不够，这也可以多做点论文弥补，但如果投身这个方向，很可能几年都做不出成果……即使这样你也要坚持吗？”
他知道外面都在讨论什么，唐笑年纪轻轻，又在不到一年内接连做出成果，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打破最快晋升学者序列的记录，这对于年轻人来说确实是个诱惑。
他已经做好唐笑继续就原本的课题多做出几篇论文的准备，却没想到唐笑已经想要投身新的方向。
唐笑毫不犹豫地回答：“是，我想做这个课题。”
他话音刚落，任务页面再度跳了出来
【成就任务：新的可能！
说明：基因编辑技术向来是生物科学上的桂冠，古往今来基因的神秘吸引着无数学者源源不断投身于这个领域，解开基因密码，就是解开人类种族的桎梏，请发明出一种全新的基因编辑工具，越快越好，时间就是金钱！
奖励：根据研究所用时长颁发奖励，超过3年自动默认任务失败】
这不是某种意义上的限时任务吗？
唐笑嘴角抽搐，但还是接了下来。
“好吧。”萧柏叹了口气。
他其实并不认为唐笑能做出来，因为他做过，知道这其中的难度。
但年轻人，或许沉淀一两年，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等我下班会把资料整理给你，但联盟的部分可能要等个几天，这段时间你先去招人吧。”
“好的。”
见到唐笑全须全尾地退出了萧柏的办公室，郁明他们神色颇为惊奇。
“你出来了？真的是去申请那个方向的课题？”
“是啊，怎么了。”
安迪他们没说话，但是默默给唐笑竖起了大拇指。
牛啊哥们，这都能完好无损地退出来，
唐笑看懂了他们的眼神，哭笑不得：“萧博士没有生气，没事的，毕竟事情早就过去了。”
“谁知道呢……”
唐笑离开办公室后，萧柏重新低头阅览文件，这一次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原本封存的资料再度开启，久违地打开了记忆之门。
萧柏没有想过因为自己的原因永久封存这个课题……他只是不敢再碰，有些东西触之即伤，光是回想起来，心脏就一阵阵绞痛。
心烦意乱之下，萧柏长叹口气，挺直的脊背往后一靠，闭上眼，想了想，又睁开眼睛，打开办公室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一本黑皮的笔记本。
笔记本翻到中间，一张泛黄的照片显露出来，萧柏用两根手指捏着照片，指尖用力抽出来，照片上面是一青年，一女人的合影，背景是联盟的高校校门，就和所有学子与父母的合影一样，女人的笑容灿烂自豪，眼角的皱纹也不减风华。
萧柏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
项目组的心理诊疗室里。
道森看了下快要下班的时间，难得悠闲地给自己冲了杯咖啡，近乎贪婪地享受这难得休闲的午后。
见了鬼了，他原本只是来帮萧柏一个忙的，算是还之前的人情，以为帮完忙就可以离开这个项目组了，毕竟他是人文社科的博士，在实验研究方面也帮不上什么忙。
但谁能想到，试探刚结束，就又爆发出了项目组多名实验人员的心理问题，搞得道森被迫正式上岗，几乎每天都有人来他的办公室哭诉压力太大，整天当树洞，道森自己都不太好了。
还好，多亏了唐笑他们出了成果，项目组的氛围好了不少，连带着来找道森的人也减少了，他总算有时间享受生活了。
就在道森慢条斯理冲泡咖啡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道森无奈地多泡了一杯。
门从外面打开，一个道森之前没见过，但有点眼熟的人走了进来，身高大约一米七左右，戴着眼镜，是个传统意义上的书呆子形象，有些拘谨地看向他。
“坐吧，别紧张，先生，在这里你可以畅所欲言，在这个房间发生的事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道森给来人倒了杯咖啡，示意他可以坐在沙发上。
那人在道森指示的位置坐下，规规矩矩地把手放在膝盖上，坐得很直，面部的表情依旧很僵硬。
看起来相当紧张啊。
道森心想，熟练地露出了安抚的笑：“放轻松，好吗，你想喝杯咖啡吗，是从联盟空运过来的咖啡豆，味道很不错。”
闻言，他学着道森的动作拿起杯子浅抿了一口，似乎是被苦到了，立刻放下了杯子，露出个嫌恶的表情。
道森：“……方糖和牛奶在那边，可以自己放，说起来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斯特郡，叫我斯特郡就行。”斯特郡放下杯子，也没有再尝试往里面加牛奶和糖。
