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受伤人员比较多，医疗资源紧张，唐笑没有在医院里待多久就出院了，唐辰也领到了一段时间的假期。
唐家久违地所有人团聚，唐爸唐妈收到消息也很快放下手中的工作回家，双双拥抱了许久未曾归家的大儿子。
“让妈看看，都晒黑了。”唐妈心疼地摸着唐辰的脸。
“什么晒黑，这不是很有男子气概吗。”唐爸倒是觉得唐辰这三年看起来变得硬朗了不少。
“不是女儿你不心疼。”唐妈翻了个白眼，拉着唐辰和唐笑的手到沙发上坐下，“这一次真是吓死我们了，还好笑笑没事。”
有关于学校的事，官方暂时还没有对外解释，只是封锁消息，媒体也不敢断定，但热度明显是有点压不住，毕竟一次性失踪了那么多大学生，连救出来的人也不免遭到记者或者其他家长的‘围攻’，大家都想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好唐笑是被唐辰送回来的，没有被记者围堵，唐爸唐妈也不知道学校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也没有逼问唐笑和唐辰，只知道自己的儿子险死还生。
“都亏了哥来救我。”唐笑说。
“我都快被你吓死了，”唐辰直接和爸妈告状，“您们是不知道，这小子没有在原地等救援，还去救了其他人。”
唐妈顿时投来不赞同的眼神，倒是唐爸一拍膝盖：“不愧是我唐凯旋的儿子！”
然后父子俩同时被骂得狗血淋头，唐笑没有说自己有超能力者，因为一解释起超能力的副作用妈妈肯定又要心疼了，就乖乖低头挨了这顿骂。
等妈妈骂累了，唐笑机智地送上热水：“您休息会儿，多费嗓子啊。”
“那你们兄弟就不要做那么多让我担心的事。”唐妈没好气接过热水，抿了一口，然后又看向唐辰，“这一次能回来待多久？”
“上司给了我三个星期的假期，可以好好陪你们。”唐辰说，“可惜这种特殊时期不太好出门旅游。”
“没事，我可以请假一段时间，我们一家人可以久违地聚一聚。”唐爸说。
晚上，全家人时隔三年，终于可以坐下来吃一顿团圆饭，虽然今天不是任何重要的节假日，但唐妈还是让阿姨弄了一大桌子菜，热热闹闹地，就当为唐辰洗涤风尘，也是庆祝唐笑平安归来。
餐桌上，爸妈详细地问了唐辰这三年的经历，唐辰也是挑着一些能说的，有趣的经历和大家分享，比如他去执行任务的地点太滑，刚进入那个区域就连着摔了六七跤，或者他们队里成员是个洁癖狂，结果有一次任务在猪圈里发生战斗，他在猪的屎尿里滚了几个来回，硬生生给治好的洁癖。
所有人看着碗里的饭菜，陷入了沉默。
“……啊，对了，笑笑你这三年都做了什么？实验室里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吗？”唐辰连忙转移话题。
“额，”唐笑吃着饭突然被推到话题中心，咬着筷子，艰难地回想，但可惜那三年他过得挺压抑，一时间也没想到有什么趣事，含糊道，“就……一直在研究，都挺枯燥的内容，也没什么有趣的。”
唐辰突然想起来，那三年唐笑一直背着压力在研究，想也知道不可能有什么好玩的，一时间开始后悔自己多嘴。
唐爸说起这个就叹气：“你之前突然情绪崩溃可吓死我们了，别给自己那么多压力嘛，研究能成功也好，不成功也就算了，你也不是一定要做出什么成绩，反正我们也可以养你一辈子嘛。”
唐笑顿了顿，笑着抬起头：“无论我发生了什么事，您都给我兜底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问句，唐辰嘴角抽了抽。
唐爸毫无察觉：“当然了，做父母的不就是要为子女兜底吗，只要你不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无论什么情况我们都会帮你的。”
唐妈：“是啊，不用对自己要求那么高也可以，大不了就不做这个研究了嘛，反正我们家笑笑只要平安快乐就行，所以我们才给你取名唐笑啊。”