“ok，斯特郡，”好怪的名字，道森心想，“那么你今天来这里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你参考，噢当然科研上就算了，你知道，我们人文社科唯独对人类以外的事务没辙，哈哈。”
道森讲的是一个联盟学术圈里的一个梗，不过对面的人似乎没有get到，一板一眼地说：“我遇到的问题就是人类相关的。”
“……噢噢，那请讲。”
道森已经准备好迎接科研狗对于实验做不出来/数据不好/导师push等等相关的黑泥了，结果对面的人沉默了良久，说道：“我喜欢的人生我的气，不理我了，我该怎么办？”
道森：“……？”
等下，是恋爱相关？？？
“怎么了？那些人说什么事情都可以和你商量？”
见道森沉默许久没有反应，428疑惑地道。
“咳咳！确实是这样，稍等一下。”道森忍不住按住了额头，虽然第三只眼内不禁止恋爱，也有不少研究员在实验室里找到另一半喜结连理。
好吧……情侣吵架来找他咨询，也算正常吧，虽然在他印象里大部分搞科研的都是单身狗，一小部分人习惯乱搞。
“好吧，先说说为什么他生气吧。”
“我不知道，”428老实地回答，“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生气，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好经典的吵架了不知道相方为什么生气剧情。道森心想：“要不你先列举下最近都做了什么，也许在你看来没有什么的事，在对方看来就有被冒犯到。”
闻言，428陷入了沉思，随后说：“我最近在配合其他人的工作。”
道森：“嗯。”做实验嘛。
“等结束后就跟着他回去。”
住一起？进度已经到同居了吗。
“看着他吃东西。”
小情侣约会？
“看着他洗澡。”
道森：？好像有点不对劲
“看着他入睡。”428说着，有些害羞地道，“还有趁他入睡的时候一起钻进被窝里，他睡觉的时候真的很安静，有些响动也不会有反应。”
道森忍不住问：“抱歉请允许我问一句，从哪个阶段开始，他没有意识到你的存在？”
428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道：“所有阶段。”
道森：！？？！？！
道森不懂，但大受震撼，等一下，这不是犯罪吗？？
“你说的那个对象，他喜欢你吗？”
“他没有和我这么说过。”428失落地道。
听到这里，道森已经把手放在报警键上了。
“但是他之前允许我亲他，”428补充道，眼神亮了一瞬，又失落下来，“但是今天白天，又说不可以了。”
道森迟疑地把手撤回，允许亲，但不承认感情，怎么听着有点像学术界海王海后们的日常操作呢？不确定，再听听。
“他有说过为什么不可以吗？”
428想了想，摇头：“不知道，他不肯说，把我赶走了。”
可能是发现你之前做的事了。道森心想，也就这么委婉地说了：“你有没有察觉到这种尾随的行为有些不太好？这是违背对方意愿的，大多数人都会感觉到不适，可能他就是发现了你做出的事，所以才疏远了你。”
“不可能，他不会发现的。”
道森：……更想报警了！
“退一万步，哪怕他真的没有发现，你难道不觉得这样不太好吗，”道森努力劝说，“人都是需要一定距离感的，可能他生气，就是因为他感觉被你过分打扰了，有时候哪怕是情侣也需要一定隐私。”
见428听进去了，道森再接再厉：“不如你先和他保持一段距离，再看看他的反应，有时候拉远距离反而会产生新的吸引力，你也可以重新思考下该如何正确地追求他。你难道不想有一天能正大光明和他睡在一起吗？”
前面一大段428都没有听进去，但是最后一句让他眼睛一亮。
“……但如果拉开距离，他还是生气怎么办？”
“我没有说这样的办法一定奏效，不过如果不行，那你可以再来找我，或者你先去问问他是为什么而生气，我们再商量该怎么办，我会一直在这里帮你的，放心吧。”
道森竭力把一段扭曲的感情拉回正轨。
太难了，明明他自己都是单身狗，这工作真不好做啊。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但是字数多嘛，原谅我吧（目移）
道森：试图把扭曲情感拉回正轨（×）
被更多非人操作惊呆（√）
道森：见到活的变态了，家人们。
*基因编辑技术的发展有过的几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