餐桌的橙黄色灯光下，唐妈那双和唐笑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微微弯着，笑着注视他：“笑笑，要多笑笑才好。”
唐笑用力地眨了眨眼，低头吃菜，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外面的门铃响起，唐妈皱了皱眉：“谁啊，这个时间点了还来？”
“噢，应该是我的。”唐笑从自己的座位上跳起来，掩饰性的快步走出餐厅。
唐笑去了两三分钟都没有回来，这个时候饭也差不多吃完了，唐爸也起身来到客厅，却发现这里多了几十个包装精致的包裹。
“什么情况？你买的快递？”
“拜托人买的，东西多所以可以送过来。”
“你买那么多东西做什么？”唐爸奇怪地问。
“买给你们的父亲节、母亲节和生日礼物，”唐笑数着手指，“以前的礼物都是你们给的钱买的，不算，现在我赚钱了，给你们全部补上。”
唐笑在现实赚的钱是之前萧柏给他的股份，唐爸给了他一张银行卡，唐笑现在的存款也早就够普通人一辈子吃喝了。
“你这孩子，买那么多东西干什么。”唐爸心里高兴，但面上还是板着脸，“我们能用那么多东西？”
“还没完呢，那你们以后就一年拆几个呗。”
“也不怕浪费，坏了怎么办？”
“我买的都是不会坏的。”唐笑说，转头去看从餐厅里走出来的唐妈和唐辰，“妈和大哥也有。”
“好了，家庭聚餐，就别骂他了，”唐妈好奇地拆开其中一个粉色包装，发现是最新款的某个奢侈品包包，睁大了眼睛，“是我最近在看的款式，笑笑，这个很贵诶，你都买的这些吗？钱够吗？”
“够了，反正我也不怎么花，实验耗材都走爸的公司。”
“那谢谢我的宝贝~”唐妈亲了一口唐笑，“妈妈超喜欢，但妈妈更喜欢你陪着我们。”
唐笑眨了眨眼：“我现在不就陪着你们吗，而且接下来一个月，我和大哥都会陪着你们的。”
他确实没有说谎。
这一个月时间，唐笑和唐辰什么正事也没有做，白天全家人会一起去逛街，或者看电视、露营，像是要把唐辰不在的那三年补满一样，到处进行家庭活动，唐笑甚至没有再碰过游戏。
每到一个地方，唐笑都会买很多合适家里人的礼物，到后来甚至都摆满了一个房间，唐辰都忍不住劝说唐笑够了，反正以后可以再买。
但唐笑依旧没有停下来。
像是要一次性补上之前或者之后的遗憾似的，把装礼物的盒子堆满了一个房间。
到后来，连迟钝的唐爸都察觉到了什么，有些狐疑地盯着唐笑：“你是不是又闯祸了？怕我们生气，需要我们摆平？”
唐笑：“……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种人吗？”
唐爸回想从小到大，唐笑每次闯祸后都会以各种方式做家务讨好他们，肯定地点头：“没错。”
唐笑：“……没闯祸，就是想送给你们，不行吗？”
“那也买太多了。”唐爸这种身家都觉得有点肉疼了。
唐笑话锋一转：“不过确实有件事想和你们二位商量。”
唐爸一脸不出所料，还转头对唐妈道：“怎么样，就猜到你儿子又闯祸了，这行为模式和当初这小子跟我说想要当游戏主播的时候一模一样。”
唐笑：“……”
唐妈忍俊不禁：“笑笑，你小时候考砸了，或者在学校闯祸也是这套行为模式，区别是小时候送我们的是你做的贺卡。”
唐爸轻哼一声：“现在有钱了，不把钱当钱了，就送那么多东西，说罢，闯了多大祸？你是不是把实验室设备弄坏了？要赔多少钱？”
“真不是，”唐笑无奈地说，“真没闯祸，萧博士才不需要我赔钱呢。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和你们商量。”
唐爸：“什么事？你又突发奇想去做什么行业？其实你要做游戏主播，我也不是那么反对了。”
那两次唐笑的崩溃真的把他们吓到了，两人一商量，唐笑不做科研也无所谓，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唐笑淡淡一笑：“不急，之后再说吧，反正也还早。”
唐笑不肯说，唐妈和唐爸也没有办法，暂时把这件事压在心里，反正在他们看来，大不了就是唐笑又回去做主播呗。
三个星期的快乐时光转瞬而逝，终于在某一天的傍晚，一家人吃完饭，阿姨把碗筷收拾干净，提前下班，唐笑拦住了想走的爸妈。
唐笑和唐辰坐在一边，唐爸和唐妈坐在他们对面，见到唐笑面色那么严肃，唐妈和唐爸也不禁有点紧张起来。
“其实这一次是想和你们商量……”唐笑深吸口气，“如果我要去一个可能封闭好几年、十几年的项目，你们会支持我吗？”
话音刚落，餐桌上陷入寂静。
唐妈和唐爸面面相觑，随后唐爸试探性问：“封闭十几年，是完全不能和外界联络吗？”
“有可能。”
“具体有多长时间？”
“还不清楚，可能几年，可能十几年，也可能……”唐笑没有说下去。
唐爸看向唐辰：“是……国家的项目吗？”
唐辰想到之前李晓医向唐笑发出的邀请，默默点了点头。
于是唐家的餐桌再度陷入了沉默。
“……非去不可吗？”唐妈声音哽咽地问。
唐笑抬起头，看见妈妈的眼里已经堆满了泪水，那眼泪刺痛了他的心脏，他移开视线，沉默着点了点头。
唐爸拿出口袋里的香烟，拿起，又放下，拿起，又放下，视线移动着，像是在找打火机，但是他习惯不在家人面前抽烟，一时间找不到火源，又沉默地收起烟来。
难捱的沉默蔓延在双方之间，唐爸抬起头看唐笑，又看看唐辰，一时间苦笑：“你们还真是一对兄弟。”
就连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是一样的地点，一样的表情，说是商量，却像是通知。
“去吧。”唐爸说，“我同意了。”
唐妈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冲回了自己的房间，唐爸紧随其后，冲唐笑摆摆手：“没事，我会说服你妈的。”
唐笑呆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唐辰叹了口气，去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去阳台吗？”
唐笑什么也没有想，就被唐辰拉走了。
阳台上，远方太阳已经落山，天边还剩下火红的一线，星辰已经闪烁在头顶上的夜幕。
“我们两兄弟好久没有这样谈话了吧。”唐辰打开一罐啤酒递给唐笑，唐笑谢绝，“我一般不喝酒，头脑会不清醒。”
“这个时候不清醒就不清醒吧。”唐辰强硬塞给了唐笑，“你都成年了，偶尔醉一下也没关系吧。”
“你们那个项目真的那么严吗，连见一面都不行。”
唐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处霓虹的闪烁，还有地上的家家灯火：“哥，你当初是为什么要入伍？”
“嗯？”唐辰嘬着啤酒，说，“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因为想做就去做了，现在嘛……因为我想保护我的家人，还有其他人的家人。”
唐笑轻声说：“那我也一样。”
唐辰撇了一眼唐笑，发现他手里摩擦着一个小瓶子：“那是什么？”
说起来，这几天似乎也看到唐笑捣鼓什么东西，还买了一些实验室用到的仪器。
“没什么，自己弄的一个小玩意。”唐笑随手把瓶子塞进裤兜里，然后举起啤酒喝了一口。
“……好苦，又苦又涩。”唐笑嫌弃地吐了吐舌，“好难喝。”
酒类唐笑只喝过香槟，还是论文发布后喝的，微甜，含有果香味，有点酸度，溢满了成功的芬芳。
这还是他第一次喝到香槟以外的酒，居然那么苦吗。
唐辰笑他：“你还是小孩子的舌头啊。”
在唐笑的注视下，唐辰美美地喝了一口：“对于成年人来说，苦涩之后眩晕的醉意，能让人暂时忘却烦恼，这才是那么多人喜欢喝酒的原因。”
唐笑闻言沉默了一会，慢慢地喝了起来。
清凉的酒液没入口腔，先是气泡一个个破裂在舌尖，随后是苦味的绽放。
果然，还是苦涩的，并不好喝。
唐笑没喝多少，最终大半的啤酒都是唐辰解决的，但其实他酒量实在一般，到后面基本没有多少意识了，只感觉到唐笑把他背回了房间，就沉沉地进入了梦境当中。
第二天。
唐辰皱着眉从梦境中醒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这时他的房门被敲响，不等唐辰回应，唐妈着急地打开门：“小辰，你有看见笑笑吗？”
“没，我刚睡醒，他不在房间里吗？”
“不在。”
“那可能是出去买早餐了吧。”
唐妈想想也是，叹了口气：“这不是笑笑才和我们说，我还以为他不打招呼就走了，你知道的，笑笑不喜欢离别，之前搬走那次也一样，下午才和你爸吵架，当晚就搬行李出去租房子了。”
“应该不会，我打他手机看看。”
“他手机放房间了。”
唐辰挠了挠头发，放房间了，那他人去哪了？
这时，他注意到不远处桌面上，他的笔记本电脑弹出一封邮件。
唐辰爬下床，坐在电脑前，点开邮件，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是上司打来的：“李先生。”
“小唐啊，你弟弟在哪呢？”
“额，我也不清楚，他出了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事，只是……”李晓医迟疑地道，“上次我提出的邀请你还记得吧，我给了你弟弟我的邮箱地址，让他决定了就给我发送邮件，现在邮件是寄过来了，但是却是僵尸真菌的研究资料。”
“啊？”唐辰疑惑，“他不是答应您的邀请了吗？”
李晓医：“我没有得到具体答复啊。”
唐辰脑子嗡嗡的，等等，昨晚上唐笑说的事不是这个科研项目吗？
那他为什么……
他现在又在哪里？？
唐辰的目光不由得集中在了电脑的邮件上，发送人正是唐笑，他慢慢阅读起来。
*
时间回到昨天晚上。
唐笑也没有等到醉意上头，冷静地把半醉的唐辰搬到房间里，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把一早准备好的邮件定时，换好衣服，整理房间。
在账号上发一个暂时不会上线的动态，唐笑丢掉手机，没有携带任何行李，独自一人离开了家。
他要参加的并不是李晓医推荐的项目，他不想等到世界融合，才被动地接受这一切，这个过程中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今天的浓雾区域可能出现在学校，明天就可能出现在家园。
唐笑在这三个星期内尝试过登录游戏，结果不出意料失败了，想也是，毕竟他在游戏里已经‘死’了。
要想把灾难固定在最小范围，必须弄清楚君忒斯暴走的原因。
所以唐笑决定回去。
通过游戏头盔失败了，眼下的路径只有一个。
那就是大学的浓雾区，那些消失的学生，很有可能就是去到了那个世界。
唐笑打车来到了大学范围附近，好在和唐辰说的一样，三个月过去，这里的浓雾并没有消散，里面虽然都清除干净了，但一些寄生植物还没有完全处理完毕，为了防止民众误入，武警在外面设置了黄色戒备线，还有专人24小时巡逻。
唐笑在暗处观察了大约半个小时，大致摸清楚了巡逻规律，趁着换岗的时候制造了一点骚乱，中间被发现，回溯了一次，成功混进大学的浓雾里。
校门口里面的区域和他走的时候有了点变化，雾气浓度比当初浅了很多，没有了异兽的咆哮，就连寄生植物也被清除掉很多。
而且菌丝不见了。
可能也已经被清理掉了。
那君忒斯还能看到吗？
唐笑犹豫一会，走进雾气里轻声说：“我来了，我回来了。”
没有任何回应。
唐笑深吸口气，继续向前走着，随着他一步一步走进雾中，雾气似乎变得更加浓郁，气流开始向前涌动，像是在为他指引方向。
周围安静极了，只有青年一个人的脚步声，唐笑也不知道自己在雾气中走了多久，感觉已经超过了学校的范围，但是视线里始终没有出现任何教学楼之类的的建筑。
终于，雾气开始稀疏
唐笑踏出了浓雾范围，眼前出现的却不是现代社会的高楼大厦，而是一片白茫茫的，被白色菌丝覆盖的基地。
明明是春天，这里却像是永久停留在了严冬。